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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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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在城外,是一处温泉庄子。昨儿贾赦才给的,占地颇大。
周围俱是皇庄,又紧邻着清虚观。
贾琏先是带着迎春去观中拜见了张道士。
那张道士原先是贾代善的替身,与贾家向来亲厚。
如今又被老圣人与新帝先后册封,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
昨日,贾赦便派人来传了话,请张道士照拂一二。
因今日迎春来了,一路俱是清净。
贾琏当先去拜见了张道士:“老神仙,小子给老神仙请安。”
张道士是个随和的,满面堆笑:“无量寿佛。二爷来了,快请上座。”
贾琏便郑重将迎春拜托给张道士,求他照拂。
迎春忙上前拜见:“张爷爷安好。”
张道士同贾家的关系向来亲厚,便是贾家这些小爷姑娘的寄名符儿,俱是张道士所制。
迎春等人也常跟着贾母来此处供奉,倒是不需太过避讳,因便直接上前拜见。
“二姑娘多礼了。”张道士打个稽首,“咱们受国公爷照拂,才有今日。便是府中不特意来说,照看二姑娘一二,也是咱们分内之事。二爷同老爷且放心便是。”
贾琏同迎春忙上前谢了,又陪着说了会子话,方才出来。
兄妹二人在观中转了转,又捐些供养,方辞了张道士,往庄子上去了。
庄子是极好的位置,又极大。
便是同周围的皇庄相比,都不算逊色。
迎春管家这么长时间,从来不知道贾家竟还有这样好的庄子。想来是贾赦的私房了。
贾赦幼时在先老太太膝下长大。先老太太溺爱孙子,生怕他受了委屈。临去的时候,便将手中所有私产俱给了贾赦。便是贾代善也没有分得一二。
因贾赦手中私产绝不下于府中公库。
只这般好的庄子却依旧叫迎春震惊。
庄子虽在城外,但这里多温泉,地气比旁的地方热。如今外面还是初春的景色,庄子里已是郁郁葱葱了。
贾琏也没来过,便趁机陪着迎春在庄子里转了一圈,心下艳羡。不说迎春,便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知道贾赦手中竟有这样好的庄子!
贾琏看一眼迎春,昨儿父亲已经将地契给了二妹妹。以后,这庄子便是他这个妹子的了。
贾琏心中微微有些酸,他可从未得过老爷这般赏赐呢!
迎春被贾琏哀怨的眼神看着,心中一转,便知道贾琏的心思。因便是一笑:“二哥哥可是觉着父亲偏心?”
这却是没有!
贾琏伸手,替迎春挡住旁逸斜出的枝丫,声音温和:“妹妹这是什么话!”
“男儿当志在四方,如何就惦记父母手中的那些东西。况且,二妹妹孝顺父母,我常年不进内院,老爷太太总是妹妹在尽孝。”
“这便不说了,便是你嫂子同你侄女,二妹妹也没有少操心。如今二妹妹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若是我手中有这样的好东西,也尽给妹妹的。”
贾琏说的俱是实话。
他如今同王熙凤和睦。王熙凤也常同他说些内院的事情。
他们都是聪明人,大房如今能有这般境况,迎春出力绝不小。若不然,他们夫妻,如今正该在正院替二房鞍前马后的跑腿呢。哪里有如今的好日子!
况且,如今迎春避出来,也是为着府里。
迎春深明大义,他们自然也要承她的情。
只可怜贾琏没有私产,又不好用王熙凤的嫁妆,心中本就对迎春有愧。
迎春如此可人疼,贾琏哪里会觉得贾赦偏心呢。
迎春笑一笑,“哥哥莫要觉得亏欠与我。若非父母亲和哥哥嫂子的庇护,我哪里能有如今呢。”
“况如今这样的情势,若在旁人家,早该将我送到庙里做姑子了。老爷同哥哥心疼我,总觉着亏了我的,我哪里不知。且我常日在府中,如今好容易能出来,我极开心的。”
贾琏见迎春果然没有自怨自艾,心中只当她小孩子,还没开窍。只他一个男子,也不便说,只在心中要将迎春多疼一些。
贾琏想毕,便笑了笑,带着她在庄子上转了一圈,方回来安置。
迎春知道他心中所想,但迎春心中真觉得走出那四四方方的天地,心中畅快许多。
只是这般心思,不便与旁人言说。因便敛了神思,只去看庄子上秀丽景色,又看着贾琏安置下人。
庄子到底在城外,贾琏担心迎春一个人住着害怕。
因着贾珍的事情,贾琏早已告假的。索性便命人在外院也收拾了一座院子,陪着迎春住了。
迎春倒是无所谓,贾琏既不放心,便也由着他。
迎春自己却是常带着丫头们在庄子上转悠。
她到底常年在府中的,如今便是看什么都新奇。
见庄子上的庄稼果树,也要过去看看。
庄子里各种菜蔬庄稼尽有的,又极大,迎春倒是不觉得无聊。
每日只同贾琏在一处吃了饭,便带着丫头婆子们满山的徜徉踏青。
这日,迎春自热汤中出来,脸被蒸的红扑扑的。
司棋忙带着人过来伺候茶水。
迎春慢慢喝了盏茶,方觉得好些。又缓了好一会子,才换了衣裳出来。
庄子上常日无事,迎春倒也不着急回去。
这庄子位置极好,便是不用刻意修缮,也风光逶迤,一步一景。
迎春便扶着司棋的手,信步而行。
才走了几步,迎春望见不远处还有一些低矮的屋舍,却不像是住人的。
心中好奇,迎春便问司棋:“那边是什么?看着像是花房。”
司棋常年跟着迎春在府中伺候的,哪里知道。
迎春问完也反应过来,左右她也无事,便往那边走去,“咱们过去看看吧。”
这庄子极规整的,下面伺候的也有规矩。司棋自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便小心搀扶这过去。
到了近前,也不见有人,只有零星的花卉和一些不认得的,似花似草的植被在里面种着。
迎春到底是闺阁小姐,不知稼穑之事。还以为是什么新奇的花卉,便在驻足门口观赏。
一个庄子上的婆子看见,便过来请安。
迎春叫了起,便问这些俱是什么花。
那婆子顺着迎春的手一看,便笑:“姑娘是尊贵人,哪里认得这些!”
“这却不是花,是为着留种子的菜蔬。”
见迎春一脸不解,便耐心解释:“这里是庄子上的暖房,咱们这边地气热,冬日里也能种出菜蔬来。因便盖了着暖房,府里冬天的菜蔬便是从这里送进去的。”
“如今天暖和了,外面的菜蔬也长起来了,这里便不用了。只留这些做种子的。”
迎春恍然大悟,又便拉着她问一些稼穑之事。
迎春闺阁小姐,问的虽可笑,但那婆子却是一一耐心与她说了。
两人正说的高兴,便见绣橘匆匆过来,“姑娘原来竟再这里。”
“何事?”
“二爷到后面来了,说是要回府里去。”
迎春看一眼司棋,司棋忙包了一盒点心给那婆子:“大娘带回去甜甜嘴吧。我们姑娘喜欢听大娘说话,大娘得了闲便来。”
那婆子忙接了点心,千恩万谢的走了。
迎春才往回走,“出了什么事?”
绣橘抿抿唇,“珍大爷醒了。”
迎春脚步一顿,“珍大哥哥身子如何?”
“如今只是醒了,连说话都不利索呢。”
迎春方点点头,命身后跟着的人,“我在外面,不能在府中尽孝。你去将庄子上新鲜的瓜菜多多的装上,一会子托了琏二哥哥带回去,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
忙有人答应着去了,迎春才带着人往前面去。
来到前厅,贾琏已经等着了。
迎春忙快走两步:“二哥哥。”
贾琏站起身,“妹妹,珍大哥哥醒了,我……”
迎春便笑:“这是好事,想来父亲和二叔必有话吩咐。哥哥且放心去吧,我无事的。”
贾琏还是有些不放心,因沉吟一番,“前面田平一家是父亲留给你的。还有一些人,我都交代了,便叫田平总管着。妹妹若有个什么事,便叫你身边的丫头去前面说一声便是。”
知道贾琏不放心,迎春便也不推脱,一一答应下来。
贾琏叮嘱了许多,又细细在庄子上探查一番。见果真没有什么不妥,方略略放心。
迎春将丫头们拿过来的瓜菜好生装了,叫了婆子出去,交给跟着贾琏的小厮。方送了贾琏回去。
她如今再没有什么担心的。贾珍再不安分,如今也只能在府里逞逞威风。再想去外面招祸,却是不能了。
且又秦可卿看着,也不怕他做出什么事情来。
况且,贾珍这般行事,府中人俱知道的。
便是如今看着贾珍可怜,方不便说他。但他想要再作夭,也不能了。
迎春长出一口气,方安下心来。每日愈发自在。
那日碰见的那个婆子是便在庄子里伺候的,后来也进来请过几回安。
庄子上的管事见迎春喜欢,又见她也算干净,便叫了她进里面伺候。
迎春听她说话极有条理的,全不像是寻常庄户人家的妇人,因便问她的来历。
原来那婆子竟也是南边的人!
只因家中出了变故,家资一夕之间全没了,唯一的女儿又被拐了去。她丈夫不是能抗事儿的,扔下她出了家。
她虽有娘家,但她一个妇人,又常常挂念女儿,不愿再嫁。在娘家哪里能顺心?
前几年她打听得一星半点的消息,似乎女儿被卖到了京里。她顾不得许多,便挣扎着一路乞讨过来。
只可惜她身体本就不好,一路上又缺衣少食的,到了这里再起不来了。
若不是庄子上的人碰见,救她一命,她便熬不过去了。
她是个知恩的,倒是安稳在庄子上安置了下来。
本来主子来的少,便叫她跟着忙活,给她一口饭便也就是了。
如今迎春来住,管事的见她干净,又会说话的,便叫她在里面伺候着传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