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蝉鸣》弭奥

25、斑驳

　　汇集拥挤在影厅出口处的队伍越来越短，座位间保洁阿姨来回穿梭清洁着影厅场地。

　　听到孟栎亭的话，舒爱有一瞬呆愣。

　　“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孟栎亭思索回忆后说：“大概是放暑假前吧？我们那会儿一起喝奶茶，我还以为你俩挺明显的……难道不是？”

　　舒爱一时有些无语，摇了摇头。

　　“没有，我跟他俩不是一直都在……”舒爱顿住，脑中搜寻一遍词汇，“都在拉扯么？”

　　孟栎亭沉吟：“唔，好像也是。”

　　舒爱长吁一口气。

　　刚跟许嘉裕认识那会儿，两人之间的懵懂让人上瘾。

　　后来慢慢的，似乎笃定一般，无论是相处模式还是两人彼此间的状态，都莫名的无趣。

　　孟栎亭：“那你俩今天这是看完最后一场电影，然后正式‘再见’？”

　　舒爱瞥一眼孟栎亭：“你还挺有仪式感。”

　　保洁阿姨已经清扫到他们这一排，两人于是起身出了影厅。

　　将手上的奶茶和爆米花桶扔到影厅门口垃圾桶内，拍了拍手，弄掉几不存在的灰尘。

　　两人并排走出电影院，路上舒爱开始说起这件事的始末。

　　舒爱：“我之前问他要过他的账号登录密码，他不给。我就不爽了，这东西我要来不一定用，但你不给肯定有问题。”

　　踩上扶梯，舒爱一手搭在扶手上，指尖轻敲。

　　孟栎亭适时出声问道：“然后呢？”

　　“前两天终于给了，我一看那数字排列就是出生的年月日。年份跟我俩的一样，但是日期跟我俩生日对不上号。”

　　舒爱笑了一声，接着道：“凭直觉，我就去问了他们班上的人。你猜怎么样？”

　　扶梯下降至四楼，两人一脚迈出。

　　孟栎亭不确定地说：“是他们班上一个女生的生日？”

　　舒爱眨了眨眼，眼神里似在说“猜对了”。

　　孟栎亭：……？

　　“从高中进校没多久，他跟他们班那女生就是私下公认的‘班对’，只不过两个人从来没正面承认过。”

　　说到这，舒爱抬手覆在胸口，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厌恶。

　　“到现在我都觉得恶心。”

　　孟栎亭一时有些发懵，良久，她才从舒爱的话语间理清思路。

　　开口都还有些不可置信：“所以他在给你密码之前，都没有想过改掉么？”

　　舒爱闻言转头看向孟栎亭，后者甚至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赞许。

　　孟栎亭：？

　　“你抓住了重点。”舒爱又转回视线，“他这不就是等我开口么？”

　　舒爱皱眉接着道：“但今天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莫名其妙表什么白？”

　　孟栎亭有些恍惚，半晌转头问身旁的人：“舒爱，你是真的喜欢许嘉裕么？我感觉……”

　　“感觉我好像没什么反应？”舒爱将话头接下去。

　　然后她沉吟片刻道：“喜欢还是喜欢的，但还是之前还开心些，后面感觉哪儿哪儿看不顺眼。”

　　说完摆了摆手，像是挥散掉什么。

　　“不说这些了，你着急回家么？”舒爱偏头问孟栎亭，“要不要再一起玩会儿？”

　　孟栎亭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下四点多，离吃晚饭还早。

　　“玩什么？”

　　舒爱抬手往楼下的电玩游戏厅一指：“喏，那个怎么样？”

　　/
　　约莫过了半小时，电玩游戏厅的抓娃娃机前面围了一圈小孩子。

　　一众“小矮人”中间，有两个女生躬着身，专注地移动着手中的操作杆。

　　“哇！姐姐好厉害！”

　　“左边左边……对对！不，过了……回来回来！”

　　“就这，快按快按！时间要到了！”

　　“哇啊……”

　　一个绿油油的乌龟玩偶从机器的洞口处掉落出来。

　　孟栎亭弯腰拾起，转过身递给刚刚叫得最起劲的那个小男孩。

　　后者伸手接过道谢，笑得一脸满足，脸上的婴儿肥红扑扑的。

　　由于之前没有玩过电玩，舒爱和孟栎亭两人一开始兑了一大堆游戏币。主要是舒爱想肆意地玩一回。

　　没想到在电玩城里逛完一圈，两人对大部分的游乐设施都不感兴趣。

　　赛车、摩托车不会玩，推币机看起来好像挺无聊，射击和拳皇之类的更是没接触过，跳舞机对她俩来说直接敬谢不敏。

　　一圈下来，门口的抓娃娃机似乎是两人唯一的选择。

　　于是孟栎亭和舒爱端着手上的两筐游戏币，对着“坑人”的机器一顿“猛砸”。

　　好在量多取胜，一阵奢侈之下倒也被她们抓出了七八个玩偶。

　　这样的动静很快引起周围小孩子的注意，趴在玻璃窗上围观。舒爱和孟栎亭索性把抓到的玩偶一人给了一个。

　　但是刚才那个小男孩喜欢那只乌龟，于是两人轮番上阵终于抓到。

　　几个小孩儿人手一个玩偶，兴奋得不行。

　　炫耀一般跑回大人那边，家长笑着抬手往孟栎亭和舒爱两人这边示意一番，那些孩子转过身举着玩偶挥了挥，说再见。

　　孟栎亭和舒爱跟人道别后转过身，看着框里剩下的游戏币，两人对视一眼。

　　“继续？”

　　“好。”

　　临近六点，俩人又收获几个。算上刚才送给小朋友后剩下的玩偶，她们总共抓了九个。

　　终于把游戏币挥霍一空，两人各自抱了几个玩偶到柜台前去打包。

　　舒爱拿了四个，让孟栎亭装了五个。

　　柜台工作人员拿出两个大的包装袋，分装好以后在系口处扎了一个粉色蝴蝶结拉花。

　　商场灯光下，透明袋子被映射出莹白斑驳的光点，看起来倒是精致了几分。

　　出了商厦，傍晚的热潮还未散去，迅速笼罩两人。

　　舒爱因燥热皱了皱眉，说道：“司机马上就到了，我顺路送你回去。”

　　这会儿已经六点，这个时间孟栎亭本来应该已经到家的。

　　按理说杨婕应该早就打来电话，但是孟栎亭几次摁亮屏幕，都没有看见来电提示。

　　几分钟后，一辆白色的宾利车缓缓停在路边。

　　两人过去，舒爱拉开后车门，刚要躬身往里坐，看见后座已经坐了一人。

　　“李怿？你怎么来了？”

　　还没等到后者回应，舒爱又开口道：“你坐前面吧，我和亭子坐后面。”

　　车内男生没说什么，闻言照做。

　　舒爱转过头让孟栎亭进去，后者抱着手上的玩偶弯身进去坐好。

　　轻摔上门后，舒爱转过头问孟栎亭小区地址。孟栎亭开口报了地址后，车子缓缓启动。

　　将怀里的玩偶放到身侧，孟栎亭转过头来视线划过坐在副驾的男生。

　　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男生的侧脸轮廓。窗外光线漏进来，阴影间能看到睫毛如鸦羽般轻颤起落。

　　这还是孟栎亭第一次见到李怿，以往都是从舒爱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舒爱抬手将抱着的玩偶放好，转过头来看向李怿问道：“你怎么来了？”

　　男生微凉的音色传来。

　　“我妈跟舒姨在客厅里看电视。听到你电话后，让我一道来接你，今天晚上在我家吃饭。”

　　“噢。”舒爱淡淡道。

　　空间里一时静谧，街上热闹聒噪的嘈杂隐隐漏了进来。

　　孟栎亭鼻间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柠檬香气，转头看了眼，车载香水里泛着幽黄色泽。

　　舒爱喜欢柠檬的气味，饮料和糖果都是。现在看来还有香水。

　　身旁的女生一直垂头看着手机，指尖也在屏幕上不停拨弄着。

　　见两人似乎都不打算说些什么，孟栎亭更加没必要挑起话题缓解这尴尬的安静。

　　亦或许只有她感觉尴尬吧。

　　转头看着车窗外迅疾而过的车流人影，孟栎亭忽然听到身旁人“啧”的一声。

　　还没等她回过头来张口问，身前李怿先出声问道：“怎么了？”

　　舒爱眉间微皱，带着几分情绪回答：“许嘉裕。都说清楚了还一直发消息，说要跟我分析分析。分析个鬼啊。”

　　舒爱手上依然不停在屏幕上键出文字，前面李怿忽然说：“我帮你。”

　　一只手从椅背处伸过来，舒爱抬头看见后，一边将手机递过去，一边问：“你怎么帮？帮我骂他？”

　　李怿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划动。

　　孟栎亭有点想象不出李怿骂人的样子。

　　不到一分钟，李怿将手机递回给舒爱。

　　“好了。”

　　“这么快？”舒爱惊讶。

　　孟栎亭也好奇李怿做了什么，下一秒就听到舒爱满足了她的“求知欲”。

　　“你把他删了？”舒爱点开列表反复确认。

　　“嗯。”顿了顿，李怿接着说，“对不起没有事先问过你，不能删么？”

　　语气间倒是没听出来多少歉意……

　　舒爱思索后答：“唔，也不是不能删，就是怕以后饭桌上再遇到尴尬。做生意不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么？”

　　“不会。”李怿平淡说道，“那是大人的生意，又不是我们的。”

　　舒爱闻言点头：“也对。”

　　/
　　到了小区门口，孟栎亭下车后道谢告别。

　　这一次她看到了李怿的正脸，有些清秀精致。

　　只不过眼里有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凉薄，一如他的声音。

　　白色轿车消失在暮色中，孟栎亭抱着怀里的玩偶转身走进小区。

　　快到单元楼下时，门口感应灯亮起，灯光下一道身影走出。

　　男生上面套着一件普通白T，左胸前做了一个口袋设计，下身则是一条黑色工装短裤。

　　闷热的天气里，看着挺清爽。

　　江延看到路上的孟栎亭，扬手打招呼，然后脚下步子加快，到了后者面前。

　　看到女生手里抱着的玩偶，外面套着包装袋并蝴蝶结，江延疑惑问道：“送的？还是抓的？”

　　孟栎亭：“跟舒爱一起抓的，我抓到了七个。”

　　语气听起来，莫名有几分求表扬的意味。

　　江延也确实捧场地说了句“厉害”。

　　孟栎亭将手里地玩偶递出：“帮我拿一下。”

　　江延接住后，孟栎亭拆开蝴蝶结，然后探手进去翻找。

　　一阵窸窣后，她捞出一个毛茸茸的小白狗。

　　玩偶脸上有两道括弧眼以及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看到这个的第一眼就想起了江延。

　　孟栎亭伸手抱回袋子，然后把狗递给江延：“送你，当时看到它就觉得像你。”

　　江延伸手握住玩偶肚子，看了眼狗，又看了看孟栎亭，挑眉问道：“骂我？”

　　孟栎亭愣怔一瞬，然后失笑：“没说你是狗，只是觉得它笑起来跟你很像。”

　　江延故意揶揄道：“那不还是一样？”

　　孟栎亭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先回家了。”

　　江延却抬手拦住她：“等会儿，吃饭了么？”

　　孟栎亭摇头。

　　“那正好，我突然想出去吃点儿辣的，一起？”

　　男生的语气里似是有几分异样，像是切切希望孟栎亭答应一样。

　　孟栎亭刚要拒绝，前面的单元楼上突然“哐当”一响，其间夹杂着碎裂声。

　　楼道间的感应灯被这声打亮，她忽然明白了江延为什么要将她拦在这里。

　　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