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米饭馒头片

14、啦啦啦啦

　　余松年盯着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腮，思绪却早已飘向远方。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阴沉，光线昏暗，狭小的火车车厢内满是各种杂音，闲聊声，孩子的哭声，乘务员的警告声……络绎不绝。

　　他侧头盯着面前的玻璃，看着玻璃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十分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玻璃上的人脸色苍白，一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憔悴，死气沉沉。

　　为了参加刘子福的婚礼，他还特意找了一件干净点，没有褶皱的衣服穿上，脚下放着他的行李，也是他的全部家当。

　　本来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想到还是阴差阳错之下……他自嘲地摇了摇头，缓缓闭上了双眼靠在玻璃上。

　　余松年无法预知自己的死亡，但他也知道，离这一日不远了。

　　相比于离开时的那几日，如今的他时不时会心脏骤疼，或是忽然缺氧，仿佛有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如同一条濒临干枯而死的鱼，在绝望中挣扎。

　　事到如今，他也没那么狠程溪了。

　　车厢摇摇晃晃，余松年觉得睡意不禁涌上心头，可是程溪的脸还是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也事到如今，他该承认自己依旧没能放下程溪。

　　他承认，他们校园时期的生活的确很快乐，也的确很难忘。

　　这次回去，也算是给程溪一个交代。

　　好好道个别。

　　火车很快到站，车厢中的人有序下车。余松年提着不大的行李箱缓缓走出车站，看到同车厢的男女老少与亲人见面时的欣喜，心中还是不免泛起一丝羡慕。

　　天空依然阴沉至极，雨越下越大，他出门忘记带伞，掏出手机打开电话界面，盯着通讯录中第一个名字不禁出了神。

　　直到雨水彻底打湿了整个屏幕，他才拉起行李箱，慢吞吞地走到火车站附近一家咖啡店中避雨。

　　“欢迎光临。”

　　服务员穿着一身精致的制服站在门口，面带笑容地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余松年。余松年点点头，有些局促地问：“行李箱湿了……该放哪里好……”

　　“交给我吧。”服务员笑眯眯地接过行李箱，放到收银台附近的行李储存柜前，随后礼貌地询问，“想点些什么？”

　　余松年随意地翻阅了菜单：“一杯卡布奇诺。”

　　“三分糖。”

　　窗外雷声大作，使这道声音显得不那么真实。

　　余松年猛地回过头，身旁是一位穿着美团外卖衣服的男子。男子的侧颜冷峻，即使戴着头盔，也足够可以让余松年凭借一个侧脸就能断定他是谁。

　　程溪。

　　·

　　一杯三分糖的卡布奇诺被放到他面前时，余松年还是觉得很不自在。他低垂着头，盯着咖啡上飘浮着的拉花，也能清楚的听到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发出的呼吸声。

　　纵使心里有百万个疑问，可是他也难以问出口。

　　“我记得，你最喜欢喝拿铁。”程溪的声音冷不丁响起，“现在却喜欢卡布奇诺。”

　　“人都是会变的。”余松年沙哑着嗓音，发出一声轻笑。

　　程溪摘掉闷热的头盔，将自己面前的拿铁轻轻推到余松年面前。

　　“那，还会变回去吗？”

　　他的声音小心翼翼。

　　余松年盯着自己面前的两杯咖啡，热气腾腾的，熏湿了他的眼，也使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窗外时不时发出几声闷雷，缓解此时僵硬的气氛。

　　“程溪，”余松年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直视他的眼睛，“有些事情，是注定无法回去的。春去秋来，在变化的事物，都很难再恢复成从前的样子。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程溪闻言，嘴角扬起一抹惨淡的笑容。他垂下头，默不作声。

　　“我想通了，程溪。”余松年缓缓道，“我不怨你了。”

　　“我是将死之人，也没有资格把你禁锢在自己身边浪费时间，有这些时间，倒不如去追求更幸福的生活。”余松年笑着摇摇头，眼睛里含着几滴正在打转的泪水，“我错了，是我太自私了，对不起。”

　　“你没有错！”原本沉默的程溪闻言瞬间抬起头，压低声音地坚定道，“错不在你！而是……”

　　没等他说完，余松年从背包中掏出一封信，里面鼓鼓囊囊的。他将这封信放到程溪面前，轻声道：“都是你外婆给你亲手折的星星。”

　　程溪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错愕。

　　“我楼下住着一位年事已高的老奶奶，就是你外婆。”余松年叹了口气，“老人家很想你，有机会常回去看看。”

　　“我外婆……她还说什么了？”程溪死死捏住信封的四角，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她说你每天拼了命的挣钱，说你有一个爱的人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在为他筹集医药费，为他看病。”余松年盯着同样满身湿漉的程溪，轻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回来？为什么不排斥与你见面？”

　　“我想阻止你的行为，没有用的。”

　　程溪眉宇紧锁：“或许会有用。”

　　“不可能。”余松年斩钉截铁地否决了他的想法，“我活不了多久，也没必要连累你，成为你的负担……你会有美好的未来，有亲人，有爱你的人，有发展前途一片光明的事业，不应该只在我一棵树上吊死……”

　　“可我没有你！”

　　程溪猛地站起身，余松年有一丝错愕地看向他，才发现他早已红了眼眶，机滴泪水从脸颊流向两侧，攥成拳头的手也在止不住地颤抖。

　　“我不想失去你……”

　　程溪哭了，哭得像一个孩子。

　　原来这个一直高冷隐忍的人也可以显得这么脆弱，仿佛受了天大的打击，有从此一蹶不振之势。余松年静静地看着他，内心却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痛得他难以呼吸。

　　余松年吸了吸鼻子，拿起背包打算离开，手臂却忽然被一把拽住。

　　“再等等……”程溪的声音十分沙哑，语调颤抖，还带着一丝恳求，“求求你，再等等。”

　　余松年顿住了脚步，没有回过身。

　　程溪连忙在随身携带的背包中翻找着什么，他从背包中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上面上着一把锁，还画着一只可爱的萤火虫。

　　他递给余松年，余松年接过，盯着这个盒子有些不解。

　　程溪扬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里面有你想知道的答案，但现在还打不开，要再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