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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第十二章终局
      秦淇阳守着慕容晏玄,守了足足一日一夜,才不得不接受这冰冷的死讯,宣布料理慕容晏玄的后事。
      尸身仪容也是这位帝王一手打理,等到停灵七日之后,秦淇阳要求礼部安排的慕容晏玄下葬之礼远超了应有的仪制,秦淇阳甚至下令,将其葬入皇陵,待百年之后要与他合葬。
      朝中议论纷纷,但如今秦淇阳已稳坐皇位,无人敢妄言半句。也只能当做是主仆情深,毕竟谁不知慕容晏玄是伴着君王从冷宫过来的亲信。
      秦淇阳送葬那日,宫城中洋洋洒洒地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翻飞的雪花如同白絮一般飘落,覆盖了宫中的朱墙碧瓦。秦淇阳久久立在风雪中,年纪轻轻的帝王此刻整个人仿佛突然疲倦而苍老了许多。
      皇后是从潜邸之中跟过来的老人,早已从掩藏不住的蛛丝马迹中窥探到了秦淇阳与慕容晏玄之间的辛秘。
      起初的震惊与不敢置信过后,早已经认清了现实,如今慕容晏玄已经逝去,而她还是后宫中的女人。
      身在后宫,居于后位,如今却连圆房都没有经历过。虽然说不上对秦淇阳有爱慕之心,但后宫女子却不得不讨好君王。见秦淇阳独立于风雪中,遂面色平静地走上前去,欲给秦淇阳披上披风。
      秦淇阳不着痕迹地转了半个身子,躲开了他的动作。皇后面色微微一僵,收回了手,“陛下……”
      秦淇阳低声喊了她一句:“裴小姐。”
      皇后睁大了眸子。只听秦淇阳慢慢地说:“你不必如此。我会择一合适时机,好好将你放出宫去的。”
      皇后微微一愣,倒并非不愿出宫,而是听不懂他的意思,犹豫了少顷,面色有些难看,“陛下是要另择中宫?臣妾是有何处做得不够……”
      秦淇阳淡淡地打断了她,“朕不需要后宫,也不想耽误了你。”
      “陛下的意思是,要将我放出宫去……空置后宫?”皇后总算听明白了,秦淇阳居然要为了慕容晏玄空置后宫?堂堂九五至尊,居然会为了身边大太监如此。
      “朕不需要后宫。”秦淇阳言简意赅地重复了一遍。皇后从未听过这样的事,震惊之余,下意识道:“可陛下身为天子,纵是对女子无意,也终究还是要留下血脉,绵延帝位。父亲也必不会赞同您如此行事的。”
      “朕不拘泥于亲生骨肉。”秦淇阳望向漫天的飘雪,不愿意再多说。皇后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长年长在闺阁中的女子,本以为出嫁便是一辈子的事,更何况她嫁的是帝王,“若臣妾不愿离宫呢?”
      秦淇阳回头看了她一眼,“裴小姐想清楚之后,自然会愿意的。”说罢,沿着长长的宫廊,慢慢地走远了,只留给皇后一个孤零零的背影,身侧竟是半个跟随的人也没有,只是这么走着,慢慢地淹没在宫城的这场大雪里。
      皇后虽然对这种事闻所未闻,但想通之后,谁还愿意留在这宫中孤零零的守活寡,如今裴家炙手可热,又有陛下的歉疚在身,也不怕谁人说闲话,另择一夫婿有何不好。
      倒是裴丞相大闹了一番,一日连上了十条奏折,劝谏秦淇阳三思而后行,案上的折子如雪花般堆起来,皆是不赞同陛下遣散后宫,空置后位。被秦淇阳一一驳回,更明言自己此生既已决定不涉后宫,与其空耗了无辜女子的韶华,倒不如做个彻底。
      帝王心意已决,百官也不得不收了那晚陛下后宫塞人的心思,安安稳稳地接受了这桩事实。秦淇阳退回了当初与裴家的婚书,并非是和离,而是当这场婚约从没有存在过。
      裴小姐依然是待嫁之身,而他也只当从未婚娶。至于身后继承之事,他也还年轻,秦淇阳还需从宗室之中好好物色。
      两年又过,秦淇阳终于从宗室中择出一位优异者,不过半大孩童,睁着一双无知懵懂的双眼,却已表现出了超乎旁人的聪慧,能过目不忘。
      但秦淇阳挑中他原因的并不单有聪慧,而是看见他那双干净的眸子,一瞬就让想到当初在冷宫,初见慕容晏玄的时候场景。
      但谁也无法代替慕容晏玄在他心中的位置,这几年来,宫人不是没有动过心思。更甚有自以为揣摩透了他心思者,居然不知从哪弄来了跟慕容晏玄有几分相像的少年,反惹得向来随和好脾气的帝王大发雷霆,严惩了一番献殷勤者,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在他后宫上下心思。
      同年,秦淇阳将这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成了他的太子。他把用在后宫上的时间全用来教导太子上。
      太子聪慧敏捷,学业进步如飞。宫中四季一轮轮转过去,转眼,也长至他肩膀高了。
      宫城僻静处,杂草丛生,藤蔓乱长。一口荷塘连着底下的烂泥都早已干枯。
      此处早已被帝王下旨,不允许任何人踏足,也不允许任何人擅自毁坏此地的一草一木。这里就是当初秦淇阳与慕容晏玄居住的冷宫。
      秦淇阳最近忙与教导太子,筹备让太子亲政之事,已有好一段日子未来此地休憩。此刻他独自坐在院子外的老树下,望着头顶的枝繁叶茂出神。
      “父皇——”太子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秦淇阳转头先是一怔,微微蹙眉,“你怎么来这里了?”
      太子规规矩矩地站着,“父皇,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嗯。你先回去吧,等朕晚间再去看你的功课。”秦淇阳微微颔首,并不习惯此地出现旁人,会打断他的思绪与回忆。
      “父皇。”太子安静了一会儿,大胆地并未离去,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父皇是在思念故人么?”
      秦淇阳垂下眸子,睫下垂下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是,故人。”
      “斯人已逝,父皇,您不是常教我要胸怀万物。拿得起,放得下么?”太子疑惑地看着他,少年不识情滋味,自然也不懂秦淇阳的感伤。
      “等你再长大些,自然就会明白。”
      秦淇阳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显然与平时和蔼可亲的模样都不同。太子不解,也只得默默地退下。
      秦淇阳依然如同一具凝固了般的雕像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门的方向。
      那扇破旧的门上早已腐朽,秦淇阳每次来,都会将这院中的杂草与蛛网打扫的干干净净。但仍是无法阻止这间院子逐渐染上岁月的陈旧,但这里一应布局,依然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此刻他站在这里,就仿佛看见了昔年。慕容晏玄欢欣雀跃地推门出来,把他新研究出来的小玩意,又或是什么点心茶水送到他的手上。
      慕容晏玄那时候日日围着他,在这间院子里度过了许多年,他们一同赏月说笑话,一同数天下的星辰。
      思念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尽管一转经年,慕容晏玄依然是他心中无法抹除的印记。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那个人再次朝他走来。
      “晏玄……”秦淇阳直了眼,喃喃地喊了一句。那身影却转眼如同云烟般消散,空空荡荡,只有风声回应他。
      慕容晏玄,已经不在了。秦淇阳闭上眸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晏玄,你再等等我。”
      他大步走出了院子门,隔日,帝王退位的消息便如风一般,席卷了京城每一处角度。
      秦淇阳无心权位,太子刚一亲政,他就直接放权退位,不顾朝臣劝阻,执意将太子捧上了龙椅,退居太上皇之位。
      他亲自教导出来的太子自然担得起大任。而从此隐匿于深宫之中的太上皇秦淇阳,已为难见首尾的存在。
      不知秦淇阳今日是仍待在那处冷宫之中思念故人,还是出宫游历四处飘荡。
      又是一年秋,慕容晏玄的忌辰将至。
      秦淇阳怀揣着慕容晏玄的旧物,带了一壶酒与几碟糕点。独自踏行到郊外,他摘下一枚当初与人共尝过的野果。细细品味过那酸中带甜的滋味,到当时场景,也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他从来不曾后悔过遇见慕容晏玄,只恨天意弄人,不肯多给他几年好时光。
      在那树下摆下酒水与糕点,秦淇阳迎着瑟瑟秋风,与满地金黄饮下一杯,再将另一杯斟在地面上。簌簌作响的林木仿佛在回应他的祭奠。
      秦淇阳躺在那棵树下,安静地闭上了眸子,放任自己陷入一片幽暗之中,微微扬起一抹安然的笑。
      “晏玄,我来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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