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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不是苏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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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儿脱掉鞋子纷纷落座，陆北凡不动声色加快脚步，选了苏洵边上的位置坐下。
其实根本没人想跟他抢，坐老板边上吃饭得多拘谨啊，于是包间内形成了一副很奇怪的画面。
苏洵左边紧挨着陆北凡，右边空出一人半身位，坐着队长庄靖、傅思文和周子毅，桌上一共两个烤盘，他俩用一个，剩下四人围着另一个。
各式各样的肉类很快上桌，苏洵抿了口茶说：“不用管我，你们吃你们的。”
范书展是队里活宝，立刻笑嘻嘻地接过话茬：“那我们就当苏总是透明的咯。”
众人一阵哄笑，气氛变得轻松起来，苏洵其实没什么老板架子，平日里和和气气地，也从没教训过人。
但他实在长得太好看了，周身都散发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的高冷气质，是以大家总觉得跟苏洵说笑有点高不可攀了。
除了他陆北凡。
“哎你喝什么茶啊，烤肉不配可乐有什么好吃的！”陆北凡把铝制罐头的瓶口擦干净，“砰”一声拉开拉环推到苏洵面前，“别用吸管，吸管喝起来没那劲。”
苏洵伸手接过，握住瓶身时，不经意间触到陆北凡温热的指尖。
这手一点也不像运动员的手，别人打球手上都是茧，他的手指却光滑柔软，苏洵目光微动，将可乐移到自己这边。
陆北凡又神游了，这时，旁边特没眼力见的李旭戳戳他：“凡凡，也给我开一听呗，要像那样，擦干净的。”
“啧，”陆北凡把手伸到桌下，摩挲着指尖，不耐烦地说，“你自己没手啊。”
李旭受到灵魂暴击，耷拉着脸，委委屈屈地加入旁边4人餐去了。
一帮小年轻聚在一起，光喝可乐怎么行，范书展叫来服务员点酒，过了一会服务员端来个大号餐盘，上头有啤酒，清酒，甚至还有一瓶红酒。
一喝上酒大家可就来劲了，你来我往今天势必要喝死一个，苏洵说到做到，透明人一样在自己的小角落烤肉吃肉，时不时跟陆北凡讨论两句打球的事。
队长庄靖平日里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几杯清酒下肚，话一下子多起来，举着杯子朝大伙儿说：“可能你们觉得我是个很严肃的人，其实我就是有点社恐，我在心里，在心底里，真的把大家当家人，我真是，我在这里觉得特别幸福……”
说到最后，声音都哽咽起来。
陆北凡转头一看，队员们趴着的趴着，捂嘴的捂嘴，憋笑憋得满脸通红，李旭最夸张，把脸埋在他肩上，眼泪蹭得到处都是。
“干嘛呢？”陆北凡悄悄问。
李旭在他耳边笑得直抖：“队长一喝酒就这样，每回都要哭诉衷肠。”
他也凑人耳边：“这是社恐？”
李旭：“他喝了酒是社牛！”
两人正挤在一块窃窃私语，忽然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陆北凡。”
陆北凡扭头，见苏洵夹起片薄如蝉翼的牛肉放上烤盘：“这家店的招牌，顶级和牛，尝尝。”
贫穷的吃货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巴巴瞅着滋滋冒烟的烤盘。
这边庄靖发表完肺腑之言，神情激荡地倒了两杯酒，把其中一杯朝苏洵一递：“苏总，我敬您一杯！”
苏洵起身，接过酒杯朝庄靖温和地笑笑：“今年表现很好，祝你明年夺冠。”
庄靖激动得眼眶发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烤肉店很少有人喝红酒，并没有专门配透明高脚杯，用的都是日式青花瓷酒杯。
直到杯壁贴上苏洵唇畔，陆北凡才发现有一抹深红色印在杯口。
那一瞬间的反应完全是下意识的，他甚至没来得及过脑，身体已经优先做出动作，只见陆北凡猛地站起身，劈手夺过苏洵手中的酒杯，蹙眉斥道：“你怎么喝起红酒来了？”
喧闹的包间随着他这一嗓子顿时安静了，大家面面相觑，皆是不明所以。
陆北凡说完自己也是一愣，他立刻松下表情，手里杯子却没还回去。
“这杯我来喝，苏总葡萄过敏，喝不了红酒。”
陆北凡说完，仰头一口干了。
确实是好酒，入口香醇浓郁，杯沿并没有那么冰，也许是因为那里还残留着苏洵唇上的温度。
李旭手指都绞在一块儿了，这气氛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怪怪的。
苏洵看到陆北凡放下酒杯，表情已经恢复往日里的漫不经心，他抹了把嘴角，对着桌子抬抬下巴：“我给你倒点儿清酒？”
“嗯，行。”苏洵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坐下继续烤肉。
几个队员一阵眼神交流后，范书展非常有眼色地活跃气氛：“老板好特别啊，我才知道还有葡萄过敏哎。”
老司机周子毅也是个会的：“那你就孤陋寡闻了吧，还有人橡胶过敏呢。”
只有老实孩子李旭傻乎乎地问：“橡胶过敏是什么东西过敏啊？”
在场剩余5名队员集体爆笑。
苏洵看着边笑还边往嘴里塞肉的陆北凡，有一瞬间觉得他可能真是重生来的。
除了家里人，他从没提过这事。
他的确葡萄过敏，但不算严重，喝了葡萄酒会有全身发痒起红斑的症状，吃两颗过敏药对付下就行。
令他真正疑心的是，如果他已经不是曾经跑来表白的陆北凡，那么他说与另一个世界的苏洵不共戴天是什么意思？
他刚刚那副急切的样子，可不像有仇。
还有关于自己那些喜好甚至过敏原又是怎么知道的？
饭局过半，两人都没怎么再说话，陆北凡与队友说说笑笑，关系倒是拉近了不少。
吃着吃着，包间门突然被敲开了，一个长得非常阳光的青年手扶门框，特别有亲和力地笑道：“洵哥？真巧呀，我听老板说你也在这里吃饭。”
陆北凡正低头吃肉，一听这声音——
不就是那天看苏洵洗澡的小绿茶吗？！
他猛然抬头，锁定目标人物，迅速做出了第一印象评价——婊里婊气的。
苏洵朝门口淡淡扫了眼：“这么巧，小白。”
白云舟相当自来熟地探进半个身子说：“对啊，太巧了，咱俩喝一杯吧。”
苏洵却不给他面子，指指桌上红酒说：“不好意思，只剩红酒了，我葡萄过敏，喝不了。”
“……”白云舟看看桌上各式各样的酒，只得强笑道，“对哦，我怎么给忘了，那改天再约。”
苏洵不置可否。
白云舟走后，大家又吃吃喝喝聊了一个多钟头，直到几个人都喝得东倒西歪才互相搀扶着往宿舍走。
队里就剩陆北凡和苏洵没喝多，两人逐一把队员送回房间，等最后一个李旭也安顿好后，陆北凡追出去问：
“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后半场两人虽然没怎么说话，陆北凡却一直用余光关注苏洵，对方若有似无的审视如芒在背，直到散场都没有挪开。
前面的人停住脚步，过道里昏黄的灯光下，苏洵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寞，他没有回头，背对着陆北凡，不辨喜怒地说：“我不是苏洵。”
陆北凡猛地心头一跳。
他知道苏洵发现了。
每一次越界的关心，每一次不自觉的撒娇，都暗示着他与那个苏洵真正的关系。
他们之间或许发生了什么事，苏洵知道陆北凡下意识把自己当成了那人的替身了，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他应该无所谓才对的，可是内心深处却不可抑制地感到愤怒，说话时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语调。
他有一种想把陆北凡按在墙上质问的冲动，想叫他看清楚，每天陪他练球的人是谁，陪他吃炸串的是谁，跟他说晚安的又是谁，但最终苏洵什么也没做，只是克制地转过身，对陆北凡笑道：“明天见。”
这天夜里陆北凡做了一个梦。梦里苏洵攀着他的肩膀，期期艾艾地问：“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陆北凡指天发誓，于是一道雷劈下，另一个苏洵用球杆不轻不重抽了下他的屁股：“又不听话了？该罚。”
陆北凡一个激灵醒过来，默默洗床单去了。
洗簌完毕后他早早等在训练室，苏洵却是踩着点进门，既没给他带早饭，也没问他吃没吃早饭。
“今天开始加练走位，所有的杆法，加塞，最终都为母球走位服务，台球这项运动，进球不难，难的是如何在进球后衔接下一颗目标球。”
陆北凡一开始心不在焉地，听着听着就听进去了。
“每打一颗红球，你要比别人看得更远，别人算到后三颗的走位，你能算到第四颗，那就赢在起跑线了。”
苏洵开始带陆北凡实操斯诺克，每打一颗球，就让他分析下一颗的走位线路，当红球堆太紧的时候，应该如何在击打黑球的同时K散剩余红球。
陆北凡越听越认真，他开始理解，一局球不是单纯的一局球，这是双方选手间不见血的厮杀，进攻要一气呵成，趁着手感尽快超分，局面不利时则要最大限度做斯诺克防守，必要时还得出点阴招，让对方在犯规与漏球间二选一。
这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游戏，锁定胜局前不能有丝毫放松。
这也是一场比拼心态的游戏，每一刻都需要沉默冷静，顶住落后的压力，顶住被反超比分的焦躁，出杆时全神贯注，稳扎稳打地拿下每一颗球。
熬过了前几日枯燥乏味的杆法训练，陆北凡到这一刻终于真正开始爱上台球这项运动，它是那样的变幻莫测，超分前无论落后多少都有翻盘的可能。
如果比分咬得紧，哪怕被超分了，也可以做斯诺克让对手罚分，这种反超的案例比比皆是。
接下来几天他心无旁骛地练球，与苏洵似乎回到了真正的老板与球员的关系，经过一星期的训练，陆北凡已经完全恢复自己从前的水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