《影子里的告白》空白拼图

10、凤头鸡尾

　　虽说徐济忛经过最后几个月的背水一战，终于被梁垣拉进了池大附中，但他跟真正好学生的成绩悬殊还是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

　　梁垣跟他一个“凤头”一个“鸡尾”，所在的班级之间也隔了十万八千米远，好像无论怎么看，身边人都没办法把这俩好像物种都不一样的人联系在一起。

　　“凤头”班的任老师说：“哎哟，你们可别提啦，我们班的梁垣呀，次次表彰都有他的名字。你看看，人家就没下来过年级前十，下次到我们班学生代表发言，还是得让他去。嗨呀，你们也别光夸他，我们班哪个孩子不优秀哇......他最省心？可不是嘛，别管卫生纪律还是学习就从来没让咱操心过！”

　　“鸡尾”班的程老师说：“什么？主任，徐济忛这小子又违反校纪了？您说怎么次次通报批评里都有他？您放心您放心，我回去就教育他——什么，还能不能管了？哎哟，能管，能管！别生气，你别生气，哈哈哈——您问我上次他考多少名？这，这个啊，倒数第七......哎哟，我知道上次缺考了五个人，还有个学生年前发烧把脑子烧坏了，但这不是比上次进步了两......您息怒，我回去就让他写检讨，息怒！”

　　“凤头”班的任老师说：“好，期中成绩发下来了啊。我看看，这次呢，还是要先表扬一下咱们的梁垣同学！年级又进步了两名，要知道在咱们学校，年级前十都已经没有什么进步空间了啊。不错，来，梁垣，给大家分享一下你的学习心得！”

　　“鸡尾”班的程老师说：“徐济忛！你又退步了一名，你竟然在已经没什么退步空间了的情况下又退步了一名！来来来，分享分享你的学习心得，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学才能学成这个样！”

　　“凤头”班的任老师说：“梁垣，你要报名元旦晚会的节目？报名什么，皮影戏？到时候排练很耽误时间的，老师还是不提倡你去跟着他们排练。明年就初三了，你们就要考高中了，现在正是学习紧的时候，咱还是得以成绩为重啊。以后当个医生，当个科学家，玩那种东西太耽误事啦。”

　　“鸡尾”班的程老师说：“徐济忛，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报名元旦晚会？哦，合着你不学习，一天天的光搁那玩皮猴儿了是吧，不务正业！那玩意儿给你中考加分吗，你说不加分？知道不加你还不好好学习！”
　　“......”

　　“今天我跟老程说报节目的事儿，结果被她骂了一顿。”徐济忛扶着车子，有些失望地对身边正在给自行车开锁的梁垣说。

　　梁垣把书包放进后座上安着的车篓中，然后踢开了脚撑：“别提了，虽然老任没骂我，但她也给我否决了。听说咱学校一直都不太重视文艺演出这一块，质量堪忧得很，咱不演也罢。”

　　校内不允许骑车，徐济忛推着车子，融入离开学校的放学人流中：“我问我身边的人看过什么皮影，他们说那都是老掉牙的东西，没几个同龄人看的。”

　　“咱平时演出的时候我也发现啦，你看那桥头平时来看咱出活的都是什么人啊，全是老头老太太。咱身边的同学几乎都上着补习班呢吧，要不是我成绩说的过去，我妈也得把我从戏班薅走，让我补课去。”梁垣无奈地耸了耸肩，说。

　　此时他们已经走出了校门，徐济忛上了车后，边嘟囔着边掏兜：“哎，没有时间看，没有地方学，甚至连接触的途径都没有，换谁谁不亡？等会儿走，小凉丸儿，我给你个东......诶，我东西呢？”

　　“你东西丢了吗？”梁垣问道。

　　徐济忛猛然想起了什么，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我这记性，忘书桌里了。等着，我回教室一趟。”
　　“正好，我有个笔记本也忘在教室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用，我知道你位置在哪，顺路去你教室帮你也拿了，你放在哪了？”
　　“就在桌面上，翻翻就翻到了，上面写着笔记俩字的那个就是。”
　　“得嘞。”

　　梁垣看着徐济忛火急火燎地重新跑回教学楼。此时学校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走光了，他趴在车把上，无所事事地向四周环视。路边的广玉兰花早就败了，但叶子仍然舒展青绿。他虚起眼睛，朝那一团颜色盯了好半天，才回忆起这块地中的是什么植物。

　　几分钟后，梁垣听到身后响起了鬼鬼祟祟的脚步声，疑惑地扭头看去，只见徐济忛举着两只胳膊，正张牙舞爪着。他和梁垣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就迅速恢复了正常，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想吓你一下，被发现了......”说完，他把笔记本给了梁垣，又将另一只手中的盒子在梁垣眼前晃了晃：“喏，给你的生日礼物。”

　　梁垣一愣，伸手把那盒子接了过来：“眼镜盒？”

　　“那啥，”徐济忛眼睛瞟到一边，“之前一直听你念叨看不清看不清，终于读书把眼睛读瞎了吧。我觉得这个镜框挺适合你的，要是合适到时候配眼镜直接拿这个配，先带上试试？”

　　梁垣打开眼镜盒，把那圆圆的镜框戴好后，把脸凑到了徐济忛面前：“好看吗？”

　　徐济忛心里一刺挠，眼神一飘，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好看，你戴啥都好看！”

　　梁垣：“......”
　　“你看都没看我。”

　　“哎呀，我说好看就是好看。”徐济忛一脚蹬上车子，骑了出去：“快走吧小凉丸儿，再不回家我爹该着急了。”

　　梁垣把眼镜放进书包后，连忙加快了速度，紧跟在徐济忛的身后。他们的身影在路灯下不断地变幻拉长，正值下班的高峰期，身旁穿梭的车流连带着它们的鸣笛此起彼伏地演奏着。就这样听着一路的过客曲，他们回到了影韵舍。

　　结果刚要进院子，门口的人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俞叔叔！”看清眼前人是谁后，梁垣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俞柏沐，“你怎么来了？”

　　徐济忛还是像往常一样，一看见俞柏沐，他那见啥都是一副和气生财样子的脸就变得异常严肃。或许他自己都说不出为什么那么讨厌俞柏沐。

　　一天天没见他有过什么正事干，三天两头往影韵舍跑，找梁垣比他爸妈都找的勤，想干啥，偷别人家的儿子？

　　不过俞柏沐才不会有在乎小屁孩怎么想的闲心，他笑着摸了摸梁垣的头：“叔叔跟你爸爸说好了，他今天没空，就让我带你去过生日。我帮你跟徐先生请好假了，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还不等梁垣说，徐济忛就率先插入了话音，他用质疑的语气问道：“汤叔叔没空，那梁阿姨也没空吗？每次都只问汤叔叔，从来都不问人家妈妈的意见，你几个意思？”

　　俞柏沐眼皮一跳，但他没展露出任何生气的表情。他笑着走到徐济忛面前：“小徐同学也想来吗？”

　　“切，谁稀罕。”徐济忛推开俞柏沐，径直走进院子，把门摔上了。

　　梁垣也早就习惯了徐济忛跟俞柏沐不对付，还跟俞柏沐说让他别搭理那小子，徐济忛就那样，少爷脾气，他喜欢怼的人排号都能排到南天门了。
　　“走吧。”俞柏沐说。

　　路上，梁垣猜测每一个俞柏沐可能带着他去的饭店的可能性，没想到最后车子停在了一家眼镜店前。

　　“你不是说上课看不清黑板，想配个眼镜吗？去，先验个光。”俞柏沐笑着说。

　　验完光后，梁垣本想着去车篓那拿被他放进书包里的眼镜盒，紧接着被俞柏沐拉住了：“先别走哇，还没选镜框呢。我帮你挑一个？”

　　梁垣有些顾虑地看了眼书包的方向，想，镜框可以随时换，但俞叔叔给选的镜框不可多得，于是果断选择了后者，跟着俞柏沐选镜框去了。

　　配好眼镜后，俞柏沐笑着看了梁垣很久，盯地梁垣连忙不好意思地把眼睛瞥了开。

　　俞柏沐伸手捏了把梁垣的脸，意味深长地说：“小时候看不出来，真是和越长越像你爸爸了。”

　　到了第二天，徐济忛果不其然就和他生了气。

　　“师哥，你听我说……”中午在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梁垣扒住徐济忛的肩膀，罕见地反向讨好起了徐济忛。

　　终于抓住了让梁垣讨好他机会的小徐同学可不会轻易低头，他冷哼一声，坚决不看梁垣，因为看见他那眼前戴着的不是他送的镜框就来气。
　　哦，还是那个姓俞的买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徐济忛紧闭着眼，用双手捂住胸口，好眉头都打成了一个中国结：“别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兄弟我啊，当年真是看走了眼。说好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都是屁话！怪我交友不慎呐——这样的友谊，就是如此脆弱，你太令你师哥痛心了——”

　　“前面的人到底还打不打饭了！”后面的某个同学看着久久不动的队伍，朝前排吼道。

　　徐济忛终于发现自己前面的人都走完，就他堵在这，颇为不好意思地干咳了声，连忙走到打饭窗口前：“阿姨，来份番茄炒蛋。”

　　“这孩子，喊你几声了都没听到。”打饭阿姨帕金森一样抖着饭勺，那满满当当的番茄炒蛋到了徐济忛碗里的时候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勺子的量。

　　徐济忛也不好意思再占时间，搬着餐盘就去找座位去了。

　　等梁垣跟上的时候，发现徐济忛的身旁站着他的班主任，而且任老师竟然也在这，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待走进后，他终于听清了任老师说的话：“徐同学，犯了错就要勇于承担，我们也不会为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