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说她负全责》橘味汁

60、同归于尽

　　“阿时，是你们？”柳明珠回头看见苏时雪三人，眸中闪过一瞬惊喜，“我正想去白云药铺碰碰运气呢，没想到碰上这个杂碎骚扰我，就先把他解决了！”

　　苏时雪走上前，垂眸看了眼地上的男子，只见他胸腹洞开，鲜血汩汩流了满地，已是回天乏力，不由得拧眉道：“若他真是来自‘黑狼帮’，只怕后续麻烦不断，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

　　‘走’字还未出口，那男子突然动了。原来他还没死绝，而且从身上摸出了个骨哨，回光返照般狠狠吹响！

　　‘哔——’的一声，尖锐哨鸣在窄巷内被放大数倍，像是尖利细刃，直往人耳朵里钻。

　　柳明珠顶着刺痛骂了一声，一脚踩碎他手中的骨哨，又泄愤般抽了他一鞭子：“杂碎，要死了都不老实！”

　　苏时雪被那一声哨响刺得脑仁发胀，定了定神说：“别打了，先走。他这一声哨不知会招来什么东西，人在异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柳明珠脾气虽大，但冷静得也快，闻言立即收了鞭，苏时雪拉着她转身就走，却被一直静静立在一旁的闻千合抬手拦住。

　　“来不及了，”他脸色还有些苍白，神情却十分冷静，抬手朝巷子另一头一指：“‘黑狼帮’，已经来了。”

　　苏时雪一回头，只见远处的窄小巷口被几道黑影堵住。黑影来势汹汹，但只有诡异的半人高，显然不是人类。

　　窄巷中，黑影缓缓靠近，隐约有绿光闪过，几人这才看清了，方才那黑狼帮男子召唤来的帮手，竟真的是一群狼！

　　见是自己擅长克制的兽类，萧雪山抬步便要上前，却被苏时雪拉住：“小心，这群狼不简单，而且来数众多，不要贸然出手。”

　　方才她粗略一探，发现这群狼看似体型寻常，实力竟强得吓人，比她在通灵山遇见的那只巨大青木蛛只强不弱，而且一来就是七八头！

　　闻千合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她攥住萧雪山小臂的手，望向窄巷另一端：“那边，也围过来了。”

　　果然，离他们稍近些的巷口也被黑影堵住，五六头黑狼悄无声息地向几人靠近。狼群目光炯炯盯着几人，浑身肌肉紧绷，像是随时都会嘶吼着暴起将几人撕成碎片，为先前横死的男子报仇。

　　柳明珠轻骂一声，反手抽出长鞭一甩：“我还以为什么，几头狼而已，我杀这边，阿时你杀那边，还怕了它们不成！”

　　苏时雪脸色沉沉，她确实不怕，当时在通灵山险些不敌那青木蛛，是有林中迷雾的缘故，而此时她状态正佳，剿灭这几头狼确实不难。让她顾虑的，是在魔界使用技能卡后的异常状态——昨晚险些爆体而亡的痛苦，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然而狼群越靠越近，一双双阴寒绿眼中带着嗜血凶光，这一战显然避无可避！

　　凝着几双狼眼，苏时雪咬了咬牙，决定冒着被玄方发现踪迹的风险，动用原身的虚空之力。以她目前解封的这部分修为，用未名火是杀不死这群黑狼的，情急之下，也只好冒险一试了！

　　苏时雪抬手蓄力，一旁柳明珠也高高扬起长鞭，可还未等两人出手，半空中骤然传来一阵铮铮剑鸣。

　　稀薄日光中，一柄长剑横空闪过，剑柄穗子上缀着一枚浑圆明珠，折射着冰寒剑芒。

　　长剑一震，剑身瞬间分化成无数道剑芒，如暴雨般刺向蓄势待发的狼群。剑势强横，出其不意，这群凶神恶煞的黑狼竟连哼一声也来不及，瞬间被斩成碎段！

　　战局还未开始便结束，满巷腥臭狼血味中，苏时雪抬头看向剑来的方向。

　　不远处的墙头上，出手之人悠闲坐着，他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握着染血长剑，日光落进他眼底，明亮如白日星辰。

　　“我想了想，你看不上我，定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所以我回来了。”岑不疾笑得潇洒不羁，垂下的长腿一荡一荡，“不为别的啊，这位姑娘，我只是觉得——若你因为不够了解我，错过了这么个青年才俊，是不是有些遗憾了？”

　　明明是油腔滑调的话，让他这么吊儿郎当地说出来，生生添了几分傻气。苏时雪本想冷脸，却被他逗得笑出声来，无语又无奈地斥道：“岑不疾，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岑不疾一怔，先前他见了几次便被骂了几次，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苏时雪对他笑，一时间，他只觉得天色都明亮了几分，就连斥责的话听着也像是甜言蜜语了。

　　“你若喜欢有毛病的，我就有，”他耍赖般一笑，翻身落地，走到苏时雪面前：“就给我一个被你了解的机会吧，好不好？”

　　“你……”苏时雪被他赖皮的态度梗住，再加上他几次帮助，挖苦的话反倒有些说不出口了，“算了，这次多谢你。但情缘什么的还是算了，我实在不……”

　　话说到一半，柳明珠突然伸手将她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这是岑不疾？！他可是少年出名的‘剑神’，我看他方才一招斩杀那群黑狼，最多也就使了五分力！更别说长得确实仪表堂堂，肩宽腰窄的，要我说你先别拒绝太快！”

　　苏时雪一阵无语：“明珠，不管他是剑神剑仙还是剑圣，我真的没有风花雪月的打算。”

　　“谁要你和他风花雪月了？”柳明珠一脸坦然，“我的意思是，有他在，咱们行走魔界更保险些。你先留他一下，大不了回去前把他甩了。”

　　说完，不等苏时雪反应，她转身就朝岑不疾笑：“阿时想问你要不要同行呢，不知岑小哥乐不乐意？”

　　方才她使了些术法，说的话只有苏时雪一人能听到，故而岑不疾真以为她们在商量要不要带他同行，立即连连点头，一副哪怕要翻刀山过火海都无所谓的模样。

　　苏时雪无奈扶额，她差点忘了，柳明珠这人最是肆意洒脱、百无禁忌，利用男子的爱慕之情这种事，对柳明珠来说毫无罪恶。

　　她叹了口气，抬头看去，正好对上满眼期待的岑不疾，“其实，如果你不方便的话……”

　　“方便方便，”不等她说完，岑不疾抢白道，“我本来就是出来散心的，这不正好有事情做了！说吧，你们来魔界什么事？”

　　苏时雪只好将他们几人此行的目的与他简单讲了讲，当然她隐下了先师取走老魔尊精血的那部分，只说与魔尊圣殿有些仇怨，想要探一探少魔尊崇凛的实力。

　　不承想，岑不疾听完后挑眉一笑，语气闲适：“嗐，你怎么不早问我？那魔尊圣殿我出入过多回了，跟我家后花园似的，别说崇凛那小子了，就连圣殿哪个犄角旮旯碎了块砖我都知道！”

　　闻言，苏时雪有些讶异，她没想到岑不疾看着不太靠谱，倒还真能帮到他们。旁边，柳明珠一边朝她投来了个‘我就说吧’的眼神，一边催促岑不疾快说。

　　与此同时，魔尊圣殿内。

　　天还没亮，宗政姝就已起身了。往常她空闲时间都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练练体术，今日却不同，一大早，她便去了圣殿偏角的膳堂。

　　圆圆脸侍女跟在她身后，又好奇又担忧：“阿姝，今日你这是怎么了，刚起来就往膳堂跑？你若想吃什么，让我来取就好了呀。”

　　宗政姝冲她笑了笑，摇摇头：“不是我想吃东西。昨日你不是说，要我服个软哄少主开心吗？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就想着做一份我最拿手的点心给他，他一定会喜欢。”

　　“真的？你想通啦？”侍女由衷地替她开心，眼睛都弯成了一道线，“怪不得呢，方才我见你把少主送你的首饰都戴上了，还觉得奇怪！你能主动哄少主开心，我就放心了，毕竟少主他心情好的时候，对你还是很好的！”

　　宗政姝笑笑不说话，抬手抚了抚发间的金红宝石。从这些侍女口中得知，这种宝石叫烈阳玉，在魔界几乎是价值连城的存在。而这样的宝石首饰，她近日来收到了满满一箱。

　　侍女说得对，崇凛心情好的时候，对她是很好的。哪怕心情不好，也会一边往死里折磨她，一边给她送成堆的宝石和秘药。

　　“阿姝，你要做什么点心？”

　　宗政姝回神，眼底划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平静道：“就……枣泥酥吧。我记得花园里有棵树结的果子与红枣类似，你可以帮我摘一些来吗？”

　　“好，没问题，你等我！”侍女弯眼一笑，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宗政姝动作极快，等侍女提着一篮果子回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油酥。没多久功夫，热腾腾的酥点出了炉，满室甜香。

　　“哇……真没想到，你做得这么好！”侍女眼睛亮晶晶，“好酥，一碰就掉渣，我都不敢用力呼吸了！”

　　“幼时我母亲还在的时候，时常做这些给我吃，看着看着也就学会了。”宗政姝话里带着笑意，小心翼翼地拈起枣泥酥包在油纸里，“这次做的不多，就先不给你尝了，等改日有空，我再做一些给你。”

　　侍女满眼期待，笑眯眯地答应了，帮着宗政姝包好点心，又带着她去找了崇凛。

　　所谓魔尊圣殿，是由无数间大大小小的殿室组成，其中最大最巍峨的那间，便是崇凛的住处。殿门华丽，推门入内后却是一片幽暗寒凉，殿内连个窗户也没有，只有角落里的几颗夜明珠照明，光亮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大殿深处，崇凛垂着头坐在圣座一角。圣座太高太宽，他又太瘦太小，全然不似掌握这圣座的魔尊，反倒像是一只人偶形的抱枕。

　　听见宗政姝进来，崇凛抬了抬眼，没有说话。

　　“少主还在生我的气吗？”宗政姝捧着油纸包的点心，走到圣座下和声说，“昨夜在集市撞到那个男子，真的是意外，我没再有逃跑的心思了。”

　　“……是意外吗。”崇凛轻声开口，像是真的信了，须臾又拧起眉头：“那为什么，你今日这么晚才来找我？侍卫们说了，你一早便起身了。”

　　宗政姝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捧起手中的点心，笑道：“因为，给你准备礼物去了呀。”

　　她上了两级台阶，立在圣座下，小心地拆开油纸包，“昨晚呀，我失眠了好久，想着，你给我那么多首饰衣衫药物，我却总是惹你不开心，真是不应该。所以，我做了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点心，带来给你尝尝，以表赔罪。”

　　“真的吗？”崇凛猛地抬眼，视线却没落在精致香软的点心上，而是落在捧着纸包的宗政姝身上，顿了片刻又问：“昨天，我给你买的耳坠，戴了吗？”

　　宗政姝偏了偏头露出耳侧，颈上的伤猛地一阵刺痛，她咬着牙才维持住笑容：“戴了呢，我很喜欢。”

　　崇凛绷着嘴角点点头，眼底却泛起极淡的笑意。他五官虽还未长开，一双丹凤眼却已成了型，平日面无表情时看上去冷淡无比，此时带了笑却显出几分飞扬的惊艳。

　　宗政姝视线在他的笑眼上停了一瞬，随即又往前送了送手中纸包：“尝一块吗？”

　　崇凛闻言拈起一块枣泥酥，淡黄酥皮一碰就碎，瞬间掉了满地满身。他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可带着余温的点心刚一入口，他就倏地睁大了眼睛：“唔，好吃！”

　　“喜欢吗？”宗政姝笑弯了眼睛，隔着锦帕拈了一块递给他，“喜欢就好，日后我天天给你做。”

　　崇凛心情很好地点头，带笑的眼角斜斜扬起，唇边还沾了些酥皮，全然像个心智单纯的俊俏孩童。若只这样看着，谁能想到他会是个喜怒无常的恶魔？

　　宗政姝按下心头杂念，帮他扫了扫唇边的点心渣，“今天日头很好，不如我们出去逛逛？来了圣殿这么久，许多地方我还没去过呢。”

　　“可以啊。你要去哪？”心情好的崇凛很好说话。

　　“没头绪呢。圣殿这么大，随便走走吧？”宗政姝又拈起一块枣泥酥递给他，“喏，边走边吃。”

　　魔尊圣殿占地极广，和整个老西城差不多大。两人漫不经心走着，很快一整包点心就吃完了，酥皮渣掉了崇凛满身，他又穿着毛皮大氅，点心渣落上去便扫不下来，越拍越深。崇凛心情好，也不在意，就带着一身点心渣走着。

　　四下吹来料峭寒风，枯枝瑟瑟抖着，崇凛像是怕冷一般，朝宗政姝走近了些，过了一会儿，他又伸出手指攥住了她的衣角。

　　“宗政，其实……”他轻声开口，话音中带了些少见的犹豫，“其实，我在这个地方，待了一百二十五年了。”

　　崇凛眼神有点暗，这话，他和她说过一次了。可上次，她满心只顾着逃跑，好像没有听见。

　　“一百……一百二十五年？”宗政姝惊讶不已，脱口而出，“可你看起来明明……”

　　话说到一半，被她强行咽了下去。她突然想起来第一次翻墙去集市时，那个卖捱冬串儿的壮汉摊主所说的话——‘我们的外表啊，不是随着年龄长的……实力弱的时候，就是一副小孩儿样子……’

　　她有些愣怔，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明明，是个孩童吗？”崇凛抬头望着她，却不见丝毫愤怒与不满，眼中全是剥开秘密的决绝，“不是的，宗政，我不是孩童，我只是个废物。”

　　“不，你……”怕他发怒，宗政姝下意识想说些讨好的话，却又不知从何开口。他说得没错，在这实力影响外表的魔界，一百二十五岁的孩童，可不就是个实力低微的废物吗？

　　崇凛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动怒，眼中甚至染上几分偏执笑意：“我是，我就是个废物。先尊选了我这个废物做继承人，一直到他死，也没等到我‘长大’。”

　　“起初那些年，还有人期盼我‘长大’，后来时间久了，便再也没人在意了。”自嘲的话被他说的轻飘飘，“所以，我就是个无人看重的废物，被关在这圣殿永远不能正大光明地外出，空有一个‘少主’名头，其实什么都不是。”

　　宗政姝有些诧异，想不明白为何崇凛要和她说这些，但还是揣测着接了一句：“或许……或许只是时机未到，说不定哪一天……”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到圣殿深处的兽栏外，隔着高高围栏，一群魔兽连番嘶吼，将她说到一半的话打断。望着这群张牙舞爪的魔兽，宗政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一大早起来做的点心，她陪着这个恶魔聊天散步，就是为了这一刻。

　　崇凛却一个眼神也没分给旁边亢奋躁动的兽群，双眼定定望着宗政姝，几次启唇后，才问出声：“你……

　　“你会等我的，是吗？”

　　“……什么？”宗政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低头，却对上崇凛一瞬不瞬的眼睛。那双眼中，一半是他惯常的颐指气使，另一半竟是近乎卑微的期盼。

　　这一瞬间，宗政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难道，崇凛对她……

　　恰在此时，围栏后的兽群终于耐不住诱惑，咆哮着朝两人扑来，强冲之下，竟直接撕破了围栏，残留着血迹的尖牙利齿瞬间逼至两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