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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监护人 ...

  •   “那你可以给我再讲一遍当初的事吗?”在大灯下,坐在周经幢对面的人再一次开口询问。

      “...我率先开了枪...对方有增援,我们被对方火力压制了。”

      “除了我和董队,先遣小队的其他人全死了。”

      “他们抓了我和董队当俘虏,为了防止我们耍花招,嫌疑人割了我们的腕,把我们倒吊在云山顶的那个废弃砖房里。”

      “...当时董队给我打掩护,我们想给指挥中心发讯号的...但是被发现了。”

      “他们要杀我,董队...以命换命,把我保了下来。他被他们吊在了崖边。”

      “那天雨很大,电闪雷鸣。”无厘头的一句话。

      “都是因为我。但是我没有杀董队...不是我...”

      坐在周经幢对面的人叹了口气。周经幢也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给不出标准答案,最后只得沉默着低头等待审判。紧接着一阵失真的电子音在他的大脑深处炸开。

      周经幢从梦中惊醒,满脸疲惫地从医院的陪护椅上坐起来。

      这是他成为裴冬监护人的第三天,也是裴冬持续植物状态的第五年。通常来说进入植物人状态并持续超过一个月的人,超过半数会在导致植物人状态的脑损伤发生后半年内死亡或醒来。剩下的植物人如果不在 1 年内醒来,生存期限大多在 2 至 5 年。如果今年裴冬还醒不过来,那么他苏醒的概率不过万分之一。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裴冬从长江大桥上下来后成功进入了最小意识状态,但后续能否脱离这种状态获得清醒依旧两说。何修在得知此消息后连续打来了好几个电话,大概是希望周经幢能够说服裴冬加入江州分部研究所。

      但就周经幢来说,他其实不知道自己是否希望这个人醒过来。他点了支烟出了门,四月底五月初的江州半夜已经带了点热气,他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乱走。医院向来是灯火通明的,来往的人依旧匆忙。

      他想到了七年前获救的那个夜晚,也是在深夜,也是在这个灯火通明的医院。他等了一夜,最后等到了董沛失踪的消息。

      写作失踪,却读作尸骨无存。

      周经幢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刺痛逼迫他停止了回忆。一道电话铃声彻底剥夺了可供周经幢胡思乱想的时间,电话那边的人语言匆匆:“裴冬醒了。”

      周经幢上楼时裴冬刚被护士和值班医生带走检查。按理说植物五年,不说大脑功能受损,单单是长期卧床导致的肌肉萎缩和各类器官功能障碍都应该找上裴冬。但是最后的检查结果却叫所有人意外,他健康得就好像只是睡了一觉。最后医生们和研究员们只能将原因归于裴冬高危级的进化上。

      “罕见的怪咖。”何修在得知消息后如此评价。

      裴冬坐着轮椅回来的时候,周经幢若有所感正好抬头。这对视就像是巨人一脚跨越了七年光阴,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没有红山事故,没有漫长的调查,只有故人无声的回归。

      周经幢失声。

      “周先生您好,我刚刚听他们讲说,您是我的监护人。”裴冬冲人含笑点头,礼数周到,叫人很难对他生出什么不好的印象。

      周经幢简短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两人自此再无话可说。

      裴冬睡得太久,此刻半分睡意也没有了,一双桃花眼骨碌碌地四处打量,看什么都有趣。二十平米的病房没什么东西可供裴冬消遣,最后男人的目光落到了房间里唯二的活人周经幢身上。他上下打量着屋里这个派出所民警,一米□□的身高在江州这个南方城市实在是鹤立鸡群,平心而论其实是一张非常标准的型男长相,但老是板着一张脸,瞧着不好惹极了。

      裴冬耸了耸肩,心头腹诽。

      独来独往惯了的周经幢受不了这直白的注视,只得硬着头皮出声:“需要我推你出去走走吗?”周经幢是真的客套一下,实际上打心眼里希望裴冬拒绝,但是天不遂人愿,裴冬面露惊喜之色,瞬即笑眯眯地应下:“好呀。谢谢周先生。”

      裴冬像是一个重新回到人世间的幽魂,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就连草坪里的做成石头模样的喷水机都能引得人一阵感叹。周经幢实在不习惯这人叽叽喳喳的性格,连带着开始质疑自己为什么要听何修的蛊惑接下这个监护任务。

      “周先生。”裴冬在周经幢晚上离开的时候喊住他,“您明天有空吗?”像是一只被丢弃过的流浪猫,面对新主人总是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周经幢误会,裴冬又马上补了一句:“他们说明天佩戴监控项圈,需要监护人和研究员在场。”

      周经幢回头看了裴冬一眼,扭过头去的时候才出声:“明天要值班。后天吧,后天我陪你去医院。”

      “您会带我回家吗?”裴冬坐在轮椅上怯生生地喊。

      这话实在有些暧昧。周经幢顿了顿脚,一张嘴张张合合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迎着夕阳出了民安医院。直到他坐上了自己的小破车,听到手机不停歇的嗡嗡声才如梦方醒。

      何修打电话过来了。

      周经幢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手机,心头有些打量,从后排掏出来一台老旧电脑在查找什么,最后任由手机铃声响过了一轮又一轮,最后以无人接听告终。周经幢的电脑屏幕黑了又亮,屏幕的光亮打在周经幢的脸上,从他的瞳孔中反映出一张报道五年前爬野山发生事故的报纸。

      时间对得上,名字对得上,就是长相变化得有些厉害。如果说以前的裴冬只是某些特定角度与已故的董沛有些相似的话,那么卧床几年后醒过来的裴冬简直就像是董沛流落在民间的弟弟。

      鬼使神差的,周经幢一脚油门直接刹到了市郊的警察公墓,那里有市局为董沛设立的衣冠冢。周经幢轻车熟路,在一块干净墓碑前停住了脚,瞧不出情绪:“师父。”

      干巴巴的话语,算是打招呼。

      “我监护的那个能力者是一个和你长得特像的人。我看着他,总是想到你。”周经幢说,“要五一了,我本来应该特别忙的。但是何...师兄让我守着那个和你长得很像的能力者。就像是你以前叫师兄守着我一样。”

      周经幢说着说着把自己说笑了,自己竟然跑来墓地试探一个‘死人’。他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合适,摇了摇头。过了许久他才嗫嚅出一句:“师父,我特想你。我特想替你报仇,但是我什么都记不得了。那天晚上...”

      “师傅,是不是我..是不是真的是我害了你?”

      初夏的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不知道算不算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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