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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一)外婆的抚爱
      后院东边的厨房顶上烟囱里冒出了阵阵炊烟,飘散出寻常的香味,天空渐渐变成了橙红、浅黄、紫色、墨紫,直至墨黑。村子里此起彼伏地响起高亮而悠长的声音:“***回来吃晚饭了……”劳累一天的人们有种倦鸟归巢的实在感。
      表哥早就打来一桶桶井水泼洒在场中央空地上降温,小芬也学着大人们平时的样子,赶紧拿簸箕去草垛那里扒了两下草屑子分两、三处倒在降温的空地边缘,再去抱几根菖蒲棒放在草屑堆上,这样等下吃晚饭、纳凉时就可以点起来驱赶蚊虫了。
      接着又和表哥一起把长方形小饭桌抬到场中央,在周围摆上一圈小板凳。
      然后表哥去帮外婆一起把鸡、鸭、鹅赶回圈里关好,小芬去厨房拿一摞空碗和筷子放到饭桌上,再把中午顺带炒的一盆韭菜毛豆米子端到饭桌上,这时外婆和表哥把一铝锅热气腾腾的稀饭也抬到桌上了。
      小芬和表哥一起把所有空碗装满稀饭,放在桌上凉,然后又抬了一张竹凉床放到饭桌旁边,并把草屑子点燃。
      等稀饭凉到表面结皮,不冒热气时,跟邻居们从地里回来站着吹牛的舅舅舅妈像算好时间一样回来了,大家就一起围着桌子坐下吃晚饭,只听得一片吸溜声,个个喝得酣畅淋漓,不时有人在盘子里夹一筷菜放在嘴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再端起碗喝几口稀饭,一碗空了,站起来再顺着铝锅上面边缘盛一碗凉稀饭继续喝起来。
      稀饭被外婆熬煮的看着极稀薄,喝着却很粘稠滑溜,喝到嘴里直接顺着喉咙滑下去了。
      表哥装好稀饭直接站着一口气就喝了大半碗,然后又添满,坐下夹了满满一大筷子菜调配一下刚刚喝下去的稀饭。
      很快一锅稀饭和一盆菜都见底了,大家站起来摸着圆鼓鼓的肚皮满意地打着一个又一个饱嗝。
      然后伢子们先洗澡,大人们继续吹牛,外婆把桌子收拾干净。
      等小芬洗好澡出来,场上已经来了好几个邻居壮大了吹牛的队伍,说到高兴处还肆无忌惮的放声开怀大笑一阵,表哥和小伙伴们围在饭桌上打着扑克牌。
      小芬躺到干爽凉快的竹床上享受着吹来的阵阵凉风,闻着闷燃的草屑和芦苇棒的干香味。
      不久外婆也洗好澡坐到竹床上来,小芬把吹的冰凉的身体贴近外婆热腾腾还带着水气的身体。
      外婆笑呵呵地说:“我身上热着呢!”
      “我给您降降温!”小芬亲呢地搂着外婆撒着娇。
      祖孙俩靠在一起说着话,等到外婆身上也凉透了,两人就头靠头躺下,望着满天星空,在云天深处偶尔还能看到一闪一闪游走的“星星(后来才知道那是人造卫星)”,眼睛一直追着不放,直到消失在远处的天河。场边的稻田里磷光点点,一闪一闪飘动着萤火虫。
      外婆轻声地说着 “牛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孟姜女哭长城”等等一些小芬早已听过的传说,她像青蛙一样趴着,惬意地听着,享受着外婆粗糙的大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抚摸,摸得实在太舒服了,偶尔还会发出“哼哼”声,外婆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喃喃自语,小芬渐渐进入梦乡。
      外婆的手每年秋冬季都会皲裂,有时裂得像婴儿的眼睛那么大口子,流着血,外婆涂上蛤蜊油用棉布条裹上,继续咬着牙干活。每年春天这些裂口会慢慢愈合,但裂口那里会硬些突出些,粗糙的大手轻轻摸在身上摩擦得说不出的舒服。小芬常常撒骄骗外婆身上痒,让外婆给摸摸。有时外婆会问:“小芬乖乖,外婆老了,你也给外婆摸不?会嫌外婆么?”小芬每次都会回:“不嫌外婆,会给外婆摸,会亲外婆”而且每次说完心里也暗暗告诫自己,长大了要让外婆享福,不让她做事,这样外婆的手就不会裂开了。

      自从经文国做生意后,每年夏天最热的时候,小芬都会被送到外婆家来,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是在外婆家渡过的。白天跟在表哥身后,放鸭放鹅,晚上跟外婆睡一张床。
      吃得是跟家里差不多的粗茶淡饭,但小芬就是喜欢待在外婆家,做表哥的小尾巴。这段时间犯了错,最多让舅妈数落几句,或骂一顿。决不会受皮肉之苦,而且骂两句就让舅舅或外婆打圆场,做关拦了,舅妈就顺势结束。
      不知道为什么,小芬一到外婆家就“闯祸”不断。放在家里一天三顿打都不止了,从早到晚各种花样的调皮。除了吃饭和帮外婆一起做点家务,其他时间都是跟着表哥,和邻居家的孩子们,成天疯在一起。
      常常气得舅妈说她是“赛小伙”,或是吓唬她“再调皮,就把你送回去了!”但是训过后,一切照常,照常吃睡,照常“闯祸”,照常被骂。
      但有一件事外婆从来不依她。隔一两天,晚上要用干艾叶烧水洗澡,洗完澡身上干爽舒适,还有淡淡的草木香。但是后面顺便要再喝一碗苦巴巴的艾叶水,小芬非常抵抗,总想溜躲掉。只是若闹得时间长了,外婆真的会生气,而且当场就给她收拾小包,让舅舅连晚骑自行车送她回家。
      这么吓过几次后,每次只能硬着头皮喝完,外婆就乐呵呵地收走小碗去洗了。小芬全身每个细胞都被苦味蔓延到了,一路咂着干苦的舌头,躺到门外大场的竹床上纳凉。感觉整晚她说出的话里都带着苦苦的气味,而后来再苦的药她都不觉得苦了,一仰脖子一口闷尽,倒是这思念的气味后来几乎伴随了一生。
      尽管整个暑天都在毒辣的日头下疯玩,但从没长过一个毒疮,也没有食物过敏的痛苦。这些都归功于外婆的那些老偏方,什么马兰头,枸杞头,风藤野菊花,艾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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