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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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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娘子一晚都没怎么睡好,醒的也早,先把自己打理好,又见明哥儿还是穿着昨儿的衣裳,赶忙让他换了身天青色的袄子。
等都收拾妥当,母子二人这才带着婆子坐着雇来的小轿往张府去了。
一到门口,就有小厮过来问可是韩娘子,又引着进了大门。
到了二门,又有婆子来引路,韩娘子见这家里如此整肃,规矩俨然,心气已经低了一二分。
等进了正屋,顿时觉得暖和,又见一个端庄妇人端坐在围子榻上,后头的条案上放了一只玉甁,里头插了梅花。
屋子正中是个熏笼,两边一溜的四把玫瑰椅,下面都设了脚踏,旁边也有茶几。
又有三个丫鬟立在身侧,真是好大的做派!
首卿见韩娘子眼神微低,并不敢直视她,知道她已经先气弱了,也没白费自己的心思,就微微笑着,
“韩娘子快请坐吧,琥珀,上茶。”
韩娘子就先让明哥儿叫了人行了礼,才在右边儿椅子上坐了。
首卿上下一扫,打量了一番这个小郎君,长的也是唇红齿白,和梁小娘有六七分像,站着的时候也已经有些风姿了。
“这就是明哥儿吧,已经这么大了,瞧着模样也好。”
又问韩娘子,
“这孩子也还在读书吧?”
韩娘子露出个得意又矜持的笑,
“在读呢!夫子说今年可以下场了,我想着也让他去试试。”
“他还这么小,竟有这本事了,可见你也有福气。”
首卿说着就让琉璃端出个漆盘来,上面盛着一方长条状的墨锭,只正面印着“文府”两个字,
“这个是徽墨,拿黄山松烟做的,胶用的是鹿角胶,里头还掺了朱砂,麝香。我留着也是没用,还是给他罢,也好勉励明哥儿好好读书。”
明哥儿一见那墨,眼睛就没离开过,听了首卿的话,就拿眼去瞧身旁的韩娘子。
韩娘子知道儿子想要,可这东西也着实贵重,而且她们初次登门,姜娘子就送这么重的礼,她也实在不好收。
除此之外,其实也有点隐秘的虚荣心在作祟。她自进了这个门,真是感受到了之前没见过的气派。
她的亡夫明明当日比姜娘子亡夫的名次更靠前,学问也更好。
可偏偏仕途不如意,也没留下什么像样的家产,这么几年下来,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官家娘子。
俩个人这么一比,真是样样不如,只有明哥儿能给她争口气,自己要是接了这个礼,不是又落了下乘?
韩娘子心里拿不准,嘴上也推拒,
“这是个贵重东西,明哥儿还小,也用不到这个,姜娘子还是拿回去罢!”
首卿摆摆手,换了个亲热些的称呼,
“韩姐姐别这么说,明哥儿也是静娘的哥哥,也算是自家的孩子。”
又让琉璃把墨锭用纸包好,拿锦盒装了,放到明哥儿旁边的茶几上。
“况且我瞧着这孩子有大造化,等以后他有出息了,或是做了相公,我今日趁着他没起势的时候送墨锭,不也是一段佳话?”
说的明哥儿也是小脸儿微红,起身给首卿作了个上揖,
“侄儿多谢姜姨母赠墨,今后定好生读书,也不辜负姨母今日的勉励。”
首卿也坐直了受了他的礼,又夸了他两句。
“姜妹妹也别把他夸过了头,我今日带着他来也是想见见静娘,他们兄妹这么多年不见,也记挂着。”
聊了这许多,总算说到了正主上,首卿就让琥珀去叫静娘来相见。
静娘走在檐下,心里碰碰直跳,到了门口,脚步就慢下来,她又有些害怕了。
身后的琥珀推推她,轻声安慰,
“姑娘别害怕,这是大喜事儿,得高兴才对。”
静娘点点头,理了理衣裳,进门就先问首卿的安。
首卿把她叫到自己跟前,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见她眼圈微红,又拿帕子给她擦泪,指着明哥儿道,
“那就是哥哥,还记得吗?”
静娘微微点头,首卿又把明哥儿叫过来,
“你们兄妹初见,一定有好多话要说,有我们在你们也不方便,静娘就带你哥哥去你屋里罢。”
又对韩娘子道,
“明哥儿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想着也让他见见梁小娘,韩姐姐觉得怎么样?”
韩娘子被三双眼睛盯着,又被这话架了起来,正好她也有事要单独同首卿说,就点头同意了。
等孩子们都走了,首卿呷了口茶,
“有些事当着孩子的面不好说,如今就我和韩姐姐俩人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韩姐姐大老远的带着明哥儿来一趟,不是单单为了见静娘一面罢?”
韩娘子也笑起来,
“姜妹妹说到我心里了,我来这一趟的确不仅仅是来瞧瞧静娘的,静娘说到底是我们晁家的骨肉,还是要认祖归宗的……
所以我想把静娘带回去,她和她哥哥俩个在一起,姜妹妹也不必担心。”
这话也在首卿的意料之中,只是她不能答应,
“这也轮不到我做主,到底还有她亲娘在呢!就算小娘也答应了,静娘自己不愿意,我也不能同意。这事还是之后再问问静娘和梁小娘,再做打算罢。”
韩娘子也觉得在理,只是还想争一争,
“静娘在这边只她一个女孩,也没个亲兄弟,去了那边有明哥儿在,以后也有人撑腰。”
“这是哪里话,韩姐姐还不知道罢,梁小娘已经有了身子,还是双胎,大夫说是男孩。这以后长大了,不也能给静娘撑腰?”
韩娘子心里惊讶,也不再说了,只点点头。
俩人就等着静娘和明哥儿从西小院儿回来。
……
可等来的不是兄妹两个,却是静娘身边的丫头秋菊。
秋菊慌张的不行,连哭带爬的进来,进来就直磕头,
“娘子快去看看小娘罢,小娘肚子疼的厉害,怕是就要生了!”
这话惊的首卿和韩娘子一同站起来,也顾不得别的,先让人去请大夫和稳婆,就直往西小院儿去。
韩娘子不认得路,就在后头跟着首卿,她心里着实有些不安,生怕这事和明哥儿粘上关系。
“这是怎么回事?昨儿不是还好吗?”
秋菊在一旁快步跟着,还在擦泪,
“刚开始小娘见了哥儿很高兴,三个人说了好多话,可后来,后来……”
韩娘子也在仔细听着,秋菊却突然不说了,她一抬眼,就见那丫头正偷偷瞥她,心里顿时觉得不妙。
首卿也没接着问,因为已经到了西小院。
这院里早就乱做一团,静娘和明哥儿已经被赶出正屋了,俩人一个站在左边,一个站在右边,只是都在哭。
众人见首卿来了,好似一下有了主心骨,都围上来了。
她扫了一圈,见没季婆子,
“季婆子呢?”
“她在屋子里照顾小娘。”
首卿也不哆嗦,直接掀了帘子进屋,一进去就是一股子血腥气,梁小娘面色煞白的躺在床上□□,季婆子和梨花在旁边正给她脱裤子。
这样子怕是真的要生了,首卿又出去赶紧安排,要厨房赶紧起锅烧热水,不能停,又让人去把早就赁好的奶娘给接来。
正好这时候大夫和稳婆也来了,首卿又请他们进屋,先让稳婆进去瞧。
稳婆是个五十多的老妇人,头上带着银簪,手上倒是干净,什么也没有。
进了里屋的门,就先用澡豆在热水里净手,又拿干净帕子擦干。
到了床前,把被褥掀开,打眼一瞧,羊水已经破了,又把手往里一探一摸,叹口气,
“这孩子怕是不好生啊!”
“这是怎么说?”
“娘子,这羊水都破了,可宫口没开,自然就不好生。”
稳婆又要了一盆水来净手,对首卿道,
“娘子让大夫进来瞧瞧,看能不能喝个催产药,也好催一催,不然怕是……”
首卿又让大夫来瞧,一旁的季婆子连忙把被子盖好,只露出梁小娘的脸来。
大夫进来把了脉,又瞧了面色,也不必首卿说,直接就开了催产的方子,又让人拿了去抓药,
“如今这时候不好躺着的,还是让产妇下来走走,多动一动,也生的快些。”
又轻声问首卿那里可有人参,若真有个不好,还能拿参汤吊一吊。
首卿一愣,先是让人去她的箱笼里拿参,又是让人把木施抬过来,也好让产妇悬坐生产。
大夫又出去了,稳婆和季婆子正一人一边架着梁小娘,让她在屋里走走,可她疼得实在厉害,还没走个几步,已经疼得脱力了。
旁边的人也累的不行,只能和梨花三个人轮换着来。
不一时,催产药也熬好了,几人赶忙给梁小娘灌下去。
又走了几步,季婆子和梨花在一边架着,稳婆净好往下手一探,还是摇摇头,
“还得走!”
这么折腾了两个多时辰,众人连午饭也顾不得吃,梁小娘已经有些恍惚了,又被人灌了碗浓浓的红糖水,嘴里也含了参片。
眼瞧着孩子迟迟不下来,稳婆只好让梁小娘拽着木施站在那里,她在后面抱着梁小娘的腰,这么一下一下的往下压。
梁小娘本来都有些木了,却被她这么压的又叫起来,梗着脖子叫娘子。
首卿赶忙过去,攥住她的手,梁小娘声音也没力气,
“我求娘子,要是,这孩子实在生不出来,好歹保我一条命吧……”
首卿听了这话泪已经下来了,又用手去擦梁小娘的泪,对稳婆道,
“李婆婆,您听清楚了?我们先保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木施就是古代的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