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的诅咒》盐糖饼

16、创伤

　　林星年叠好病号服，发现走廊外满脸愁容的胡定珊。

　　从她来医院开始，就没有开心过，难不成是有什么事？

　　“妈，妈。”林星年轻声，拍拍胡定珊的肩头：“回家吧。”

　　胡定珊看着痊愈的林星年，终于扯出了一个笑容：“好。”

　　林星年：“妈，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让你上班还要照顾我。”

　　“你妈是铁做的，往前看二十年，你妈能扛四袋大米珊十三楼。”

　　林星年发觉胡定珊的心情缓和一些，他刚打算安心，他注意到迎面逆向行驶的黑色保时捷不顾命似得冲向她们，胡定珊紧忙转向，与保时捷擦了个边，才没有发生事故。

　　保时捷的副驾驶的男生摘下墨镜，那头烈红色的长发在万里无云的天气宛如一团熊熊烈火。

　　母子两个额头渗出不少汗，林星年：“这谁啊，开车不长眼。”

　　胡定珊猜到定是沈长宁，他是在给自己下马威。沈长宁已经知道‘愈火’的下落，他必然不会放过她们一家三口。

　　这颗宝石染过无数个人的鲜血，它，是灾厄，不是救赎。

　　沈长宁和蒋朋远必然会对林星年下手，她不能再隐瞒下去，她得让林星年知道真相。

　　“年年，妈妈想和你说件事。”

　　林星年故作轻松：“干嘛啊，胡女士，这么认真？”

　　“是关于....”

　　林星年的手机适时响起，他接起电话，是陌生号码。

　　“请问您是林星年先生吗？”

　　“怎么了？”

　　“你认识蒋朋远吧？”电话里头的男生粗犷带着口音：“他现在欠了我好几千万还不上，我现在要剁了他的手指。”

　　蒋朋远居然在借高利贷？

　　林星年不能放松警惕，万一是蒋朋远的设计呢？蒋朋远这个人心机深重，自己不能再心软。

　　“那你给他家里人打电话，我又不是他的人。”

　　“哎呀，小娘炮脾气挺大啊？”男人冷笑：“他爸和他后妈不管他，让我自行了断。但我可不傻，打死他捞不回我的钱，还得进局子。所以我逼着他打开手机，发现了置顶的电话，备注还写着‘年年’。”

　　蒋朋远就像一颗石子，总是能将林星年无波无澜的内心搅得汹涌澎湃。

　　“他死了也跟我没什么关系。”林星年把持着理智，他的手却打开了车门。

　　“好啊，你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

　　林星年的手机接收附带照片的信息，蒋朋远的那张俊帅的脸此刻洒满了鲜血，浅金色的头发与触目惊心的红强烈地冲击着林星年的视觉，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妈，我公司有些事，我先去处理一下。”

　　林星年火急火燎地，胡定珊只好再找机会把真相告诉他。

　　“蒋朋远！”

　　林星年不敢相信，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的男生是他记忆里偏执而狠厉的少年。他一直以为蒋朋远战无不胜，不惧怕任何对手，他差点忘记，蒋朋远今年才22岁。

　　“哟，小娘炮跑得挺快啊。”男人举着刀，在蒋朋远的手指上比划，林星年身体前倾，不敢轻举妄动。

　　林星年：“我报警了，你要是敢再动他一下，你这辈子就等着老死在监狱里吧。”

　　“操！”男人啐了一口：“妈的，算你狠。”

　　男人灰溜溜地离开现场，林星年身体战栗，跪坐在蒋朋远的身边。

　　“还以为，你又不要我了。”蒋朋远趴在血泊里，缓缓抬起手，林星年握住，放在自己的脸庞，忍着泪：“你别动，我给你叫救护车。”

　　“年年，别不要我，我只有你了。”蒋朋远说完，便晕了过去。

　　“蒋朋远，我也想不要你，可是”林星年把两个人交缠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长在心里的你，我要怎么割舍。”

　　蒋朋远的私人医院的医生走出来，叹气：“少爷断了一根肋骨，其他部位尤其是头部，我只能尽量保住少爷的性命，但是我必须告诉您，您要做好少爷失忆的准备。”

　　“失，失忆？”

　　林星年布血的双手不住地抽出，整个人向后趔趄几步，跪在地上，抚摸蒋朋远刚刚握着的手，在抓取余温。蒋朋远会失忆，蒋朋远会忘记和自己的过去，蒋朋远会忘记所有的羁绊。

　　这不就是林星年本来希望的吗？可为什么林星年却没有任何喜悦？

　　“但是，少爷会恢复的。”医生叹气：“少爷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忘记你，或许你在少爷身边，能帮助少爷恢复记忆。”

　　林星年像被摁了暂停键待在原地，对外界开启了屏蔽。医生得不到林星年的回应，他大踏步走进手术室，微侧头，露出了复杂的眼神。

　　林星年感觉这几个小时像是在接受凌迟。

　　面容苍白的蒋朋远被推到重症监护病房，林星年连滚带爬地靠近蒋朋远的病房却被医生禁止进入。

　　蒋朋远包着绷带，意识还未清醒。林星年最从来没想到自己当初的离开对蒋朋远又是怎样的残忍。

　　“林先生，其实有件事我有必要告诉你。”医生语气颤抖。

　　林星年没回答。

　　“在你们分手，他在家里大闹了一场，他的父亲和后妈把他打成了重伤，他休学了一年，上大学后一直在创业，他说他要完成他爱人的梦想。还借了高利贷，还不上又不想求他的爸爸，今天才......”

　　林星年捂着耳朵：“别说了，别说了。我只要他活着，要他记得我。”

　　医生扶着林星年坐下：“少爷其实很在乎你，他虽然失忆了，但是你可以帮助他慢慢恢复记忆。”

　　“要多久？”

　　“短则三五年，长则一辈子。”

　　林星年遭到了一记重击，一个星期前他还和蒋朋远站在同一空间，蒋朋远对自己的关心，让自己甚至对蒋朋远残存的爱意复燃，可现在....

　　“林先生，帮帮少爷，他需要一个真心的爱人。”

　　蒋朋远情况恢复得很好，第二天就转移到了普通病房，一夜没睡的林星年接到通知，紧忙去了病房。

　　蒋朋远脸色依旧苍白，左右脸颊带着伤，所幸是皮外伤没有毁容。林星年坐在床边，手悬停在蒋朋远手上方，再三犹豫着，还是握住了他那双温暖的大手，和他十指紧扣，林星年把两个人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不住地落泪。

　　这双手曾经给予他青春期最华丽的梦，蒋朋远承诺用自己的双手成就自己做网红的梦想。

　　林星年全然不记得重逢后蒋朋远对他的报复，他能想到的只有他对自己的好。

　　“蒋朋远，为什么我们会这样。”

　　林星年和谢遥告假，又和胡定珊撒了谎要出去做拍摄任务，一个人在医院里照顾蒋朋远。

　　林星年给蒋朋远擦身体，看着触目惊心的新伤旧疤，他不忍心也不得不承认，原来，蒋朋远也如此脆弱。

　　重逢后两人明明早已见过彼此的身体，林星年却不记得蒋朋远身上的伤，或许是自己下意识在回避他，又或许是蒋朋远隐藏得很好，他根本没发现。

　　“蒋朋远，你还记得吗，你买的小公寓，我们一到放假就撒谎不回家去那里做饭养花，像真的在过日子一样。我记得当时我还不怎么会做饭，只会做炒鸡蛋，你也吃不腻。”拦着你亲吻蒋朋远的手背：“我还觉得你没长个，是因为我没给你做好吃的。后来你就给我做饭做菜，当时真的想直接和你结婚了。”

　　“蒋朋远，只要你活着，只要你醒过来，其他的都不重要。”林星年说：“恨啊爱啊的，没有你重要。”

　　“蒋朋远，你是不是真的对我下咒了，哪怕我们分开这么多年，我还是....放不下你。”

　　林星年承认，自己这么多年的这么多恋情维持不下去，大部分是因为自己从来没忘记蒋朋远。

　　清晨的阳光透过病房帘子洒满病房，金黄色的光芒照在林星年的侧脸，病房里顿时焕起生机。

　　蒋朋远的手指动了动，握紧了林星年的手，眼神里透着的温柔一瞬间消失，手也慢慢松开。

　　林星年察觉到了异动，他看着眨眼的蒋朋远：“你醒了！蒋朋远，你醒了？”

　　蒋朋远张着嘴说些什么，林星年没顾得上直接去叫了医生。

　　医生摘下蒋朋远的呼吸罩，对他仔细检查了一遍，医生：“少爷，您....”

　　蒋朋远皱眉：“这是哪里？”

　　医生和林星年对视，他安慰：“您受了伤，这这里是医院。”

　　“我，我是谁？”蒋朋远的声音还有些虚弱，捂着自己的头：“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蒋朋远努力回忆却发现脑海内一片空白。

　　医生把林星年叫到一边：“林先生，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以后还得需要您多多照顾少爷。”

　　“放心，医生，我一定照顾好他。”

　　“我先去给少爷拿药，您就先安慰少爷吧。”

　　林星年的手搭在蒋朋远的手臂：“别急，别急。”

　　蒋朋远眼神充满疑惑：“你又是谁？”

　　“我，我，”

　　林星年居然说不出自己和蒋朋远是什么关系。

　　“你好像很累，你的黑眼圈好重，是因为照顾我吗？”蒋朋远像看一个陌生人看着林星年，林星年这才觉得刀子割肉也比不上曾经的爱人成为陌路人。

　　“没有。”林星年慢慢靠近蒋朋远，抽泣：“你能醒过来就好。”

　　“我们是不是朋友啊？”蒋朋远端详林星年的脸：“你很面熟。”

　　蒋朋远缓缓张开双臂，圈住林星年：“我可能不认识你，但是我觉得抱着你让我安心。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