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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揣摩 ...

  •   承明一中的高一分科考试时间定在开学第二周,从周二开始,为期三天。

      这天早上班里的人来得比以往早些,孟栎亭坐在座位上啃着手里的白馒头,还剩一小半儿。

      周围陆续坐人开始复习,孟栎亭加快速度三两口把馒头包进嘴里,喝了口牛奶咽下,差点呛到。

      孟栎亭起身要去洗手,鼻子有些发痒,折回身从桌斗里多拿两张卫生纸放包里再出去。

      走廊上全是步伐匆忙朝各自教室奔走的同学。

      孟栎亭刚拐过转角,迎面差点撞上人。

      脚下一顿,惯性后退一步然后抬头,正好望进谢安饶因受惊睁大的眼。

      谢安饶的眼尾天生带了点下垂,眼头圆圆的,瞳仁乌亮,很干净的一双眼。

      “不好意思。”谢安饶先开口道歉。

      “没事,我走太快了。”孟栎亭弯唇笑了笑,然后侧身让开继续前行。

      再回到教室时,班里只剩下十几个空位。孟栎亭翻开书复习。

      看了有小半小时,老周的声音从前门传来,中气十足又漫不经心:“可以收拾东西去考场了,要用的东西都带好啊。”

      孟栎亭抬头看去,只来得及瞟到老周那只指节粗大的手在门口一闪而过。

      清空桌面拿上文具,孟栎亭下意识揉了揉鼻尖,感觉鼻子还有些发痒,以防万一又多抽了几张卫生纸放进兜里。

      昨晚上自习的时候老周已经在班上念过每个人的考场和考号,孟栎亭和舒爱、屈苗苗都不在一个考场,所以也就没有结伴同行的必要。

      孟栎亭出了教室直接爬上四楼,凭着教室门头上横立的铁漆班牌号找到自己考场,进去后逡巡几列在自己座位上坐下。

      无聊等待间,孟栎亭漫无目的视线游移,然后就落到了坐在她斜前方的女生挽起的校裤裤脚上。

      眨眼间视线划过,教室里好几个男生也同样挽了裤脚。

      宽松的校裤裤腿,末尾被这么挽着束紧一圈,就是萝卜裤的款式。

      现下刚入春,料峭寒意还没有尽数褪却,露脚踝似乎还有些过早。

      正想着,一直隐在鼻尖的痒意忽然发作,孟栎亭飞快抬手捂嘴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身旁传来一道声音。

      不用睁眼孟栎亭也能听出是江延。

      孟栎亭刚想摇头,察觉到鼻子里似乎有液体流动,下意识仰头捂住口鼻。

      江延本来正要往后走,看到孟栎亭动作后脚下一停,问道:“怎么了?”

      孟栎亭视线上仰正好和俯身看下来的江延对上,靠得近,她能清楚看到面前人微拧的眉头和略带疑惑的眼神。

      脸上没了口罩遮挡,高挺的鼻梁以及光影描摹下分明的下颌线条,无一不昭彰着男生清俊的长相。

      但现下的姿势实在有些尴尬,孟栎亭掩饰般眨眨眼,移开视线后说道:“应该是流鼻血了。”

      孟栎亭伸手从衣兜里摸出卫生纸摁住鼻子,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多带了几张。

      刚一低头,鼻中热流涌出,孟栎亭又慌忙仰头,手上加重力度往里按了按。

      “我去一趟厕所,要是回来迟到了,你帮我跟老师说下。”孟栎亭一边起身一边飞快跟身旁江延交代着。

      教室外面走廊上已全是寻找考场的考生。大家的目光都只在各教室门头上的班牌停留片刻,只用余光注意着和周围人的距离。

      孟栎亭又是捂鼻,又是仰头,视线难免受阻挡,只能见缝插针地逆着人流往厕所方向前进。

      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拢住,孟栎亭侧头看,身旁江延已经将她护在身前,由于江延个子高些,周围人下意识往旁边避让,两人行走间比之前要轻松了些。

      “你怎么出来了?”孟栎亭隔着纸巾问道。

      “怕你纸不够,给你拿包纸。”江延搭在孟栎亭右肩上的手里压着一包卫生纸,是他刚在教室里问同在一个考场的班长贺纬鸣要的。

      身边有江延帮忙隔开来往的人,孟栎亭于是放心仰了仰头。

      “别动,仰起来容易呛喉咙里。”江延一手扶住孟栎亭后脑勺,往前按了按摆正。

      来往投注到身上的视线让孟栎亭有些局促,但脑后扣着的大手力度却不容质疑。

      到了过道尽头,江延把卫生纸放孟栎亭手里,后者进去,他则站在外面靠着墙头等待。

      身前有人经过,时不时有认识的人打招呼。江延平时待人随和,又经常和外班男生一起打篮球,社交面广,人缘不错。

      “江延?在这儿干什么?分不清男女厕所了?”一男生语气欠嗖嗖地问道。

      江延看过去,是九班的人,剃着栗子头,戴了副无框眼镜,之前一起打过几次篮球。

      “等人,以为我是你呢?戴了眼镜都看不准篮筐。”江延随口回道。

      “我什么时候没看准篮筐了?”男生不服气,“今中午约不?”

      “不约,下午还做题,别睡考场上。”

      “我无所谓啊,反正睡不睡都一样。”

      “……”

      洗手台前,孟栎亭把用过的纸巾放在一边,从江延给她的那包里抽出一张,掬了些凉水浸湿,然后伸手在后颈拍打着。

      水渍冰凉浸进皮肤,孟栎亭拍了好几下却不见鼻尖再流出猩红。看来破裂的毛细血管已经懂事地堵住。

      孟栎亭把沾湿的纸扔到旁边,拧开水龙头捧着自来水清洗脸和手,然后一一清理水池里痕迹,再扔掉台面上用过的纸巾。

      期间偶尔能听到外面江延的声音,似乎在跟人打招呼,男女声都有。孟栎亭知道江延向来人缘好,吸引力法则在他身上能得到完美的诠释。

      絮絮人声传来,江延似乎在跟人交谈。

      最后捧了把水洗脸清醒,揩去脸上水珠时,孟栎亭听到身旁女声问道:“需要帮忙吗?”

      转头看,又是那双眼睛,孟栎亭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句好巧。

      “谢谢,不用,已经没事了。”孟栎亭又抽出一张纸巾擦干脸上水渍。

      谢安饶视线在孟栎亭脸上停留几秒,像是在确定她是否真的没事,然后刚要开口,考前预备铃忽然在两人耳边响起。

      孟栎亭:“走吧。”

      走廊上已经没几个人,江延靠站在墙头等着,看到人出来时,站直身朝两人走来。

      江延侧着头,目光在孟栎亭脸上观察片刻,问道:“好了?”

      “嗯,走吧,回去考试。”孟栎亭没问江延为什么不先回教室,后者对她的照顾从来如此,彼此都熟稔默契。

      但有时,她却克制又贪婪地觊觎这份习以为常以外的东西。

      三人一起往回走,到一个教室门口时,谢安饶忽然往前一步转身笑着跟两人说:“我先进去了,祝你们考得好成绩。”

      孟栎亭看向女生时,后者目光刚好移向江延。

      “谢谢,你也加油。”身旁声音说道,语气无波无澜。

      孟栎亭冲谢安饶笑了笑,点头道:“加油。

      两人到教室门口时,监考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两手捧着水杯小口嘬着。

      喊完报告,老师看过来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坐在唯二的两个空位上。

      铃声打响,试卷发下来,孟栎亭旋开笔帽落笔写上班级姓名考号。扫视完卷面,深呼吸一口气,进入状态开始答题。

      /
      到周四下午最后一堂考结束,几乎所有考场内一片长吁短叹。

      众人各自回到教室,下午还剩下两节课时间,不出意外会留给他们上自习。

      孟栎亭接完水回到座位,看到老周从前门跨进教室。

      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厚厚的玻璃片后是老周平和无波的眼神。眼皮微耷,标志性的一字胡起了些弧度,老周开口说道:“差不多都回来了啊,都坐回座位上。”

      教室里安静下来。老周把保温杯往讲台上一放,抬起右肘撑着讲桌边,倾身倚站,双手十指交错横在胸前。

      “现在所有科目就全都考完了啊,这也是你们高中最后一次参加这么多科考试,明天开……”

      “老周,还有会考呢!”

      老周斜眼瞟去,梁桉缩回脖子,举着的手缓缓放下,嘴里还在说:“会考,应该才是最后一次……吧?”

      老周懒得理他,目光收回来继续说道:“明天开始,啊不对,下周分科分班以后,上课进度就会加快……”

      不到十分钟,老周交代完事情后就让班长贺纬鸣组织好班上纪律,自己拿着保温杯款款离开。

      孟栎亭正在翻书做预习,前桌忽然转身,桌上多了张纸条,最上面写着“给孟栎亭”。

      认出是屈苗苗的字迹,孟栎亭拈起展开来看,里面问晚上出去吃饭庆祝考试终于结束。末尾还附了屈苗苗的名字缩写。

      孟栎亭抬头看了眼,屈苗苗坐在第一排,这纸条一路传到她这里着实有点费同学。

      上周五本来该换座位,但是因为紧接着要分科考试,老周不想来回折腾,所以留到这周五来换。

      虽说班上座位都是随机调整,屈苗苗却几乎一直坐在前两排。

      关于这个,屈苗苗私下跟孟栎亭他们说过,可能是自家爸妈给老周打了招呼。

      老周和屈苗苗一家是邻居,关系好,几乎看着屈苗苗长大。由于数学实在拖后腿,寒假的时候老周还让自己在读大一的儿子给屈苗苗补课,数学和物理一起。

      至于为什么不是老周自己给补课呢?可能是怕假期还要被气得折寿吧。

      孟栎亭在纸条上写了个“好”,附上自己的名字缩写,然后又伸手递给旁边的舒爱。

      后者传回来时,孟栎亭看到上面写着“我吃食堂,要看许嘉裕打球”。孟栎亭对折好传给前桌同学。

      下课后,屈苗苗直接扑到舒爱桌前嚷道:“走,今晚吃食堂!”

      孟栎亭:“不是说想出去吃?”

      “出去吃每天都可以,校草打球又不能每天看。当然要先顾着这边啦。”

      校草说的是许嘉裕,这个名头是在上学期运动会时传出来的。

      历来承明一中运动会的最后一个项目都是接力赛,当时许嘉裕刚好是他们十五班的最后一棒,万众瞩目下夺得第一。加上其本就出色的外表,校草的头衔趁势冠上。

      舒爱对于许嘉裕的校草称号并不感冒,或者说早在许嘉裕声名远播之前,两人就因家里往来在饭桌上认识了彼此,到现在已渐至朦胧暧昧。

      两人莫名地保持着联系,但又微妙地留有一份距离。

      屈苗苗催着舒爱收拾东西,三人起身离开教室。出教室前,孟栎亭回头望了眼,江延已经不在座位上。

      /
      从教学楼到食堂要经过操场,此时篮球场周围已经站了十来个女生。

      孟栎亭透过遮挡的人群,看到场内运球的许嘉裕,另一边,江延也在。

      舒爱脚下方向不变,朝着食堂走去。

      屈苗苗:“不是要去看打球吗?”

      “吃完再来看也一样。他们要打到上晚自习前。”舒爱转头看了眼篮球场回答道。

      孟栎亭又看了眼问道:“陈秉欢和梁桉怎么没来?”

      江延、陈秉欢和梁桉一般都会一起打球,现下场上只有江延。

      篮球砸地的嘣响隔着老远依然清晰入耳,孟栎亭看到那道身影纵跃其间。

      身旁屈苗苗还在回答孟栎亭刚才的问题。

      “梁桉被老周叫去喝茶了,陈秉欢估计在等他吧。”

      “梁桉?为什么?”孟栎亭问道。

      “班上文理分科倾向不明显的,或者成绩吊车尾的这两天都会被请去喝茶,梁桉刚好两样都占呗。”屈苗苗解释道,随后又感慨,“我呢,虽然数学差,但是文科实在没法看,只有选理科。栎栎你肯定是不会被请喝茶的,舒舒嘛,文科还不如我。”

      屈苗苗转头问舒爱:“不过你为什么文科这么惨啊?”

      “因为她上课的时候戴了耳机,根本没听。”孟栎亭接道。

      屈苗苗:?!

      舒爱瞥了眼屈苗苗后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留短发?”

      屈苗苗内心:你都敢不及格了你还怕被发现戴耳机?!

      大约是因为过于震惊舒爱的壮举,吃饭期间,屈苗苗难得安静。

      吃完饭舒爱说要去小卖部买面包。

      孟栎亭:“你没吃饱吗?”

      “给许嘉裕买的,等他打完球食堂早没饭了。”

      到了小卖部,舒爱要了一个汉堡,孟栎亭也要了个肉松面包和一个辣肠。

      老板转身去拿货,舒爱看了孟栎亭一眼,问道:“给江延带的?”

      “嗯。”孟栎亭点头,看舒爱眼神莫名,状若自然问道,“怎么了?”

      舒爱收回目光,不置可否道:“没什么。”

      刚入学那会儿,舒爱也有注意过孟栎亭和江延两人之间的相处,以为有什么不一样,后面发现似乎并不像她想的那样。

      两人之间太过坦然,反倒让人觉得揣摩他们的关系是一种冒犯。

      孟栎亭并不知道舒爱在想什么,她只是微松一口气,悄然平复自己刚才因霎时紧张而加快的心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孟栎亭成了这场独角戏的最佳演员。

      这出戏没有脚本台词,但她已能从最初的慌乱应对,慢慢变为现在的熟练掩饰。

      因为不知道这演出何时开始,自然也无法预知它将于何时落幕。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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