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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988块呀?拍个照片这么贵呀?”
      看着父亲又气呼呼地去茶几上摆龙门阵了,母亲坐在桌边板着脸不说话,小芬便说:“这个价格是《今生有约》最便宜的套餐了,男女各三套衣服,其他影楼最便宜的都是一千多!不相信你们自己打电话问,宣传册都带回来了!”
      “我跟你妈妈结婚就在街上照相馆拍了个小照片,后来几世八代呀?你记不得啦?你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们到瘦西湖玩,回来坐公交看到个照相馆,进去补了一套婚纱照,就是现在挂我们房间那个。”说着便起身去房间欣赏了几眼,又得意一句:“才几十块钱,也不差,哪个来看到不夸呀!”
      “人家结婚都有个旅游,你们说快过年了,不要往外跑,以后有时间一大家子一起出去玩。现在拍个婚纱照也不行,况且人家还免费租我一套婚纱结婚当天穿的。要不然,你们自己到外面找去,随便找哪家都行,谈好了我们去拍一个,不拍也行!”
      “我们就是在这块说说,哪个叫你不要拍的?”兰英一听话音,立刻急了。
      这近一年的时间,十天半个月的给未来女婿塞个五十、一百的,再不时给小芬苦口婆心的,眼看着订婚,装修,搬家,买结婚用品,一步一步顺利到现在了,千万不能节外生枝,再来一出断绝关系或离家出走。
      “你们拍!哎!你们拍!哪叫现在流行呢!”看着挪到沙发来坐的妻子给他丢了一串眼色,经文国皮笑肉不笑的,心疼地首肯着。
      “那我明个下班直接过去交钱,人家才能给我排时间。”小芬望着父母的方向说。
      看到没有任何回应,便又说:“你们要给我一千块钱,要先把钱交掉的!”
      夫妇二人意味深长的对望一下,经老大放下扑克牌:“结婚成家,都是大人了,往后什么事情都要靠你们自己了。结婚办酒席的钱我们来,其他的不能我们也来掏吧?”
      “我工资卡在你们那块,每个月给我留二百,实际上我能用多少,你们不清楚呀?我身上哪有多余的钱呀?”小芬蹙眉,两只手互掰着。
      “去,把工资卡还给她,以后有自己小家庭了!”向妻子发过命令后,快速斜倪一眼坐在餐桌边,近过道处的吴彬,便闷闷地拿起遥控器,往沙发靠背上重重倚去,手上胡乱地摆弄着电视频道。
      第二天上班前,小芬特意先去楼下银行自助机上查询一下,她隐隐抱着希望,当看到那串余额时,还是失望地落下了几颗泪珠,不容她再多一点宣泄情绪,因为上班时间快到了,而且下班前要把婚纱照的钱解决掉。
      吴彬是不可能的,他这么久都没工作,之前装修要忙,最近没什么事情了,只看他不是抱着小手机玩纸牌游戏,或是俄罗斯方块游戏,要么就是陪着父母打牌,听他们吹牛谈大天。
      而且订婚宴上说的清清楚楚,那还是父亲自己放出的话:不要男方出一分钱,房子、装修、酒席、新衣裳全部我们家来!他说过的话可以反悔,母亲也可以适当地装聋作哑,但是她不能。如果连当众的承诺都可以反悔,往后的日子怎么可能太平?
      还好,下午跟晶借到了,反正工资卡在她手上了,承诺发了工资就先还她。
      对于她回家没提婚纱照钱的事,夫妇俩私下嘀咕了一晚上,以为她背着他们藏了私房钱,甚为不满,以至于第二天起床,到吃早饭时脸上还是阴沉沉的。
      小芬看他们这样,以为又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上班的路上接到母亲来的电话,吞吞吐吐,旁敲侧击一番后,她才明白,原来早饭时已经试探过吴彬了,不死心又来问她。老老实实回答说是跟同事借的,感觉电话那端的语气立时变软了一点。
      挂掉电话,一脸喜色。经老大连忙去房间,兰英后脚跟着进去。空留吴彬一人在客厅看电视。
      “怎么说的?”
      “她跟同事借的!”
      “我说嘛,藏私房钱她还没得这个本事呢!”经老大又眉眼乐得快飞起来了。
      “你高兴什么东西呀?马发工资,这个钱不还呀?这个钱还是我们家出的!”兰英受不了丈夫那小市民的酸味。
      “他妈的!结个婚真的是一分钱都不想出!全指望我们家!”
      “当初不是你自己烧尿子灌多了,当到三媒六证的面说的?叫你说话不留活路的?”
      “哪个晓得这种人家呀?真一毛不拔!”
      “你不想想,没上班,哪块来的钱呀?”
      经妻子一点,他转又闷恼起来:“学历太低,刁勇那块不要,其他小公司也不给面子。他自己也不争气,电脑也不会,问这个不会,问那个也不会,光会耍嘴皮子,有个屁用呀?”
      “你自己说的,学历低没事,到时候给他弄个门面房做生意!”兰英又添上一刀。
      “你看他整天吊二郞当的,像个做老板的料呀?”经老大看向客厅的方向,仿佛他的眼神是X光,能透视两道墙,射向那个不成器的女婿。
      “那结婚后怎么办?就这样整天在家蹲到?靠老婆养?”兰英撇嘴敛眉。
      看着妻子忧心愁苦的脸,也僵脸怒目道:“指望弄个马马虎虎的人,回来听话,好过日子的,哪晓得是这么个拎不上手的东西!”
      两人都有些气郁。
      兰英坐到厨房去“乒乒乓乓”地顺锅碗,拣菜。
      经老大依旧去茶几上摆扑克牌,摆一张茶几就“咚”地微颤一下,心思也不在,摆半天不通,又“呼噜哗啦”乱收一通,一边洗牌一边不时拿眼睛斜倪一下旁边沙发上看电视的吴彬,再继续摆牌,越摆脸色越凝重。突然把手上未摆完的往茶几上一扔,茶几上立时铺了一层,有几张晃悠悠“嗖”到地上,重重叹口气,两手扶着膝盖站起来,无视地踩在地上的扑克牌上,背起两手,踱到厨房,站在兰英身边,俯下身靠近耳朵,道:“让他学门手艺?厨师?或者让他学个驾驶员,开出租车,还是面包车?像装饰城门口等到给人家运货的?”
      兰英先扭头朝客厅看一眼,再把脸转过来,看着丈夫。
      看她一脸玩味,不禁心虚道:“我也没得办法,这种货色拿又拿不出手,不能混吃等死唉!”
      “拉货?人家那头能同意?他能同意?”
      “那就开出租车,明个我来找小王问问看,他以前干过这行。”
      小王是经文国的一个朋友,这些年终于混出来了,正给机关领导开车,早年也是得过他的人脉和钱财的帮助,才得以在这个城市站住脚,继续发展。
      当然是借单位发福利的便利来献“佛”,否则能让他从自己口袋往外掏钱的,除非亲妈。
      无论当年的小王,到如今吃香喝辣的风光老王,一直对经文国一家真心感恩。
      得知小芬要结婚了,没过两天他特意带了一些礼品,来看望夫妇俩,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出力的。
      饭桌上闲聊中得知了吴彬的全部情况,饭后看吴彬走了,他才安心坐下陪着聊天,直惋惜经文国夫妇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了,这样的女婿万万配不上的,埋怨夫妇俩处理孩子婚事太草率了,最后又真心奉劝他们最好能打消这门婚事,及时回头,哪怕损失点,都是值得的!
      他这一翻话让经文国夫妇非常不高兴。
      且不说好不容易压住小芬,顺利走到今天这一步,单说喜帖、酒席、喜糖、礼服、宾客等与婚礼有关的事基本都完成或定妥了,若是反悔,他经文国的的面子往哪里搁?以后还怎么在外面混了?
      老王前脚刚离开,夫妇俩就决定千万不要在结婚前让他撞上小芬,万一心思活络起来胡闹一场,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当然开出租车的事也没说得出口。
      婚礼前两口子心中隐着的软刺,又加硬了一分。

      因为要汇些钱给过来参加婚礼的吴老太她们买火车票,加上婚纱照的钱,拿到工资便去了大半,只好周日休息比较了几家店,选了一款看着不那么寒碜的喜糖包装,当然里面装的也不能差,思虑再三,最后确定四颗德芙巧克力和四颗阿尔卑斯奶糖,数量在家里算了又算,最后店家顺便推荐了司仪,小芬斟酌再三,觉得没有司仪有点不成样子,整个婚礼过程都不好串起来,最后选了位女司仪。
      有时候人真的讲究缘份,小芬当时也没多大期待,三百块钱的司仪,只要场面过得去就行,也或许身为女子,司仪当天把场面控制得很好,让小芬很是意外和感念幸运。
      一圈下来后,工资卡上所剩无几。每次闯过难关,峰回路转的幸运总会让她感慨:上天终究还是给一条活路!
      无论是儿时差点被“尿疗”,紧急关头外婆的意外到来让她得了一“赦”;还是每一次犯错被狠打,被烧手指,就连眼睛对着剪刀尖的危急,都能在最后那一刻被“解救”。而这一次也是,公司因为上一个月业务做得好,全体员工多发两千奖金。
      这一次她悄悄地,谁也没说,只私下乐了一下。不然婚礼后婆婆和姑姐一家出去玩,她拿什么招待?
      晶那天说的话还在耳边:你个傻子,哪个做人像你这样透呀?你都这么大了,还什么事都告诉家里人。你说有100,到时候他们就觉得你有500,都不肯拿出来。你心眼子实到底,人家还是怀疑!

      婚礼越来越近了,司仪让小芬把婚礼当天上台发言的人员名单和大概时长告诉她,要规划好的。小芬就问经文国,之前他安排的老将军做证婚人的事情怎么说的,要跟司仪提前说的。
      经文国这段时间早就为婚礼当天的来人烦透了,原先设想的老将军和老领导一个都不来了,另外也有好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来了。
      没有实权在手请不动也正常,偏偏他自己早早到处宣扬了一圈,碰上小芬又来“戳”伤口,他便恼羞成怒:“一天到晚催,不就是我上台发言?你还能找到什么大人物来撑场面?”
      小芬看看他,没说什么,便走开了。
      经文国又觉得自己面子没挂住,又气恼地说:“那天叫你敬酒,你不敬,请人办事这么容易吗?哦,现在要撑场子啦?屁!你就配下里巴!”
      小芬倒是一点不在意他这副突然发狂的模样,反正自己也没这些虚荣的想法,只是父亲提及的敬酒一事,让她一回想倒真是又生气一次。
      那天经文国带她见那些朋友,说是去发请帖的,结果饭桌上非让小芬给那些长辈敬酒,后来一个见过多次的周叔叔拦住了,说:“我们这些叔叔辈的,怎么能让小姑娘喝酒,马上要做新娘的,这段时间应该好好保养,喝酒吃辣这些都不要碰的,防止过敏。我们大侄女要做个漂亮的新娘子!”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附和了,经文国才作罢。
      回来的路上还是忍不住酸讽道:“你算什么东西呀?陪个酒都不主动?能指望你办什么事呀?”
      小芬其实知道,父亲想利用她的婚礼来联络一下这些人,看看还剩下多少交情了,以后办事还能不能说得上话了,至于她的婚礼捧场,那只是顺带,而且也是顺带提升他的面子而已。

      人事部批过婚假后,小芬一个人神情落寞地坐在餐厅的落地玻璃窗前,毫无目的地看着外面的天空,白云,飞鸟,参差的建筑和大树,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车流……
      早晨餐桌上父母一唱一和的话仍在耳边聒噪的心烦又无奈。
      “婚礼穿个婚纱还不行?还要再租两套礼服?你当自己是演员演戏呢?”
      “还要跟妆的?化的花里胡哨的,像个猴子屁股,尽浪费钱!你就长的这个样子,再化也成不了天仙!”
      “你呀!婚礼弄这么多乱七八糟不实用的,一点个不晓得银钱当点个事!”
      “跟司仪讲好的,到时候我要上台讲话的!你给把我演讲稿收好了,临上台我还要再看看呢!”
      自己的婚礼还是一点点主作不得,从婚房装修,到床上用品,衣服添置,婚纱照拍摄,就连买件婚纱,租件礼服都是浪费,一切一切他们才是主角,自己只是走过场的,或者说从头到尾她就是不配拥有。
      小芬扯起干干的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手机响起,跳出一条短信,是吴彬的:老婆,马上跟爸爸去大同出差,礼拜二下午回来,这两天辛苦你了!
      “礼拜二!礼拜二!”小芬默默念着,婚礼的前一天,她摇摇头,嗓子有点酸,慢慢唇角有了一些咸苦的东西划过,渐渐再也无法克制着默默流泪,变成低声抽泣。
      “经新芬,你怎么了?”骤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小芬一抖,转头看到财务主管老林在餐厅门口站着,看着她,小芬摇摇头,没说话。
      老林拿了饭盒走到门口,停下回头又问:“真没事?”
      小芬默默转过头看着窗外,等老林走了,她起身关上餐厅的门,继续蹲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一切,彻底放声痛哭了一场,直到浑身颤抖,一点力气也没有。
      罢了,宿命如此吧,她认了!报你们的养育和“倒生子” 之恩,就用这一份没有感情,找不到共同兴趣,无法同道的不对等婚姻来报答你们,如你们的意,顺你们的愿吧!或许这样无感的婚姻也好,相敬如“冰”,淡水一生也不错!这一生就当还给你们了!

      婆婆和姑姐一家到了,小芬去火车站接时发现行李异常简单,以为婚礼结束就回去了。
      先带他们去婚房看了看。
      相比较于家中的条件,一家人看了还挺满意的。
      因而婆婆便说:“我们不住宾馆,就住这儿。等结过婚了,他们一家子就走了。”
      “回去?难得来南方,玩几天再走吧!”小芬也是真诚地挽留。
      “是去那些亲戚家走一圈,最后到这边来再玩几天就回去过年了!”
      这是她们在家就计划好了,带着孩子,而且第一次见面,那些亲戚怎么着也要给个见面礼吧,最后来南京玩一把,再买些年货带回去。看出来儿媳妇的话是实心实意的,所以脸上的花立时绽开,豪气地虚晃道:“这几天住这边,正好住宾馆的钱省下来了,还能给你们添置些东西。还有什么没买的,妈妈来买!”
      “不用!不用!”小芬听不出话里七扭八拐的意思,只摆着两手推辞道:“坐火车蛮累的,你们就先休息一下,我先回去了。晚上过来接你们去我家吃饭!等我爸爸和吴彬回来,我们再去饭店!”
      “这附近哪儿有商店?”姑姐正在摊被子。
      “你要买什么?附近全是小店,大的商店有些远。”
      “牙膏牙刷,棉毛衫裤,还有外套,这些我们都没带。人家说南方暖和呢,没想到冬天跟我们那一样,还阴冷。下火车我就冻得打抖了!”
      听了姑姐的话,小芬忙说:“你们把空调打开,暂时只有一台,房间的门不要关,时间长房子里就全暖和了。牙膏牙刷等下我来时带过来,衣服只能明天去买了,今天都累了!”
      看着小芬去拿遥控器开空调,吴老太立刻说:“好!好!好!!不急一时!”同时又向女儿飞了几个满意的眼神。

      晚餐是兰英早两天就开始准备的,毕竟再过几天真成亲家了,这顿饭自然比较重视,她极为自豪的几个菜全部上桌了。大家自是一番热闹,结束后,小芬送到楼下,叫了辆出租车送走。
      上了楼,兰英从阳台转回,急道:“其实楼下有公交车直达过去呢!”
      小芬没有说话,换鞋,洗手,收拾餐桌。一通忙后,也洗漱睡觉了。
      在沙发上泡脚时,母亲又坐到旁边,不阴不阳地语气:“给你带金银珠宝了?好的真跟一家人一样!才第一天,就惯这样,以后日子长呢!”
      看小芬依旧不言语,更是嗤笑道:“你惯唉,你惯!不听我们的,以后总有你罪受的!”
      小芬擦干脚,去倒水。她不想说什么,这样说一说就结束了,而自己也不用费神去回答、去思想,再说她纵有再多的想法,能有什么用?
      兰英看她“徐庶进曹营”——依旧一言不发,心中的不满愈加,在腹中左突右进的展演成最后的愤恨。
      “有几个婆婆把媳妇当姑娘待的?你奶奶对我做得那些事,你忘得了?才见面跟你客气的,你就把心掏出来了?”
      “外婆也做婆婆的!”洗完脸,擦上郁美净,进房门前小芬终于张口加了一句。
      “有几个人跟你外婆比呀?你翅膀硬了,开始冲起我来了!魂掉得了!多少年不上手了,以为我不敢打你了?”终于听到开口了,结果把她直接“噎”了一大口。
      “不是我们,你这个婚能结得上?房子、装修、连衣裳都是我们出钱买的!马上要结婚了,有人撑腰了,开始反了?”兰英边说边往小芬房间跑,她今天这口气不顺了,敢睡觉?
      “不结就是了!你们把房子卖掉就是啦!”小芬脱掉外套,钻进被窝。
      看着因愤怒而赤红着脸的母亲,连发根都像齐齐立起一样,特别是她怒火中烧的双眼,早就因为多年的算计与纠结,失了年轻时的灵气,而越发像她口中一直讨厌的“香二娘”的三角眼。不禁厌烦至极,以至于毫不掩饰地皱眉,把头蒙进被中!
      兰英气得转头到客厅拿了把鸡毛掸,“咚!咚!咚!”声重而气促地跑到床前,一把掀掉被子,劈头盖脸就几下,小芬只把两只胳膊交叉护起脸和头,痛,但不想喊,更没哭兴。
      兰英打了几下,猛地把鸡毛掸往书桌上一掼,木头相撞的刺耳声在屋中徘徊了几下。小芬放下胳膊,两手只轻轻互揉一下,再抬头送上一眼。这一眼兰英怔了一下,是她无法形容的鄙夷和嘲笑,只知全是她当年看死鬼婆婆和香二娘的眼神。瞬间如放了气的球,浑身的劲全“泄”了。
      不知道自己怎么出来的,黑暗中呆坐在沙发上。
      想起那年小芬因为大年初一给婆婆拜年,被一通不上路子的乱骂,气得一年没叫一声“奶奶”。特别是后来婆婆到处堵孩子,想听她叫一声,这孩子就是犟头,坚决不叫,待到第二年初一拜年,孩子才按礼节叫了声“奶奶”,喜得老人当场应的脆崩崩的。
      还有孩子考上大学了,全家都搬到南京了,常年不用看公婆的行事作气了,倒是公婆自己可能后悔了,特意买了条金项链来送给孙女儿,哪知小芬当场就拒掉了,不愧是她养的,有骨气!
      后来听说老俩口回家哭了一场,跟庄邻悄悄提起时还略显后悔!
      这些每每想起,都很高兴了——她有复仇的武器和筹码了!
      这之后她便越发将婆媳,夫妻之间的那些艰难承受慢慢全部灌给孩子!
      因为她明白:有人可以替她报仇了,不枉她辛苦忍受这么些年!
      因而后来她总会用孩子来指桑骂槐,含沙射影,敲山震虎,时不时将陈年旧刺拔出来展示一下。
      她没有想到的是:夫妻、婆媳之间矛盾由来都是家庭的私情矛盾,而她却将这些升华成世仇,把孩子转成自己手中的利剑,每出一招,必是狠辣。且每一剑都是双刃剑,直刺对方的痛点,也把自己那些痛一次又一次剥出来,直到伤口上面的痂一次又一次加厚,最后掩盖本身的伤痛,演变成另一副丑模样,反照进心中,直透到眼中。
      反观被刺的那些人,刺痛当时会愤恨一下,过后一切照常。
      本以为惩罚了仇人,结果还是给自己上了枷锁——不断算计,不断新伤复旧痕!
      而今天,看到饭桌上给未来婆婆让菜,送下楼打车,特别是看在她眼中的那些有说有笑,心中很不是滋味,仿佛有什么从掌心溜走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骑车去婚房。
      婆婆正舒服地瘫在沙发上大声说着话,姐夫也仰躺在沙发上,两只脚翘在茶几上,陪婆婆聊天,姑姐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
      礼貌地打了招呼,便转到卫生间,她呆住了。小侄儿光着下身,坐在洗脸池里,姑姐正给他洗。
      “这是洗脸刷牙的。”小芬弱弱地强调。
      “小孩子没事的,刚刚尿裤子了。”姑姐回道。
      小芬心想:等再去超市一定要买个消毒杀菌的回来,把他们这几天所有用过的,包括床单被套全部消杀一遍。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只觉得站在那儿有些尴尬,沙发都让婆婆和姐夫占据了,便去了阳台,站在窗前。
      远处的树木和天空,紫金山全是冬天的肃杀之象,小区里也鲜有人迹,大约是天气太冷了,都窝在家中。
      突然无由地茫然起来。
      等姑姐忙完孩子,便带大家到新街口。
      昨天过来接她们时,就顺道去了银行,把卡里的钱全取了出来,准备今天用的。
      一大家人各自挑选了一套棉毛衫裤和外套,看小芬去结账,都象征性的客气一下,然后让小芬的热情“无奈”地挡住了。姑姐本来想再买双鞋的,后来让婆婆劝住了。小芬也庆幸,那双鞋有些贵,她身上的钱付完,中午饭都没着落了。
      午饭在地下美食城吃的,还好,婚假前跟晶又借了点,加上额外的那点奖金,终于撑过来了,晚上仍是吃的兰英做的家常拿手菜。
      饭后她坐公交送了几人回去,将早晨的自行车顺便骑了回来,也满足了母亲的心欲,同时自己也想独处一下,骑着车在这个城市冬日的夜色中慢慢穿行,享受着难得的自由时光。
      这边厢,看着骑车消失在夜色中的小芬,吴娟埋怨起母亲,不是她拦着,今天还能多一双漂亮高档的鞋子。
      “你就只看到眼前,今天买那么多东西,用多少钱呀?一下子急吼吼的,就算她没吓到,回去说起来,她父母会怎么说?”吴老太抬头看着在前面用力爬楼梯的女儿,一副恨铁不成钢。
      “就是,几个人一起去,一天全是她用的钱,有些不过意!”
      “事后话好听,当时你怎么不付钱的?”听到丈夫也批评自己,吴娟有些不高兴了,接着又冲前面的人说:“你还能快点?我都顶着你屁股后面了!”一生气,反倒爬的更得劲了。
      朱海没再多说,抱着儿子快速往上猛蹬几个台阶,以便和妻子拉开距离。肚里倒是默默怼了几句:“我身上如果有钱,肯定付。你倒是给我身上留点钱呀!”
      “哎哟喂!终于到了!”小夫妻带孩子先到了,站在门口喘着气,吴老太太紧跟着上来了,掏出钥匙打开门。
      吴娟扔下手中大包小包,两脚互踩,甩掉鞋子,拖着屁股直奔沙发,横七竖八地往上一瘫,“累死我了!这房子也太高了!怎么不买个带电梯的?”
      “你就知足吧,咱家那破土屋还不如这个呢,以后大彬爬习惯了,还能锻炼身体呢!”朱海把睡着的儿子放到床上,也坐在沙发上,顺手给妻子搭过来的腿捏了几下。
      “我也歇下!”吴老太上完卫生间,湿淋淋的手都没擦干净,也把肥胖沉重的身体拖晃到沙发上。
      歇了片刻后,又走到门口看了又看,今日甚为满意。儿媳妇花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是真的舍得给她们买的,不然女儿最后一双鞋她也不会竭力拦着了。
      “明天中午我们自己在这边烧,就不过去吃了。顺便周围看一看!”接着她对女儿女婿发了话,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说:“明天早晨我给小芬打电话,让她不要过来了。”
      “是了,带过来的煎饼也要吃了,明天去附近菜场买点大棒骨回来,再买点葱回来,几天没吃了,馋了!南方人吃东西跟我们真不一样!”朱海很赞成岳母的话。
      第二日一早接过电话后,小芬便安心在家休息,洗漱过,吃完早饭后,复又躺回到床上去睡回笼觉。这几天是真累了,身体和心都需要放空一下了。
      “你看看你,大白天在家睡大觉,亏好招在家里,要是嫁到人家,要被婆婆说死掉呢!我要是这样子,骨头渣子都被你奶奶说散掉了!”兰英笑着说,毕竟昨天很是满意,呆姑娘终于聪明一把了,把人带到玉桥去买衣裳,来回都坐的公交。
      昨天看大包小包,晚上一直追着小芬问,怕烦,直接骗了母亲说是在玉桥市场买的。她知道玉桥市场是批发市场,衣服几十一件。
      她顺心顺意,说话也带着玩笑了,可惜小芬听到最后,都烦得把头闷到被窝里了。每次不管什么事,都能扯到她自己曾经的苦难,弄得自己身边所有不合她意的人像是欠了她一生,有事没事总被翻出来唠叨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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