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轻松》风行海

3、活着！

　　“你说啥？入教？”常磊很不可思议地看着常欢。
　　“对啊，兴荣教。”常欢啃着牛角包，这小子的手艺越来越行了呢。
　　常磊整个人定住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理解错了。
　　“你……你是被什么人洗脑了吗？”常磊依然震惊。
　　常欢翻了个白眼，“你觉得你老姐我这么傻吗？还能被人洗脑？”
　　“不是，那你怎么突然就要入教，入教送鸡蛋吗？”常磊说。
　　常欢一巴掌抽在常磊头上，“你再叨叨我真打你了啊。”
　　“我认真的，你确定你真的没被骗，没有交钱啥的。”常磊知道老姐一向很有分寸，但他还是担心是不是真的被骗了。
　　“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两个欠的钱加一起有多少了，你说我骗别人钱还行。”常欢又拿起一个面包。
　　是啊，说得跟我们有很多钱能被骗一样。在别人眼里，常磊和常欢有着这家七层楼的酒店，总以为两姐弟是什么富豪一样，但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这酒店是怎么开起来的……以及两人身后背了多少债。
　　常磊点了根烟，又想起些不好的回忆。
　　“我就是觉得，教会的人挺好的，能放松下来。”常欢也给自己点上烟。
　　“嗯，你开心就行。”常磊说。
　　老姐今年二十六岁了，比自己大了整整十岁，从自己有记忆开始，一直是老姐照顾着，对于爸妈，常磊只记得，根本不是人，他们这一辈子做的最好一件事估计是抛弃他们两姐弟了，这样就不用再受到他们的折磨。
　　努力活下去，这是两姐弟最开始也是一直的希望，对于很多同龄人来说，每天的烦恼应该是老师又布置了多少作业，喜欢的女孩子到底喜不喜欢自己，放学后得赶着去抢食堂的座位。对于常磊而言，初中辍学，每天思考该如何赚更多的钱，下个月又得还多少，仇人什么时候会找上自己……很不爽吧，这种生活，但能怎么办呢？
　　不能选择的家庭，不能选择的过去，以及很难触碰到的美好未来，一点也不公平，但每次想到冲在最前面的姐姐，常磊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理由能抱怨，本来有机会远走高飞，扔下自己这个拖油瓶的姐姐，应该比自己更加无奈才是，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姐姐的作为呢？
　　“学校的店要开业了吧？”常欢打断了正在思考的常磊。
　　“嗯，这家店……”常磊一直没机会问常欢，学校里面的店铺是怎么能弄到手的，这可不是街边随便的一家店。
　　“你不用管，是正经途径，而且我们只分两成。”常欢知道常磊想问什么。
　　常欢在外面做什么？不知道，也不敢知道，合法吗？常磊抖了抖烟灰，就算不合法他能说什么呢？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带着一个六岁的弟弟，能做什么支撑到现在呢。现在的常磊能想到很多种可能，但当时年幼的他只知道自己的老姐简直是超人，能让自己尽量和别的小孩子没有差距的度过童年，现在的常磊也不敢问，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一个人的伤疤不应该随便被撕扯，他只知道，不论如何，老姐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酒店这边我会再招两个人，你弄好面包店那边就行，我相信你的手艺。”常欢说。
　　“嗯，那个，什么教来着？”常磊想不起来。
　　“兴荣教，干嘛，我都说了没被骗！”常欢很不耐烦。
　　“我相信你，如果这个啥教能让你开心，我就开心。”常磊觉得有点嫉妒，自己都不能让老姐依靠，这个兴荣教竟然能让老姐喜欢，啧啧啧，我得努力啊。
　　“别整肉麻这出啊，小心我扇你。”常欢指了指常磊。
　　谢天谢地！许逸看到自行车还在，虽然每次都嫌弃这辆车破旧，但毕竟从初中骑到现在了，感情还是有的。
　　就是，这角度太离谱了吧……
　　自行车明显被挪动过，此刻正夹在两辆电车的中间，贴的非常紧，并且两辆电车旁也都是电车，完全就动不了。
　　说挪车的人傻吧，人家能把所有车码的这么整齐并且贴这么近还都没碰到，说这人聪明吧，这么大的位置就不能合理利用嘛！许逸很无语，这完完全全就是给自己上难度了。
　　他转了好几圈，其实也好解决，推不出来就提出来嘛，多大点事，自行车又不重。
　　许逸站在自行车后，一只手抓着坐垫，一只手捏着后轮胎，小心地把自行车抬起来，别蹭到别人车就行。
　　但是他完全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脚踏。
　　当他用力抬起来的瞬间，脚踏一个倾斜，正好卡在左边电车上，许逸以为是自己不够用力抬不起来，结果一使劲，在左边电车的车身上留下了一个完美的弧线，轻微的刮擦声让许逸突然醒悟。
　　我擦！不是，怎么会！许逸把自行车停一边，仔细观察了下那划痕，不深，但还蛮长的……
　　要命啊！不是，自行车怎么能划出痕来啊，明明这么轻！
　　许逸快崩溃了，从昨晚的险些被抓，到刚才的碰上怪人，再到现在的小摩擦，他告诉自己，这就是出门不看黄历的下场……他甚至觉得是不是上天都在阻止自己，别和爸妈不对付，会遭来报应的……
　　赔呗，能咋办，许逸在内心哭泣。
　　—外婆到家了，你还不回来？
　　老妈在催了。
　　—我快到了
　　许逸本来想站这等等车主过来，但一想到老妈随时可能和外婆说自己离家出走，就站不住了，留个纸条算了。
　　他从网吧借了笔和便利贴，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为了稳妥，他写了两张，一张直接贴在了坐垫，另一张放在车兜里，完事，希望车主不是什么很难缠的人。
　　骑上我心爱的自行车～许逸在回家的路上不断给自己打气，一想到爸妈那阴沉的表情就窒息，但他知道这是迟早要面对的，并且外婆也在，他们肯定会收敛的，顶多就是阴阳怪气自己罢了，无所谓，不用去搭话就行。
　　你要坚持住啊许逸！别哭！再说一次！别哭！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怀着忐忑的心进了家门，在关门的时候发现门有点卡不上了，估计是自己昨晚摔的那一下把门都摔坏了吧……
　　“怎么又瘦了啊，黑眼圈也这么重，是不是学习太辛苦了。”外婆彭慧坐在沙发上，仔细看着许逸的变化，
　　“外婆好，我哪里瘦了，胖了很多。”许逸紧靠着外婆坐下，看到外婆他的心都平静了不少。
　　“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这头发也长了，人看着都不精神。”外婆把许逸的头发往左边梳，“这样才好看嘛。”
　　许逸很享受外婆摸着自己头发的感觉，很温暖，每次见到外婆人都变得娇气起来，一下子就回到了小学的时候。
　　“回来了，洗手吃饭吧。”老妈罗敏从厨房走出来，看表情，还挺镇静的。
　　一想到老妈昨晚那信息轰炸，许逸就心里没底，他一下子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什么语气去面对老妈。
　　“嗯。”许逸轻声地回应。
　　许逸继续挨着外婆坐，老妈就坐在他对面，而老爸的位置一直是固定的，坐在饭桌的正中间，许逸感觉每一口饭都很难下咽，老爸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就更恐怖了，许逸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随时可能逃单吃霸王餐的人，而爸妈是店里盯着他的服务员，很神奇的形容，但也很贴近了。
　　“多吃点肉，吃肉才长高，看能不能到一米八。”外婆给许逸夹了好几块肉。
　　“外婆也多吃点。”许逸把鱼腩挑出来夹给外婆，他知道外婆很喜欢吃鱼。
　　虽然四个人在同一张饭桌上，但感觉有一个结界存在，两边完全是不一样的氛围，连许逸都恍惚了，自己和外婆是一家人，旁边的两位才是一家的，这么想有点过分了吧许逸……
　　“后天就开学了，作业都写完了吗？”老妈率先打破尴尬的局面。
　　“写完了，东西也收拾好了。”许逸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
　　“开学了就要收心，高二了，眨眼间很快就高三了，不用说你也知道什么最重要了吧。”老妈说。
　　学习呗。哪天老妈要是说三句话里面没一句和学习有关，可能就快世界末日了。
　　“出国的事你好好想想，这是个好机会，你毕竟英语还不错，继续投点心思进去，考个雅思托福啥的。”老爸许映强开始发话了。
　　许逸其实很想直接拒绝，他对未来也畅想过，心仪的大学也已经确定了，他还是想留在国内，毕竟自己真不是那块料，想想一个人在外求学，哪天就直接疯了，况且压力是真的大，父母砸锅卖铁凑齐的钱全部投给自己，那以后要是没啥成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怎么面对自己的人生了，就当下大环境来说，他只想混混生活就行了。
　　“嗯，我会想想的。”出乎意料的平静，许逸都快相信爸妈真的有所改变了。
　　“还用想啥？多少人希望有这种机会都没有，你就好好读书，父母能做的就是把路给你铺平了，父母的话都错不了，我们走了这么多年弯路就是为了你好，你知道老爸为了你的未来跑了多少家机构，真的是，一点也不懂事。”老妈罗敏女士开始了。
　　这才是熟悉的老妈……许逸在心中叹气。
　　“你知道那些机构里面有多少人等着盼着能送孩子出去，你知道别人的小孩有多优秀，人家出身高还那么拼命，我告诉你许逸，我们对你的培养付出很大精力了，你自己争不争气就看你自己了，书也不是为我读的，是为你自己的未来读的，你妈我年轻的时候想读书都没得读，不然我肯定拼了命的往上爬了，我……”
　　许逸握紧筷子，他真不知道老妈是怎么做到同一些话说上万次的，但他又没办法反驳，以爱之名的老妈他能怎么反抗，对他来说，家不是港湾，是一个封锁他的牢笼罢了。
　　“我就你这么个儿子，我当然对你严格要求，这有错吗？全天下父母……”
　　“好了，也不怕卡到鱼刺，你不是还教孩子吃饭的时候就专心吃饭嘛，说那么多干嘛。”外婆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老妈。
　　“妈，我这是……”老妈并不想放弃教育儿子的机会。
　　“我吃饱了。”许逸看都不看老妈一眼，收拾好自己的碗就拿去厨房洗了。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深呼吸，不要管她，不在意就不会伤心……
　　妈的，又想哭了，怎么最近泪腺这么发达。
　　许逸握紧拳头，咬紧牙齿，老妈还在餐桌上和外婆理论着，也是，其实自己在不在场也无所谓的，老妈只是希望有个人完成他们的安排，或许，这个人甚至是不是自己都无所谓，为什么做儿子前我不能做一个思想独立的人呢，为什么我连平常的生活都要这么痛苦，我一点也不奢求父母能给我多好的物质环境，我只需要尊重自己的父母，真的有这么难吗？
　　好不甘心，好痛苦，好想……死。
　　外婆轻声走过来，手抚摸着许逸的头，“你妈她一直这样，其实也是为了你好，不用管她，我们小逸啊，做自己就好了，是不是？”
　　泪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苦闷被扫开，谁说没有家，外婆永远是我的停靠。
　　许逸抱着外婆。
　　“你这孩子，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妈妈坏，外婆打她。”
　　许逸又哭又笑的，好幼稚啊，但多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我其实，也没有长大嘛。
　　我其实，也很幸福啊，不愁吃喝，还有爱自己的家人。
　　不知道哭了多久，许逸只知道自己最终彻底想开了，爸妈怎么样对他来说有什么关系呢？既然自己坚定走自己的路，那就坚持下去就好了，我许逸！就是要证明，我他妈本来就很牛逼！
　　去他妈的出不出国，去他妈的父母决定，此刻，我只有满腔热血！我的中二魂比博燃！
　　手机弹出信息，是有人申请添加微信好友，许逸才反应过来刚才划车的事。
　　微信名，“云淡风清”，对方备注，“车主”。
　　—您好，对不起划了您的车，您看看修补得多少钱，我转帐给您
　　—没事，就一点划痕而已，我已经送去修了，两百块
　　许逸打开浏览器搜索了一下大概价格，他可不想被坑，不错，和搜索的差不多。
　　—好的，那我直接转给您
　　—嗯嗯
　　许逸想都没想就转过去两百。
　　他想到王志明借给自己的五百块钱，还得喊爸妈要钱还呢，昨晚的酒店加现在的两百，淦，心痛。
　　对于即将奔入高二的许逸来说，真的是巨款了，自己每天的零花钱都才十块，毕竟自己不住宿舍，午饭晚饭都在家里吃，老妈说那每天就花个早餐钱就行了，她是真的没想过自己也需要其他娱乐生活的嘛。
　　手机又响了起来。
　　又有人来添加许逸，咋回事？这个又是谁？
　　微信名，“超级大汉堡”，备注，“车主”。
　　？？？怎么回事？车主？怎么又一个车主？许逸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他立马通过了对方。
　　—你也是车主？
　　常磊看着对面发来的“你也是车主？”瞬间皱起眉头。
　　啥意思，什么叫我也是车主，常磊看着自己被人刮蹭的爱车，本来昨晚开去网吧就应该开回来的，但为了躲避检查就往后门跑了，想想特地去拿车还得多走，而且自己也不着急，就直接回酒店去了，今天一过来就发现自己车被刮了，心痛的要死。
　　还好对方在车兜里留了纸条，写了自己的手机号和微信号，不然真的只能白白赔一笔了。
　　—我就是车主啊，什么叫我也是？
　　许逸懵了，但脑子转过来后想到，自己傻乎乎的把纸条贴在车垫上，那路过的人看到了起点歹心……淦！
　　许逸赶紧给前一个“车主”发消息。
　　—你是真的车主？你是不是假的啊
　　红色感叹号十分显眼，狠狠扎在许逸眼中。
　　天杀的！我的两百块钱！
　　许逸不死心，说不定现在第二个人才是假的呢？
　　—你怎么证明你是车主？
　　常磊脑海里只想骂人，你怎么证明你妈是你妈……
　　—刚有人说他是车主，我已经转钱给他了……
　　常磊笑了，这人是被骗了吧。
　　—你被骗了吧
　　常磊给自己的车和许逸留下的纸条拍照，发给了对面。
　　—你在哪找到这张纸条的，是不是有两张？
　　—没有哦，就一张，在车兜里
　　天杀的！天杀的！许逸明白了，自己贴在坐垫上的纸条太显眼了，然后被别人冒名了！
　　—你可以微信申诉把钱找回来，你忙吧，我车修好后多少钱再找你
　　常磊并不急，一个上赶着被人骗钱的人，估计也不会跑路不给自己钱的。
　　对面估计是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吧。
　　真傻逼。常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