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说她负全责》橘味汁

54、巨蛛

　　“牵紧一点，不许……”

　　崇凛的声音穿过骚乱人群传入耳中时，宗政姝愣了一刹。她听得出来，虽然还是一贯的命令语气，但似乎掺了些紧张，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下一瞬，旁边的彪形大汉脚下一绊，庞大身躯重重砸下来，将两人牵着的手撞开了。

　　毫不犹豫地，她转身离开。

　　街上纷乱不堪，黑袍身影灵活地挤出人堆，消失在街角。

　　宗政姝拼命跑着，藏在宽大兜帽下的眼睛四处扫视，试图找到能够帮她的人。脖颈上的锁灵环对她来说是坚不可摧的禁锢，但对有灵力在身的人来说，扯断它易如反掌。

　　只要能找到人帮她，她就可以自由了！只要能够毁掉它，崇凛再也不能拴着她，她的力量也可以恢复了！

　　到那时候，就算找不到回人间的方法，她也能在这魔界自由地活下去！

　　看见一个手持长刀的壮汉靠在巷边休息，宗政姝立即跑过去，将袖袋中所有灵石一股脑掏出来，急声求道：“大哥！帮帮我！帮我把这个项……”

　　“滚！”壮汉头也不抬地打断。

　　宗政姝被他吼得一颤，又见他攥了攥手中长刀，不敢再求，抬脚继续朝前跑去。前方不远，一个魁梧女子正席地而坐擦拭着短刀，宗政姝快步上前：

　　“姐姐，救命！这些灵石都给你，帮我把这个项圈扯断，好吗？求求你……”

　　魁梧女子慢条斯理抬头瞥了她一眼，又扫了眼她手中的一小捧灵石，冷冷开口：“太少了，不帮。”

　　又一次被拒绝，宗政姝急得满头大汗，起身继续向前狂奔，心跳已经快到了极限！

　　她时间有限，崇凛随时有可能发现她逃跑！她必须要尽快毁掉‘锁灵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哎？是你啊，你急急忙忙去哪儿？你弟弟呢？”昏暗巷中，一道熟悉声音响起。宗政姝脚步一顿，循声望去，竟是卖捱冬串儿的壮汉摊主！

　　她眼睛瞬间亮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顾不上解释，攥着颈间项圈急切恳求道：“快救救我，帮我把这个扯断！快来不及了！”

　　“哎哎好，你别急，我看看！”摊主见她急得快哭了，赶忙放下手中物件，凑上前来帮忙。

　　宗政姝紧张极了，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催促道：“用力扯断就好，快……”

　　忽地，她似乎听见了一声轻微振响。

　　紧接着，项圈中像是炸开惊雷，直直劈入她灵魂深处！

　　巷子外仍是一片狼藉，踉跄摔倒的人在怒斥，被幼兽咬伤的人在尖叫，戏耍班主在吆喝人逮住幼兽，乌糟糟乱成一团。但，下一瞬，所有人都静了。

　　街边巷中，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那惨叫凄厉到不似人声，听着就叫人毛骨悚然！

　　暗巷中，宗政姝抽搐着滚倒在地，她手指无力地扒着颈间项圈，瞳孔因痛苦和绝望而放大，蜷成一团颤抖着。她嗓音因嘶叫而沙哑，喉间只剩‘嗬嗬’倒气声。

　　她不是第一次受这重击骨血之痛了，但这次疼痛格外剧烈、格外久，像是坠入地狱深处，痛苦无穷无尽。

　　一旁，五大三粗的摊主被这一幕突变惊得目瞪口呆，连声问她怎么回事，她却一个字也听不清。眼前耳畔像是被蒙了层雾，模糊视线中，她只能看见巷口缓缓走来一道半大人影。

　　暗巷中，崇凛一手攥着那条宝石头饰，一手握着操控锁灵环的小弓，缓步走到宗政姝身前，俯视着她因痛楚而涣散的双眼。

　　“不许离开我。”

　　他声音冷似寒冰，再也不见了之前的稚嫩，眼底满是近乎狠戾的偏执。

　　“永远，别想离开我。”

　　与此同时，通灵山中，一行三人走在深林中。

　　“传言是否夸张了？”走在最后的柳明珠疑惑问道：“咱们已在这林中走了近一个时辰，别说什么凶悍灵兽了，连只鸟儿也不见。”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时雪打头走在前面，毫不松懈，“你猜鸟禽为何不往这山中来？是不想吗？还是不敢？”

　　柳明珠点点头，神色严肃了几分：“有理。”

　　“通灵山凶名远扬，必不是空穴来风，”苏时雪避开一段横生枝干，声音压得很轻，“而且如阿梦所说，每次两界阵法开启时，魔界灵力便会随之逸出，这么一来，此地灵兽怕是与山外不同，不可小觑。”

　　柳明珠闻言拧起眉头，叹道：“只可惜我们中无人擅长御兽，只能硬碰硬了。”

　　听她一说，苏时雪不自觉走了神。尚梦曾说过萧雪山在御兽一道极具天赋，再加上他身为明草化形的优势，若是有他在，此行会不会轻松许多？

　　只想了一瞬，她立即收回思绪，将注意力放在脚下的路与周围的密林上。

　　不知是不是什么后遗症，自从出了无极圣宗的幻境后，她总会时不时地想起萧雪山。每每想起，心间就像飘进了羽毛，扰起一阵阵微弱但无法忽视的痒。

　　苏时雪敛眉沉了沉心绪，将脑中那双琥珀色眼瞳与方才片刻的飘忽一同抛至脑后，不再去想。

　　闻千合走在队伍中间，手持长剑沉默前行，视线始终落在前方不远的苏时雪身上。从他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她半边侧脸，树影碎光间，她眼帘半垂，有一刹的出神。

　　他看得清，她眼底再次浮现了那种柔和与悲伤交集的神色。只不过，这次……悲伤似乎更多些。

　　闻千合收回视线，心中却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或者……什么人，才会让她露出那般神情？

　　一时间山中寂静，只有轻微脚步声。

　　越往林中深入，植被越发密集，高耸树冠遮天蔽日，将阳光与暖意尽数遮挡在外，周遭一片湿寒。

　　有修为在身，苏时雪并不畏寒，但走在这样的阴冷环境中，她不自觉绷紧了心神，调出了技能卡严阵以待。走在身后的两人似乎与她同感，也放轻了脚步。

　　可苏时雪越是凝神，就越觉得周遭静得可怕，像是彻底脱离了人世，不存任何活物。直觉般的警惕浮上心头，她刚想示意身后的闻千合与柳明珠小心，耳廓便本能地一颤。

　　侧方有动静！

　　苏时雪神色一凝，立即戒备。湿凉的风吹过，一枚黄叶悠悠落下，打着转儿飘入灌木丛中，发出簌簌轻响。

　　原来是落叶的声音。她心神稍缓，回头想招呼两人继续前行，却猛地僵住。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闻千合与柳明珠，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浓厚到几乎凝成实体的白雾！

　　缕缕白雾从林间树下涌出，早已悄无声息包围了她！

　　还不等她反应，浓雾中响起窸窸窣窣怪响，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靠近……不止一个，是无数个！

　　不等来者现形，苏时雪两手一挥，‘轰’地一声，炽热火光炸开，呈圆环形斩向四周！

　　几乎同一时间，数不清的黑影从白雾中冲出，朝她扑来！

　　看清的一刹，苏时雪感觉头皮骤然发麻。

　　是蜘蛛，数不清的人头大小的蜘蛛！

　　火光轰然炸开，瞬间将扑来的蛛群撕成碎片，但还是有不少漏网之鱼张着尖锐螯肢向她冲来，爪尖泛着诡异幽光，显然有毒！

　　她心神一凛，立即闪身避开，同时凝出数道火刃，急雨般暴射向蛛群。

　　围攻她的蜘蛛密密麻麻，倒方便了她一网打尽，一阵火雨落下后，蛛群被尽数消灭，整片山林都弥漫着刺鼻的焦臭气味。

　　苏时雪拧眉屏息，将恶臭阻挡在外，扫视了眼突然出现的蛛群。这些蜘蛛显然受到了魔界灵气影响，形态变异，个头奇大、通体漆黑，螯肢尖利可怖。

　　但令她疑惑的是，这些变异蛛群看似危险，但明显灵智不高，只懂蜂拥而上，且格外脆弱，一击即溃。

　　传言中骇人无比的通灵山凶兽，真会如此不堪一击吗……？

　　联想到无极圣宗那些杀不死的活傀，她不敢小觑这些蜘蛛，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直到确定它们没有复活的迹象，这才放心下来，将视线转向周围的茫茫大雾。

　　这迷雾像是某种阻滞，就连神识也无法穿透，她根本探查不到闻千合与柳明珠的踪迹。出声呼唤更是行不通，白雾中或许还潜伏着凶兽，贸然出声与自投罗网没什么区别。

　　思来想去，苏时雪决定继续前行，去阵法附近等待两人。

　　刚走出几步，余光突然捕捉到一丝银芒。她定睛看去，发现是一截蛛丝。

　　树冠间漏下点点碎光，落在银灰蛛丝上，折射出几不可察的微光。

　　银丝一头连着蜘蛛破碎的腹部，另一头没入白雾中，不知连向何处。

　　望着那截蛛丝，苏时雪心头闪过一瞬本能的不安。她定睛环视四周，这才发现，每只蜘蛛尾部都连着一截蛛丝，蛛丝半透，若不细看，会被轻易忽略。

　　成千上万的蛛丝在半空中飘飘摇摇，全部指向……她身后的浓雾。

　　苏时雪似有所觉般回头，对上了一道山一般的黑影。

　　茫茫白雾中，庞然大物缓缓现形，八条细长但狰狞的蛛腿蓄势待发，似乎随时都会弹起扑来，将猎物生吞活剥！

　　苏时雪立即闪身后退，想要先拉开安全距离，但忽地一阵天旋地转袭来，令她视线模糊了一刹。她脑中猛地拉响警铃——

　　这片铺天盖地的白雾，有问题！

　　林中一阵簌簌作响，像是有狂风吹过，所有草木都摇晃了起来。

　　更加浓郁的白雾从片片翠叶下逸出，如活物一般朝苏时雪钻来！

　　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整片山林中，小到一株野草、大到参天巨木，全都受到魔界灵气影响生了灵智。

　　这不是山林，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要将所有步入其中的人桎梏、吞食！

　　心中升起一股轻敌的挫败感，苏时雪拧了拧眉，接着又想到了什么，轻声笑了。

　　“放火烧山……很壮观吧。”她缓缓握拳，随即猛地蹲身，裹着火焰的右拳狠狠砸向地面！

　　轰——整片山林猛然一震，摇曳着释放浓雾的枝叶齐齐顿住了，紧接着像是恐惧一般，瑟瑟颤抖起来！

　　潮湿泥土下，金红纹路以闪电般的速度爆开，飞速冲向山林的每个角落！

　　火光轰然而起，熊熊烈火如暴怒蟒蛇，盘踞虬结树干、吞噬黄叶枯藤，火势越来越烈，不到几息工夫，整片山林已成一片火海！

　　这些变异树木虽不普通，但苏时雪的未名火更非凡物，但凡被金红火苗沾上的，不是瞬间化为飞灰、便是被炙烤得焦黑一片。

　　在周围植被陷入火海的瞬间，苏时雪强忍着浓雾带来的眩晕感，凝出一根火焰长矛刺向朝她冲来的巨型蜘蛛。

　　这只巨蛛显然远远强过先前的蛛群，看见苏时雪刺来的长矛，蛛腿猛地一弹，迅速跃入空中避开攻势。同时，它庞大如鼓的腹部灵活勾起，‘噗’地一声，一团银白蛛丝朝着苏时雪电射而来。

　　一击落空，苏时雪却并不意外。或者说，它的弹跳躲闪，本就在她预判之中。

　　‘噗嗤’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贯穿声响起，弹入空中的巨蛛被另一方向射来的火焰长矛从尾至头洞穿，庞大身躯在空中滞了一瞬，接着轰然坠地，不再动弹。

　　危机解除，苏时雪松下心神来，这才注意到，方才被她避开的那团蛛丝，落在了一群死去的蜘蛛上。

　　而被它粘住的几只蜘蛛尸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液化，很快变成一滩污血。

　　这蛛丝竟有如此强的腐蚀性！苏时雪心有余悸地离远了些，又将视线转向周围的火海。不过片刻工夫，先前还张牙舞爪的变异植物已尽数枯焦，茫茫浓雾也在火焰炙烤中散尽。

　　苏时雪抬手一收，漫山大火顿时消散，只余熊熊黑烟。她打算原路折返回去寻找闻千合与柳明珠，但脚步刚迈出，她便觉得头脑一阵昏花。

　　白雾带来的影响还没过去。

　　她退后两步，倚上一块山石，闭目调息，试图让神识尽快回归清明。背后的山石还带着烈火烤过的余温，可这炙热不仅没有减轻眩晕，还让她更加头重脚轻了。

　　阵阵眩晕中，她隐约听见由远至近的窸窣声响。

　　是闻千合或柳明珠找来了吗，还是……她蹙眉抬眼看去，模糊视线变清晰的一刹，整个人微微僵住。

　　山一般的黑影倾轧下来，比先前那只还要大上两三倍的漆黑巨蛛正冷冷俯视着她。比人腿还要粗壮的螯肢缓缓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它缓慢地转动头胸，看向不远处躺着的巨蛛尸体，又转向苏时雪。虽然没有出声，但苏时雪一瞬读懂了它的含义。

　　地上已死的那个，显然是眼前这只巨蛛的配偶，而此刻它痛失伴侣，来找她‘报仇雪恨’了。

　　苏时雪紧紧盯着眼前小山一般的巨蛛，没有贸然行动。此时她头脑昏沉，状态不如方才，而眼前这只巨蛛，显然要比刚才那只厉害。

　　怕是不妙！

　　两相对峙间，面前的巨蛛先动了，它猛地抬起螯肢，泛着青黑冷光的尖爪闪电般朝苏时雪刺来！

　　苏时雪早有防备，立即闪身避开，同时燃起金火攻向巨蛛较为脆弱的腹部。然而，巨蛛不躲不闪，反而勾起腹部迎了上来， ‘噗’地一声，纺器中吐出一团银白蛛丝。

　　不承想，看似轻盈脆弱的蛛丝撞上炽热火焰，不仅没有被烧穿，反而将其尽数阻挡在外！

　　苏时雪一惊，但不等她再次出手，巨蛛便弹地而起，接二连三的蛛丝朝她射来，在空中张开成大网，瞬间围堵了她身前左右三个方向，同时伸出骇人的螯肢，向她后心刺来！

　　躲不开了！电光火石间，苏时雪一咬牙，心念微动，身形从原地骤然消失，遁入虚空。

　　只在虚空之中停留了瞬息工夫，她便闪身而出，退开至几丈外。虽然避开了一次凶险攻击，但她心有余悸。以前几次与玄方交手的经验来看，她一旦进入虚空，不出片刻，玄方便会怒气冲冲地出现。

　　因此，这一招只能用一次，若再躲入虚空，便是自投罗网。

　　还未来得及平稳气息，巨蛛再次朝她扑来。这次她有所防备，没再陷入被蛛网围困的境地，但碍于蛛网防火，她的攻击都成了徒劳，一星火苗也沾不到巨蛛身上！

　　然而，她越急，体内眩晕感便越严重，这让她不禁怀疑，再不结束战斗，她就要晕倒在地，成为巨蛛的盘中餐！

　　焦灼间，前方不远处的枯焦树丛突然簌簌一动。

　　紧接着，一道清瘦有力的身影从枯木间掠出，足尖轻点地面跃入空中，稳稳落在巨蛛头上！

　　来人伸手按上巨蛛头顶，额间的朱砂痣像在呼吸一般，散发着忽明忽暗的红光。奇异的一幕出现了，先前还张牙舞爪的巨蛛此刻像是被催眠了一般，身形猛地顿了一拍。

　　“掌门！”

　　一声呼唤传来，苏时雪诧异地望向巨蛛头顶的少年。他有些吃力地控制着掌下的巨兽，晶亮双眼定定望着她，‘掌门’短短两字，却像是说了千言万语。

　　无需多说，苏时雪立即配合，趁着巨蛛动作停滞的一刹，锋利炽热的火刃从它最脆弱的腹底刺入，瞬间洞穿了这个庞然大物。

　　巨蛛轰然倒地，少年矫健地翻身落地，快步朝她走来。

　　阵阵眩晕翻涌，视野越来越模糊，苏时雪脚下忽而踉跄，随即被一个温暖怀抱接住。

　　手臂比之前有力不少，肩膀也宽了许多，这个怀抱有些陌生，但紧接着铺天盖地的草木清香包裹了她，带来无可比拟的安心。

　　“小雪山……”她喃喃说，“你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苏没说完的话：放火烧山，牢底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