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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是想死 ...

  •   “夫人,你家孩子的情况不容乐观,精细些养或许能活得久点,人人都期待奇迹,但这么容易发生就不叫奇迹了。”

      “令郎命有一劫,命数堪至十五。”

      “这是病危通知书,患者的情况你们也了解,家属在知情同意这里签字,这份是必要时行气管插管的同意书。”

      画面抖动间,一对夫妻坐在急救抢救室门外,满眼含泪。

      暨枝致睁开眼,脑袋有些沉重。

      医生急匆匆赶来瞧过他后,安排到休息室去打会点滴,樵喃词早回了宴会,自己则在给父母发消息说了声便昏昏沉沉闭上眼。

      休息室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白生手背留下针头拔出后的乌青痕迹,提醒之前发生一切都不是梦。

      暨枝致慢腾腾从床上坐起,拿过手机,听见休息室门口有动静,一个人推开门走进来,是樵喃词,手里还拿着一盒糕点,“醒了?要吃点吗。”

      他这身体一顿不吃可能就会犯严重低血糖,暨枝致不想遭苦,点了两下头,接过才发现是他最爱吃的那家店,不过这家店很有名,说明不了什么,包装是热乎的,应该是才去买回来不久。

      “这家店离这蛮远的,谢谢。”暨枝致礼貌道谢,上手拆开密封包装,露出里面胖乎乎用料讲究扎实的小饼,一个个饼心都印有粉色小桃心,他洗个手回来坐到餐桌前,把小饼放到嘴边慢吞吞的吃。

      暨枝致餐桌礼仪很好,一举一动挑不出什么毛病,只不过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睡意,呆呆咬着小饼以至两边脸颊鼓起,坐那比起像贵气名画更像屯食物的可爱无害仓鼠。

      樵喃词用了下休息室的开放式厨房,随即递给暨枝致杯热牛奶,问道,“宴会结束了,你怎么回家。”

      暨枝致扫了眼纯白牛奶,忽然觉得两个人现在相处方式有点太亲昵,根本不像才见第二次面的生人,是在替他哥哥感到羞愧还是看他太病弱所以这样贴心照顾?

      可他不需要这样的怜悯。

      暨枝致回答,“这里是暨家名下的酒店,我今晚就住这。”

      樵喃词:“好。”

      说完他就要走,不过几步路暨枝致叫住他,咽下嘴里的饼料,改变心意,“算了,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樵喃词没拒绝。

      暨枝致看着他,唇角露出点笑意,又乖又软毫无心机的模样。

      可他坏心思的想,来怜悯我,我就把你吃干抹净。

      上车后暨枝致改口想去海边先走走。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暨枝致刚打开车门就被迎面来的冷风冻得一哆嗦,脑袋传来阵隐约疼痛感,但他还是走下车,夜幕下海面一眼望不到尽头,海浪有节奏的拍着岸发出沙沙声响,到让人压抑沉闷的心情舒缓不少。

      肩头猛的一沉,暨枝致身上披了件不属于他的宽大西装外套,另一人温暖难言的体温隔着衣物传递到暨枝致肌肤表面。

      暨枝致抬眸,看向比自己高壮的男人,“我不觉得很冷。”

      樵喃词应声,“别逞强。”

      暨枝致脱下,双手绕后将外套重新还回樵喃词肩膀,冰凉指尖很快掠过他的脖颈,碰到凸起的喉结,不过立刻就退开像不小心似的,“抱歉,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所以你不能管我。”

      樵喃词没在说什么。

      两个人往沙滩走,因为不是旅游旺季,再加上天气原因,岸上人不算多,有几个打着电筒提着水桶在赶海的人依稀散步在海滩各个地方,暨枝致好奇,朝一个正赶海的中年男人靠过去。

      中年男人很热情,教暨枝致如何发现白天出来找吃的晚上因为气温低卧在沙里暂时休息的海蟹,因为气温低它们被抓住时也不太爱挥动大钳子动弹直接选择摆烂,要抓就抓。

      还教他找空罐子或者空海螺壳,里面或许有八爪鱼一只。

      暨枝致好奇宝宝似的,跟着大叔屁股后面转,后面按耐不住也想动手试试,但他没有赶海工具,也没有现金,转眼看向樵喃词,“你带钱了吗?”

      樵喃词拿出钱包。

      暨枝致伸手,“要三张,双倍还你。”

      三张红票子刚放暨枝致手里还没有暖热乎,他转手递给大叔,询问,“你这套工具可以卖给我吗?”

      大叔说,“不是,这……”

      暨枝致又借了张红钞票。

      大叔:“卖!”

      樵喃词就站在暨枝致身后默不作声的递钱,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暨枝致拿到他想要的,扭头朝樵喃词分享。

      明明是刮得人脸刺疼的海风,在吹过暨枝致时也下意识温柔起来,轻轻抚过他被冻得发红的鼻尖,吹散他的发丝,将迷人的亮光保留在他眼里,不熄灭。

      樵喃词晃神一瞬,在暨枝致视线即将瞥向钱包时,他指尖一动,将钱夹子合上,依稀间能看见那夹层里放着张中式婚服样式的照片。

      暨枝致正上头高兴着,根本没注意到,笑盈盈的下意识去拉樵喃词的手,欢呼,“现在让我们去抓小章鱼吧!”

      樵喃词不爱与人肢体接触,一点都不行,暨枝致是后来知道的,但当下的他不知道,他只记得在冷风里,樵喃词的手干燥有力而且足够温暖。

      夜晚沉默,海浪翻涌,他拉着他的手往前走,那样张扬肆意,似乎可以轻易劈开前路荆棘,勇往直前到达彼岸。

      走了会,暨枝致蹲下身,努力在沙子里寻找大叔口中所说蛏子留下的呼吸孔,一边随意的和樵喃词聊天,“我从小身体就不咋好,为了活下来药当饭吃,甚至有神棍笃定我会死在十五岁。”

      那江湖道士手指一捏一掐,就张口断定他余下的寿命,虽然说不能全信,但总归心里留下点阴影,数着日子活着可不好过,每天睁眼一醒就想着自己离死更近一步。

      所以暨枝致很早就学会不在多余的人或者物上面浪费心思,能得到就努力珍惜,得不到就尽早放弃换下一个,抱着这样态度生活的人,竟然能咬牙坚持追一个男人三年,到头来获得一顶绿帽,想想他也真是蠢得可笑。

      “我很爱惜生命,所以我绝对无法原谅樵似堇。”暨枝致手上挖沙的动作一顿,不知道是风还还是温度,让他声音有些冷,“我再说一次,如果你陪我是为你哥求情,现在就离开吧,别浪费时间。”

      樵喃词看他,“暨家继承人这么爱说废话吗。”

      暨枝致:“什么?”

      樵喃词冷淡说,“我说过,随你。”

      “那我可以理解为,你现在陪我是因为真的想和我呆在一块?”

      暨枝致被怼了句不生气,反而笑起来,他不关心两兄弟之间有什么矛盾纠结,他凑近点樵喃词,自信不害臊的说,“我长得很好看,对吧,每一个见到我的都会这么说。”

      “……”

      樵喃词没拒绝靠近,无言撩起暨枝致眼前遮视线的碎发,露出他目色清亮的瞳孔。

      暨枝致也同样看着他,月光下像天然泛光的背景板,他倒在幕中,比精心雕塑出的五官更加立体饱满,半框镜片后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染上月光,少去些死气沉沉,多了分鲜活的情绪,就这么望着暨枝致,就好像在望着他无言深爱的人。

      在这刻仿佛世界之外,没有不停歇翻涌的海浪,没有沙滩赶海人零星半点微弱灯光,只有两个揣着不同频跳动心脏却意外一致只因为对方沸腾全身血液的人。

      他们在静谧空间中对视,如有实质般牵扯出两根红丝线在空间内追逐纠缠然后紧合,再然后,操控着双方落笔,洋洋洒洒写下所谓的极端吸引力法则。

      暨枝致又听见自己不合时宜出现的心跳声。

      他猛的站起来,不想听答案了,往前走,“有点吵啊,我们换个地方。”

      可周围一公里以内,只有他们两个,哪来的吵闹声呢。

      樵喃词没揭穿一眼拙劣的谎言,而暨枝致要是在冷静点就会轻易发现,那明显失频的心跳,是分外区别开的两种跳动方式。

      走了会暨枝致感觉心跳声逐渐回归平静,又蹲下来在沙子里挖呀挖,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我上初二那年,十五岁,是真的差点要死翘翘了。”

      樵喃词目色一顿。

      暨枝致因为低着头没注意到,自顾自说,“那时候去国外养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患上厌食症,吃一口饭能吐半天,我不知不觉就走到海边,和现在差不多的场景。”

      那时晚上也是如此寂静,暨枝致瘦得风刮过都要倒地上喘气休息会,一个这样虚弱的人,却能咬牙慢腾腾挪到触碰得到海水的位置,他感觉得到海水的冰冷刺骨,但不怕,因为他体温也暖和不到哪去。

      樵喃词听着,声音都不自觉发紧,“你想做什么。”

      暨枝致平静的看向他,“我想死。”

      “因为活着比死还痛苦。”

      浪声嘈杂,让暨枝致声音有些模糊,恍惚间樵喃词都怀疑面前这个人是他幻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的。

      消沉话题到此结束,暨枝致觉得卖惨差不多就不再说,说多了反而不起效果,他又换上阳光明媚的模样,问樵喃词,“喃词哥呢,你没什么好玩的事情要交换给我听吗?”

      樵喃词目色沉暗,“没有。”

      暨枝致哦了声,忽然发现一个呼吸孔,他赶紧凑上去挖沙子,指挥樵喃词往里面倒盐巴,等待了几秒钟,却没见洞口有什么动静,就知道猎物已经跑掉,他撇嘴把不高兴摆在脸上。

      樵喃词接过暨枝致手里的铲子,照着大叔刚才口头教给他们辨别海蛏会选择逃跑路线的方法,果断一铲子下去,朝深处挖了下,暨枝致上前来倒点盐巴,嘴里嘟囔,“行不行呀你。”

      话音刚落,那逃跑却失败的笨蛋海蛏露出了鼻子。

      暨枝致惊叹一声急忙伸手去抓,把它整个从沙子里抽出来,对樵喃词竖起大拇指,“哇!抓到了。”

      他把战利品放进桶里,看到自己指尖发红,才意识到双手已经冷得麻木,“你还想抓吗,我想回车上了。”

      樵喃词起身,“走吧。”

      在两个人没注意的时候,红丝线无声无息割裂空间,一端系紧暨枝致手腕,另一端缠绕上樵喃词的脖颈。

      大学后暨枝致就独立搬出去,在某宣称有钱买不到还得有权才买得到一套的别墅区,两层上百平的房子只住他一个人。

      送到小区外,暨枝致礼貌询问樵喃词要不要进屋喝杯热水。

      樵喃词没有接受,“早点休息。”

      暨枝致不强求,朝他挥手说再见。

      回家舒舒服服洗了澡,暨枝致往楼上走,推开黑漆漆的房间,墙上挂着一副以黑色为主调的油彩画,叫《见红》,是个不知名画家嗑药后发疯中画下的,在不同光线下会曝光色彩斑斓的黑金调,隐约窥视一点红,听说是那画家没钱还债被债主砍掉半只手臂,要拿画抵债在争夺间染上去的。

      樵似堇知道他心心念念这幅画很久,去花时间找路子砸钱给求了回来。

      他还记得樵似堇送他这幅画时脸上的神情,分明是喜欢自己的,可为什么——或许从哪步开始,两个人错了方向。

      最近有慈善活动吗?捐出去换点好名声也可以。邀请他参加这类型活动的很多,只要暨枝致开口有的是主办方求这个机会。

      即使暨枝致内心不舍,但也明白有关樵似堇的东西需要丢掉,包括那只已经被薅得没剩什么毛的仓鼠玩偶。

      收拾了会东西,暨枝致躺进床上,困意也跟着上来,他翻出樵喃词的对话框,打字:喃词哥我好困,先睡觉了,晚安

      今天谢谢你陪我,我很高兴,希望你也一样

      过了会,暨枝致手机屏幕亮了下,但没有惊醒沉睡过去的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我是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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