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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逼迫 ...


  •   屋里又一次阒然无声了。

      云枳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谁料却以为错了——

      “伤口要包扎么?”风寄书问。

      云枳侧头朝他一瞥,竟从那双眼里捉摸出了细碎笑意。

      这他就不大懂了。

      云枳没应,继续理着东西,从一层抽屉里找出块素色绸帕,灵法净过一遍,直接搭在了风寄书手臂处,淡声道:“恢复一些了么?”

      风寄书轻轻“嗯”了声,自己用绸帕慢慢包裹住伤口,扯一截衣袍缠好,再将沾了血的袖子撕下来,最后把手心握着的东西摊开给云枳看。

      他的手好转了,原本白净的石头有大半变成了绿色。

      “不能用了,回去可以扔了。”云枳说。

      这次他没再接话,自顾捏着绿石头转圈儿。云枳那边几乎搬空了木柜,各种瓶子罐子统统扫光,待合上柜门,他说:“走吧。”

      往外行的时候与来时不同了。风寄书从不远不近跟着他变成只落后他一步,存在感和距离感不一样,蓦然之间,前者相较于后者强了数倍还多。云枳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温度——冷冷的皮,热热的血。

      真的是个非常奇怪的人。

      云枳步伐不变,只仰头望向前方。他看见的是真假共存的景象:挨挨挤挤的一片绿林中,一棵巨大的,金红的枫树巍巍挺立着,凝实厚重。它粗壮的茂密枝叶直直伸展而出,仿佛要触上这面低矮的天,将天顶高,再高些,高到不可及的远处。天之下的一切,包括虚假的绿林,全拢在它的树冠底下,那么金灿灿,红丹丹的撑开的树冠。

      风寄书如有所感,移目看向空中,神色郁郁。

      他的视线里自然蓝天是蓝天,绿树是绿树,此外什么也不会有。云枳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气息里似乎含了几分悲伤。

      两人始终无话,路程好像都变短了,很快就看见了白清淮他们。

      孟如安被安抚的不错,眼圈儿虽还红红的,脸上却已经写满了跃跃欲试,十足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白清淮也好多了,眼里的担忧淡了不少。

      “要出发了嘛?”孟如安一手握拳,特别兴奋。

      云枳一边“嗯”着,一边拿出只瓷瓶,倒出三枚黑色小圆丸分给三人,言简意赅地说了句吃。

      “这是什么啊老师?”孟如安问。

      “迷药,吃下片刻后陷入晕睡。”这回意更赅。不等人再问,云枳补充道:“不想吃也行,我检查的时候打晕。”

      白清淮试探道:“要睡多久?”

      “一个时辰。”

      孟如安被震得缓不过神,结结巴巴地问为什么。

      “为你们好。”

      “真……真的必须吃嘛?”

      云枳抬起手。

      孟如安立即毫不犹豫地把迷药一掌拍进嘴里,囫囵吞下,差点卡住嗓子眼儿。

      白清淮斯文一点,却同样极迅速地捻了药往口中放,和着唾液咽下去,抚顺胸口。

      风寄书望着云枳,眼神轻闪,微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被他偏过头来盯住,于是也飞快把小黑丸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起药效了,孟如安感觉浑身无力头晕眼花,他眯着眼睛问道:“接下来怎么办啊?”

      云枳抬起的手并没有放下,食指指尖小幅度勾了几笔,原地便凭空出现了一扇黑门,他道:“一个个进。”

      此时再说什么敢不敢已经没意义了。孟如安咬咬牙第一个踏步上前,走到一半还是没忍住看向云枳,可怜巴巴地喊了句“老师啊……”

      云枳又“嗯”一声。

      孟如安一步三回头地走入了黑门。白清淮见他的背影消失后,朝云枳拱了拱手,跟了上去。

      风寄书一直看着他,云枳转身回望过去,幽潭对上浅湖,潭面被带着也泛起波粼,漾出浅光。药效大概上来了,视线内的人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风寄书也走了进去。

      云枳最后迈步,空气里隐隐留下一声叹息。黑门在他身后闭合了。

      孟如安再睁眼时,第一反应是周围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第二是我怎么站着,第三,我怎么动不了。

      他不禁疑惑自己到底醒了没,就试探着轻轻张嘴喊了一下,随即听见了自己的回音。

      “全清醒了?”

      是云枳的声音,他说着:“不能动是正常的,不用着急。”

      孟如安松了……半口气,咦?怎么喘不上气儿?同时也觉得这位老师的声音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有人已经代他问出了口,是风寄书——“怎么了?”

      “没事。”云枳声音有些沙哑,语速偏快:“听好了,接下来的所有都很重要,关键时刻我未必能分神照看你们,许多危机同样也是我无法应对的。”

      他停住,大抵是留出时间让他们打起精神,过了一会儿,方才接着道:“此行的幻境十分特殊,禁用法术,只有内力和某些符阵功法不受影响。”

      “不能扰乱其中秩序,不能随意伤人、破坏里面的东西。”

      “我们出幻境的条件是,找到幻境的祸患根源并解决。”

      “永远以保全自己为主,一切前提都须排在自身安危之下。”

      “最重要的是这几点,哪里没讲清楚可以问。”

      云枳话毕,四周重新陷入寂静昏黑,上一刻黑得虚无,像迷乱未醒的梦;下一瞬又黑得真实,如夜晚将褪的黎明时分。

      “不能出去再说么?”风寄书低低地问。

      “可以。”云枳非常干脆地答应了,他旋即又放慢了速度,轻缓地说道:“那安静再等一会儿,行么?”不知是否受了视觉失效的影响,他淡哑的话音格外柔和起来,也明显透着浓浓倦意。

      黑暗中久久没了声息,黑的,静的,只有呼吸最沉重。似梦非梦,真假难辨。

      天知道又过了多久,孟如安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大半身体能动了,唯独腿仍然迈不开。紧接着,他听见死寂里响起闷钝的一声“嘭”,轰在他灵魂上一样。

      后来是白清淮询问的声音,问到他时孟如安慌忙应着,而另外两人却怎么也不吱声,任他们喊嘶了喉咙,云枳和风寄书就是死活没动静……呸呸呸!

      呼吸愈加不顺,几乎接近窒息,自己发出的声音好像被拉细拉远了,响在摸不着的遥不可及之处。手在身前胡抓乱舞,妄想有点黑寂与渺远之外的东西,什么都好……但是没有……孟如安觉得自己快被满头满脑的漆黑和憋闷吞噬掉时,眼前却骤然一变,无比强烈的白光扎得他忍不住尖叫起来,响动传入耳中,空气涌入肺腑,紧紧闭上眼还是拦不住眼泪。是痛,也是激动。

      白清淮同样是一声惊呼,他毕竟恢复力好,眼睛酸胀片刻就很快适应了,慢慢睁开眼,看清周围的环境后,竟倒吸一口凉气。

      孟如安不顾酸涩,好奇地眯眼扫视。因而又是一道刺破耳膜的尖叫从他口中传出。

      ——这是一片白骨地。

      怎样得多,才能称为“地”的程度?不过是同草地、雪地的道理一样罢了。把原本的地铺满。

      森白的尸骨堆叠在一起,彼此挨着靠着,不知谁的半颗头挨着不知谁的掌骨碎片,不知谁的断裂胸腔靠着不知谁的小截腿骨……这么挨靠着,它们铺出了一里地,在素白的天光下安然躺卧,像花草般怡然,像白雪般冰寒。

      先前幻境里骷髅鬼带来的阴影卷土重来,并放大了千万倍。孟如安脚下退着,没空管自己完全能动这事,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云枳和风寄书,抖着嗓子问:“这……又是什么幻境啊?”

      那两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云枳一张脸蜡白,面无人色得仿佛一口气就能把他吹倒。他没回答孟如安。

      因为这里根本不是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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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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