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的风［刑侦］》慕沉酒

29、青纱帐9

　　从行政楼出来时，晚霞已消散，天空是一片矢车菊蓝，点缀着破碎星光，孤独而华丽。

　　沈梵音和宴赤站在楼前台阶上，眺望远处的夜色，和偶有路过的行人，

　　宴赤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准备点燃时，动作顿住，收起打火机，将抽出的烟捏在指尖把玩：“安城一趟有什么发现？”

　　身旁有蚊虫绕着沈梵音寻找下嘴点，她挥手驱散，声音泛着些懒散：“几根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头发，颜槿应该已经送到局里了；一张模糊的黑白图片，一会儿发你手机上，还需要你帮忙查查这人身份。”

　　宴赤一时没接上沈梵音的思路：“你不是去查邓东的行迹？”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邓东最后现身的超市，以及委托安城警方帮忙调取的邓东行踪这件事。

　　沈梵音拍了下脑门，这才想起还未将许川的事告知宴赤。她从邓东最后现身的超市说起，到失踪的超市老板许川，再到搜查了许川的住宅的事，简要告知宴赤：“简单说，就是我怀疑那个无名尸体是邓东多年的好友，失踪的超市老板，许川。”

　　宴赤若有所思：“我们在第一案发现场，发现了香灰的痕迹。你还记得现场发现的长方形和圆形痕迹吗？香灰就是在那附近发现的，我们怀疑那是香灰和神像或者牌位的痕迹。如果真的是许川，倒也说得通。”

　　“邓东和许川都曾参与过图书馆的建造，图书馆曾经发生了□□案，七年后两人死在了曾经的图书馆工地……我实在很难不将这几件事串联在一起呐。”

　　“案件的调查还是要回归到证据上，过度悬空推理毫无意义。我已经委托局里的同事，调取当年的案件资料，应该也差不多有回信了。要和我一起回局里吗？”

　　沈梵音歪头思索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起来：“当然可以，你们开车来的吗？”

　　宴赤指了指不远处的停车场：“嗯，停在那。”

　　“能让我开吗？”

　　“当然。”

　　宴赤没想太多，将钥匙抛给沈梵音。

　　黑色的小方块在空中划过好看的弧度，准确落在沈梵音的手掌心。她握紧钥匙，激动不已：“那还等什么，出发！”

　　宴赤不懂她在高兴什么，但想起好兄弟曾经说过，不要猜测女人的心思，也便不再多想。

　　十几分钟后，宴赤为他十几分钟前的草率后悔不已，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第五遍确认是否系好安全带，紧抓着窗户上的把手，神情严肃：“你多久没开车了？”

　　沈梵音不以为意：“我以前开的都是自动挡，你这手动挡的车我第一次开，不太熟悉。”

　　“……这是自动挡。”

　　沈梵音嘿嘿一笑，用手理了理鬓边碎发：“可能你们这里的车和我们那里的车不太一样。”

　　“把你的两只手都放在方向盘上。”宴赤感觉他的太阳穴快要爆开，他刚准备说百年后的时代和百年前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差别，又想起后座还坐着史艾，只得换了个措辞，“……那你们那边还真是有些特别。”

　　半个小时的路，沈梵音磨磨蹭蹭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期间走错了两次路，违反交通规则被摄像头抓到至少两次，终于开到了警局门口。

　　警局院子的大门缓缓打开，沈梵音手忙脚乱开进停车场，三次倒车入库失败后，拉下手刹，无奈摊手：“你们谁来？”

　　宴赤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动作迅速敏捷，像是在脑海中反复演练过百变似的。他呼吸到外面新鲜的空气，莫名感觉松了口气，缓了几秒，才绕到驾驶的位子上，熟练地将车子挺好。

　　倒车入库，一次成功。

　　沈梵音下了车，绕着车子转了一圈，看着正正好好停在地上白线中央的警车，拍手由衷称赞：“好技术！”

　　宴赤瞥她一眼：“被你夸奖，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沈梵音耸肩：“我诚心诚意夸奖，你若不高兴，一定是你的问题。”

　　“……那就谢谢你了。”

　　停好车，三人向办公室走，路过食堂时，随手买了几个包子当做晚饭。到达办公室时，宴赤的电脑里已经发来了当年烂尾楼案件的情况，沈梵音凑到宴赤身边，边咬包子，边看着屏幕上的信息。

　　“……□□……囚禁在烂尾楼里两天三夜……被发现时奄奄一息……涉案人均已伏法……”沈梵音将口中的包子吞咽下去，眉头紧皱，“这么多人的工地，两天半的事件，没有人发现吗？”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宴赤话说了一般，僵在原地，他这时才发现，二人离得太近，似乎微微侧头，脸颊便能靠在一起。他不着痕迹后仰了下身子，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耳根却悄悄红了。

　　等了片刻也没等到下文，沈梵音转过头，奇怪地看向他：“证明什么？怎么不往下说了？”

　　宴赤清了清嗓子，掩饰神情中的不自然：“我是说，烂尾楼里没有监控，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人看到过呢？最后抓住的这七个人，均在受害者体内发现了他们的□□，也是因为这个，才确认了他们的罪状。”他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以及案发现场的照片，叹了口气，“其实你说的很对，不止是目击者，就连作案的人，或许都不止这七个。”

　　男性□□在女性体内可以存活的时间有限，受害者被发现时，距离第一次，或者说前几次的侵犯，已然超过了四十八小时。根据犯人供述，他们并非同一时间作案，是以也不清楚究竟有谁参与了□□。

　　也就是说，完全存在一种可能，在放走的二百多个人中，还有没能被发现的□□犯。

　　空气安静了下来。

　　或许同是女性，沈梵音更能体会到其中的痛苦，心中罕见有些难过。

　　一个青春少女，在最好的年华，在她最信任的学校中，只因为在夜里路过了青纱帐附近，便被起了贼心的人拖进了工地。她可能奋力挣扎过，但能听到求救声的只有□□犯的同谋，她的呼喊挣扎只能引来更多的侵犯；她可能试图逃跑过，但层层叠叠的青纱帐，就像是走不出的迷宫，绕过每一层纱幔，迎接她的都可能是新的犯人，新的痛苦……

　　生不如死，不过如此。

　　正在情绪郁结时，程帅垂头丧气走到座位上坐下，拧开桌上的快乐水咕嘟咕嘟干了半瓶，带来了更令人郁结的消息。

　　“老大，烂尾楼附近的摄像头我们都查过了，三天前的记录还没被覆盖，我和几个兄弟用一下午的时间看完了。我们找到了邓东的身影，但他是一个人出现的，出现时只背了一个小包，什么都没带。除了邓东，暂时没发现其他人向烂尾楼的方向走。”

　　宴赤看了沈梵音一眼，意味深长：“或许凶手可以隐形，或者可以瞬间移动？”

　　程帅口中的快乐水差点喷出来，他睁大了双眼，两只小眼睛圆成了从未有过的大小，震惊望向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队长：“老大，你说什么呢？中邪了？”

　　沈梵音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不是空间上的，或许是时间上的，比如让身边人瞬间静止之类的。”

　　“沈警官，怎么连你也这样？”程帅抱起双臂，只感觉两只胳膊在空调房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个地方不会这么邪性吧？就呆了一下午，人就疯了？”他转头看向史艾，“你呢？不会也中邪了吧？”

　　“我看你是脑子有毛病，整日里想些有的没的。”

　　史艾翻了个白眼，只感觉这傻子完全破坏她磕糖。在行政楼里时她就发现了，他们队长和这个沈警官虽然是第一次合作，却有莫名的默契，甚至有些搭。她一直默默缩减她的存在感，装成空气默默观察，却被程帅给打破了。

　　程帅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挠了挠脑袋，继续往下说：“可能没那么玄幻。虽然摄像头没有拍到有用的内容，但我们发现，烂尾楼后有一条小路，不在监控范围内，但是穿过一个树林，大概走五六分钟，可以看到一个教学楼。教学楼的安全通道就开在那个地方，可以完美避开所有的摄像头。”

　　史艾说：“现在是暑假期间，教学楼里人应该不多，我们可以排查一下教学楼里的监控，应该很快就能锁定嫌疑人了吧？”

　　程帅叹了口气：“可能没有这么简单。暑假教学楼里的人确实比上课时要少很多，但很不巧的是，最近这里正在开一个心理学课程，连开一个星期，每天下午两点到五点，都有大概六十多个人在这里听课。这些人里有本校的学生，有外校的学生，甚至还有一些社会人员，人员组成颇为杂乱。我已经拿到了学员名单，明日会逐一排查。”

　　宴赤补了几句：“排查时可以问问他们烂尾楼的事。如果有人表现了对烂尾楼的浓厚兴趣，可以重点盘问。另外，史艾，你联系一下高志平的秘书，约个时间，沟通一下七年前的这个案子。”

　　两人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表情认真而严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