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固穷不穷

9、第 9 章

　　紧锣密鼓的三周排练期很快就过去了，学校里各处开始陆陆续续挂上了各种横幅和装饰，大家期待已久的艺术节如约而至。
　　艺术节这天上午虽然是正常上课，但学生们的心早已飞到九霄云外。老师们也都心知肚明，大多随便讲一些习题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安排自习——其实就是让学生们化妆换衣服去。
　　一班教室里此时人头攒动，大家都在吵吵嚷嚷地套衣服、化妆，突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爆发了极具感染性的狂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秦柏鸣和向曙星看着化装完成后的马向南，扶着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太艺术了，真的！”向曙星冲他竖起拇指，“今天整个四中没有比你更艺术的人！”
　　秦柏鸣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我靠！这谁给你弄的造型啊？你居然没跟他拼命？”
　　马向南心如死灰道：“还能是谁......”
　　话音未落，身着中世纪风格裤装的女孩幽幽地从马向南身后探出头：“说什么呢？”
　　秦柏鸣和向曙星瞬间噤声。
　　“多贴人设啊你们懂不懂欣赏？我跟杨筱忙活了好久呢！”许艺澄腰一叉眼睛一瞪，配上宽边帽子上耸立的羽毛，整个人显得十分神气，“马向南！你说！你对自己的造型满不满意？”
　　马向南这个软骨头立刻点头哈腰：“满意，十二万分的满意！”
　　许艺澄这才哼声忙别的去了。
　　马向南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为了塑造出怪异体型而塞了一堆棉花的肉色紧身衣、破破烂烂的皮马甲、长短不一的五分裤......再看看镜子里那张这里黑一块那里青一块已经看不出人样的脸......
　　“兄弟们，”马向南脸上是慷慨赴死的决绝，“为了咱们一班的3000块奖金，我今儿算是豁出去了！”
　　“别怕，胖南！今天咱高二一班四朵金花的场面哥来替你撑！”换装完毕的辛恒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一身修身的白色骑士装显得整个人风度翩翩，脸上化了点妆，颇有些剑眉星目的味道，能称得上是个小帅哥了。
　　......如果脸上不带着他标志性的臭屁表情的话。
　　“你的衣服为什么这么好看！”秦柏鸣低头看看自己乌漆嘛黑的主教服，心里不平衡了，“靠，早知道跟你竞争一下卫兵长了！”
　　大家都穿得牛鬼蛇神，一身校服的向曙星就显得格外显眼。此刻他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大包，正帮着清点人数准备带班去礼堂，却见男一二三号正狐疑地盯着自己。
　　马向南：“不对劲。全班几乎都上场了，你真的不参加我们的节目？”
　　辛恒：“小橙子一直说我们班有杀手锏，要高度绝密，不到最后一刻都不告诉我们，是不是跟你有关？”
　　秦柏鸣：“你背着的包里是什么？”
　　“嘘。”向曙星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微微一笑：“高度绝密。”

　　海城四中有整个海城中学里最大、最漂亮的礼堂，经常令其他学校的学生羡慕不已。即使是艺术节这种全校参加的大活动礼堂也坐不满，因此四中还邀请了一些学生家长还有外校外联部的学生前来观看节目。
　　向曙星安顿好一班在本班区域坐下，正摸黑去找自己的座位，路过某一排时却突然被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叫住了：“向曙星！”
　　他一回头，一眼就看见吴客坐在观众席，正一手端着相机另一手跟他打招呼。
　　“吴客哥？”向曙星惊讶道，“你怎么在这？”
　　“我是摄影师呀！”吴客拍拍自己的相机，“咳，兼学生家长。被学校邀请来的，帮忙拍一些宣传用的照片和视频。”
　　“哦哦，你要找容轶吗？我看看二十二班坐哪里......”
　　“不不！”吴客匆忙打断，“我来这容轶不知道！还是别找他了，这小子如果知道我坐在下面等会儿表演的时候肯定不自在。”
　　“啊这样啊。”向曙星道，“二十二班好像抽签抽的挺前的，应该等会儿就能看见容轶他们表演了。”
　　“OKOK。对了，你们班是第几个表演呀？要不要哥给你们录个视频或者拍点照？”
　　“我们班抽签抽的最后一个。”向曙星苦笑，“不用特地给我们拍，我们上场太晚了。”
　　“那行，我看情况来！”吴客冲向曙星咧嘴一笑，“听说这次一等奖奖金很丰厚，你们加油哦！”
　　“会的，谢谢吴客哥！我先回位置了！”
　　向曙星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右手边的辛恒侧头小声对他说：“还有两分钟就开始了，哎，你觉得我们班拿一等奖希望大么？”
　　“不好说。”向曙星也小声回，“不知道特长生班表演什么，容轶平时也从来没提过。”
　　“我听我二十二班的朋友说，他们班得出三个节目呢。可能是美术、舞蹈、体育每个板块各一个，然后拼成一台大节目吧。”
　　两人正嘀嘀咕咕，舞台上却突然灯光大盛。主持人们身着礼服，在欢快的背景音中款款走向舞台中央。
　　演出开始了！

　　第一个节目是校舞蹈队的开场舞，古风古韵，美不胜收；紧接着就是校合唱团的大合唱，水平很高，非常好听，一下子就把现场的气氛带了起来。台下的学生们有人偷偷带手机或者相机的这会儿全掏了出来，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
　　但是好景不长，从第三个节目开始是各班级按照抽签顺序开始表演，节目质量是肉眼可见的参差不齐。高一年级由于是第一次参加艺术节，节目都选的很保守，大多都是合唱或者集体舞之类，有一个班甚至就穿着校服上台表演广播体操，全场都被逗笑了，也算是从另一种方向达成了节目效果。
　　轮到高二年级表演时，节目才重新有趣了起来，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首先打头阵的是高二三班，演的是他们自己原创的小品，演员很豁得出去，笑点十足。一班众人平时没少偷看隔壁三班排练，但这会儿在台下看依然觉得特别搞笑，果然真正上台的时候还是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希望等会儿我们的音乐剧上台后效果也能这么好......”向曙星听见左手边的杨筱小声道。
　　三班的节目结束后又过了几个班级，大概是第六还是第七个的时候，主持人报了高二二十二班的名字。
　　会场内隐隐骚动起来——大家都知道这是特长生班，想必节目会非常精彩。
　　“来了来了，容轶他们班！”辛恒猛怼向曙星。
　　舞台的灯光慢慢变暗，然后“噔”地一声亮起！
　　灯光亮起后，大家看到舞台上站了一排......彩色的幽灵。
　　杨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是什么造型？”
　　“这是顶着彩色的被单吗？”向曙星笑道，“有点意思。”
　　欢快的音乐响起，舞台上的“幽灵”们随着节奏扭动起来，滑稽中透着几分可爱。音乐节奏伴随着“幽灵”们的舞蹈越来越快，然后戛然而止。
　　观众们屏息。
　　哗啦——！众“幽灵”一把撕开身上裹着的彩布，笑容洋溢地定格。
　　灯光闪烁下，台上的二十二班同学赫然根据各自的专业穿着不同的服装——
　　舞蹈特长生们分别穿着闪闪发光的芭蕾舞服、仙气飘飘的中国舞服；体育特长生们分别穿着篮球服、足球服，单手抱着自己的球；美术特长生们则穿着白衬衫和背带裤，戴着贝雷帽，手持调色板和画笔。
　　现场摄像马上将实时连接着大屏幕的镜头拉近，近距离从左到右扫视过舞台。
　　停顿了几秒的音乐声继续响起，众人刷的一下散开，形成了一个三足鼎立的队形——舞台的左侧，布置了一行斜斜排开的画板，舞台的右侧，舞蹈生、体育生两方相对而立。
　　音乐愈发激烈起来，首先是舞蹈生阵营随着音乐起舞，一段舞毕，众人定格，笑着伸手示意对面；篮球体育生们紧接着随着节奏展示花式篮球的动作......
　　“居然让舞蹈生和体育生以斗舞的形式表演才艺！”许艺澄叹为观止，“好精妙的设计，这也只有二十二班的文娱想得到了！可是他们的美术生呢？”
　　台上，不同于舞台另一方的欢快热烈，美术生这一边只有四人。他们依次在台上站定，伸手示意观众们看向大屏幕——大屏幕上，四行数字正快速滚动！
　　“这是干嘛？要抽奖吗？”辛恒看着大屏幕跃跃欲试。
　　向曙星心里也隐隐生出点期待，紧盯着大屏幕。
　　数字锁定，屏幕上出现几行大字：9排5、4排17、16排7、18排20，请上台来！
　　辛恒愣住：“9排5那不就是......”
　　向曙星低头看向自己的座位号——9排6
　　“咦！我吗！”杨筱一下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我我我是要上台吗？”
　　她有点兴奋，起身时被裙子绊了一下。向曙星一把将她扶住，垂着眼睛用橡皮筋快速把她宽大的裙摆扎了一下：“好了，去吧，小心点走。”
　　杨筱来不及道谢，匆匆提着裙子下去。
　　四位观众很快就上了台。摄像将镜头对准了左侧舞台。大屏幕上，杨筱在指引下坐在了容轶对面。
　　摄像大哥非常上道，镜头近一步拉近、聚焦，紧盯着二人拍。
　　观众席立马沸腾起来。
　　“老天爷，好养眼！”
　　“俊男靓女！这个女生我认识，一班杨筱，级花啊！这个男生是谁啊？”
　　“不认识啊！长得简直像韩国的爱豆！就最近在中国很火的那个团，有点像里面的......”
　　向曙星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觉得有些吵。他努力忽视掉周围嘈杂的声音，只专心看着大屏幕。
　　大屏幕上容轶跟其他美术特长生一样，白衬衫、背带裤、贝雷帽，卷了一下头发，一看就是二十二班文娱委员集体安排的造型，但配上那张斯文俊秀的脸就抢眼得要命；而杨筱身着吉普赛女郎的舞服，一袭红裙，五官旖丽，只需略施粉黛便光彩夺目。
　　两人相向而坐，女孩似乎有些紧张，但容轶对她说了句什么，下一秒女孩便舒展眉目笑了，整个人肢体动作都放松下来。
　　容轶也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注视着女孩拿起画笔。
　　音乐继续，舞台一头双方的斗舞逐渐走向高潮；而另一头四人专心致志，笔走龙蛇。一静一动之下，全场观众都全神贯注。
　　随着音乐最后几个高音重重落下，舞蹈生和体育生们相视一笑，队形切换，彼此相错而站，相互执手；而另一头的美术生们同时放下画笔，反转画板，和自己邀请的嘉宾一道面向观众。所有人一起行了谢幕礼。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摄像将镜头移向美术生们的画作，一幅幅扫过来，最后定格在最末尾的画作上。
　　相比于前面三幅，最后一幅画用笔并不多，简练而干净的线条勾勒出一个身着吉普赛服装、垂眸而笑的女孩——女孩正抬手将碎发别在耳后，鬓边是一朵热烈盛放的红色山茶花。
　　台上的杨筱也正回头看着大屏幕的实时转播，看到容轶的画的一刹那，女孩呼吸一滞。
　　美术生们将画从画板上取下递给嘉宾。容轶轻轻碰了碰杨筱的衣袖，她这才如梦初醒，满脸通红地从容轶手里接过画作，举在自己身前。
　　台下的观众们看着大屏幕上的杨筱和她手中笑靥如花的女孩，掌声经久不息——
　　“太牛逼了，我靠。”辛恒喃喃道，“这么短的时间，能画得这么像......”
　　许艺澄搓着自己已经拍红的手：“我就说杨筱今天的造型缺了一点什么......他给杨筱添的这朵山茶花简直是点睛之笔，把吉普赛女郎那种羞涩而热烈的感觉全画出来了，好厉害！”
　　向曙星收回目光，勾了勾唇。
　　当然了，他一直都这么厉害，只是别人都没发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