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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冯宁宁就是个傻哔 ...

  •   “梨子,我要结婚啦!”电话那头,冯宁宁语气高昂、难掩兴奋,“你什么时候来试伴娘服?这周末可以么?”
      “我……呃……”
      半年未见,她还是那么欢快,那么强势,那么……自我。
      于我而言,冯宁宁就是个傻哔,是这天下最傻、最傻的傻哔。
      不过,我,喻黎,比她还傻。
      因为,我喜欢冯宁宁,喜欢了——
      十五年。
      “周天吧。”酸涩漫过鼻尖,热浪盘踞眼底,我撩起额前的碎发,默默叹了声,“周六……我得加班。”
      其实,我不需要加班,我只是需要缓缓。
      是时候了。
      是时候放弃喜欢她了。

      1.
      有时我也会想,如果没遇到冯宁宁,我会不会和其他女生一样。
      在某种约定俗成的力量下,与男人接触、了解,然后抱着‘凑活’的心态,不明不白地携手走完余生。
      这样,其实不算太差。
      不过前提必须是,我没有喜欢过冯宁宁那个傻,哔——
      第一次见她,是在话剧社。
      我俩都是通过层层选拔,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最终脱颖而出的‘女主角预备役’。
      “要不……”社团的指导老师左瞅瞅冯宁宁,右瞄瞄我,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你俩再试一段儿?”
      “好啊,我没意见。”双手抱臂的冯宁宁唇畔一扬,闲庭信步地登上舞台。
      帮她搭戏的,是社团里的学长。
      对方经验丰富,和冯宁宁旗鼓相当、配合默契。
      指导老师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之后目光一转,满眼期待地示意我上台。
      打铁确实需要自身硬,但就眼前的情况而言,搭档的作用也不容小觑。
      该选谁来配合我……
      “老师,让我来。”突兀的话语声截断了我的思绪,扰乱了我来回逡巡的视线。
      那骤然窜出的娇俏音色仿佛从天而降:“我想帮喻黎搭一场。”
      嗯?
      我循声瞧向身后,就见本应退场的冯宁宁正朝我走来。
      许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她稍稍偏过脸,耀武扬威地挑了下眉。
      那一刻,不妙的预感飞速攀升。
      那一瞬,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老师。”我蹙着眉唤了声,本想提出抗议。
      不料,立在台下的指导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不等我开口就轻轻颔首,应允了冯宁宁的提议。
      “加油。”冯宁宁自我身边路过时,轻飘飘的挑衅了声。
      “啧。”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
      可惜,现下局势已定,我不论说什么都会显得矫情。
      与其做无意义的挣扎,倒不如打起精神、随机应变。
      “伊莉丝,你敢直视我的双眼,将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么?!”冯宁宁甫一开口,就来势汹汹。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圆滚滚的杏眼中载满了悲伤、痛苦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此时此刻,她好像真的变成了故事中那为爱执着的王子。
      “殿下,不论你再问多少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我微微扬起下巴,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捏紧。
      这些肢体上的充分表达,足以展现出少女的坚韧与隐忍:“如果,解开魔咒的唯一方法是……”
      “伊莉丝!”冯宁宁不等我说完,就猛地扯了我一把。
      突然袭来的力道迫使我侧过身,与冯宁宁‘面面相觑’。
      她垂下眼帘,大义凛然地说着:“我,什么都不怕!”
      嗯,你当然不怕了。
      因为不按台本表演的人,是你。
      “伊莉丝,你我都知道——”许是怕我临阵脱逃、当场翻脸,戏瘾大发的冯宁宁双手齐上,牢牢攥住我两侧的臂膀,“一旦说出那句话,我就要付出生命,要以死亡为代价。”
      “王子殿下……”我预感冯宁宁接下来要开始整活儿了,我想尽快做些什么,但人在台上,身不由己。
      对面那位仍是一副深陷戏中的模样。
      她神情严肃、音色沉重,微微低下的面庞正一点点朝我靠近:“可,那又如何?”
      “殿下。”凭着直觉和下意识的反应,我顺势接了句,“我出身卑微,不值得……”
      话还没说完,冯宁宁猝然朝前一探。
      温热的触感擦着我唇瓣,一晃而过。
      干燥的。
      轻盈的。
      以及,令人难以置信的!
      台下,惊呼声此起彼伏。
      台上,冯宁宁慢悠悠地直起身,游刃有余地吞吐着台词:“我——”
      “爱你。”说完后,她浅笑着松开我,一脸的云淡风轻。
      眼看这家伙脚步后撤,作势欲退,我连忙拽住她的衣袖。
      接着,我也笑了。

      2.
      “真不敢相信……”我抬起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贴上冯宁宁面颊,“这一定是,奇迹。”
      紧张的情绪令我指尖透出凉意,可冯宁宁的身上却格外的暖。
      像恣意叫嚣的熊熊火苗,又像盛夏里的毒辣骄阳。
      我的手沿着她颌骨的轮廓一路向上,分开的指缝正好容纳那泛着烫意的耳朵:“你还活着……”
      “真好……”我指尖继续向前,紧贴她的肌肤,融进那披散着的浓密乌发间,“殿下,你还活着。”
      时至今日,我早已忘记那场‘闹剧’是如何收场的了。
      我唯一记得的,是随着老师的一声令下,我夺路而逃,马不停蹄地冲进了洗手间。
      我一遍遍捧起冷水,一遍遍擦拭嘴唇。
      哗哗淌出的水可以浇灭慌张,也可以唤回理智。
      可是,刚才那转瞬即逝的细腻触感,始终附着在我的唇瓣上。
      怎么洗,都洗不掉。
      “该死!”我有些烦躁,还有些懊恼。
      如果那算是一个吻的话,我的初吻已经被冯宁宁给抢走了。
      那个,傻哔——
      “同学,你还好么?”有人在我后背轻轻拍了下。
      “嗯。”我随意应了声,伸手关上了水龙头,“我……没事。”
      那人没有多问,只朝我递了好几张纸巾过来。
      “呃……谢谢。”接东西时,我顺着对方素净白皙的手往上看去。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位人美心善的……
      “呵。”与那双狡黠杏眼对上的一瞬间,我冷笑一声,撤回了探出的手。
      “怎么了?”冯宁宁盈盈一笑,反应迅速地握住了我的手,“你不需要么?”
      “需要。”我回以微笑,手上小幅度地挣扎着,试图摆脱她的桎梏,“但不需要你在这儿假好心。”
      “假好心?”冯宁宁笑容一敛,拉住我的手猛一使劲儿,“我明明很真诚。”
      突如其来的力道裹挟着我,踉踉跄跄间,我俩抱在了一起。
      有那么一秒,或者一刻,气氛极其凝固,场面极度尴尬。
      “你——”说不出的繁杂情绪一拥而上,彻底击碎了我的清醒克制,“你是不是有病?!”
      “不是。”被我推开的某人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撑住洗手台才堪堪站稳,“我是冯宁宁。”
      “你……嗯?”我懵了下,一时没跟上她的思路。
      “我不是‘有病’,我是……”
      “够了。”我用手背擦去下巴上的水珠,直直往外走去。
      很明显,这人绝对有病。

      3.
      当然,后续跟冯宁宁纠缠多年的我,着实也沾点儿毛病。
      说实话,当初我不仅觉得恶心,还觉得别扭、膈应。
      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我想着能避就避,不要沾染是非。
      再者说了,表演话剧固然有趣,可我真正需要的不过是学分。
      往年,我都会选择学术竞赛。
      今年,由于厌倦了备赛期间机械的解题、刷题,再加上偶然兴起,我才做出了其他选择。
      打破常规,真的要付出代价。
      而且还是,极其惨痛的代价。
      “喻黎!”离开洗手间的时候,冯宁宁在背后喊我,“你走反了。”
      “嗯。”我知道,我故意的。
      “你不去听结果了?”
      “嗯。”既然你已胜券在握,我也没必要再回话剧社凑热闹了。
      “喻黎。”
      我默默加快步伐,打算以此作为应答。
      “喻黎,你是不是害羞了?”
      “什么?”我脚下一顿,眉头一紧。
      “刚才在台上,我不是轻轻碰了你一下吗?”冯宁宁浑不在意地解释道,“你应该不介意吧?”
      介意,很介意。
      “咱俩都是女孩子,互相碰个嘴唇,应该没什么吧?”
      “???”我回过身,同语出惊人的冯某人遥遥相望,“你……确定?”
      “当然。”她不假思索地坦然回道。
      “当然?”我皱起眉头,冷笑着反问。
      这个世界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难不成,是我太封建保守了?
      “我是认真的!”面对我的置疑,冯宁宁高声强调、大胆假设,“就算你现在过来亲我一下,我也不会……”
      “好。”我打断她的话,快步朝对面走去。
      事实胜于雄辩。
      比起口说无凭,我更愿意将‘口舌之争’落到实践上。
      “喻,喻黎?”面对我的快速逼近,冯宁宁脚步后挪,一双明媚杏眼不安地眨动着,“你,你……”
      我捉住这个罪魁祸首,捧住她柔软的面颊,在那朱唇上重重的亲了一下:“怎么样,现在你还觉得……”
      “嗯,很正常,这很正常。”冯宁宁半低下脸,与我四目相对,面上摆出的笑容自然又大方,“两个女孩子,互相亲来亲去,是……很正常的。”
      “呵?”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次,是被气笑的。
      这家伙的嘴明明很软,但说起话来却格外的硬。
      “女孩子就算亲来亲去,也正常。”我捏住冯宁宁通红的耳朵,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好,可以。”
      冯宁宁的鬼话,我自然不信。
      可是,我相信实践出真知。
      于是次日,我重新去话剧社投了报名表。
      “你?演……男主角?”指导老师的表情在迷茫与疑惑间反复横跳,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报名表。
      “赵老师,我觉得王子这个角色,比伊莉丝更有张力。”
      “从故事的设定来看,王子因为女巫的诅咒,而无法与他人相爱。”
      “不论是‘他爱的人’还是‘爱他的人’,只要说出‘我爱你’,王子就会死亡。”
      “但是另一方面,仙女教母早年的祝福又会让王子不断复生。”
      “陷入循环的王子比伊莉丝更坚定、更执着,他一直在挣扎,一直在想办法破局。”
      “相较而言,这个角色更丰满,也更有挑战力。”
      “这么说来……”指导老师垂下眼帘,陷入了沉思。
      “而且,赵老师,通过上次和冯宁宁搭戏,我对‘王子’这个角色有了更深的感悟。”我顿了下,深吸了一口气,“那个亲吻……虽然突兀,但……的确很符合王子的形象。”
      “我个人认为,那段,完全可以引入到剧本中。”迎着指导老师诧异的目光,我浅笑着表示,“这种略显亲昵的接触,不适合一男一女,但对于两个女生来说,其实刚刚好。”
      “刚,刚刚好?”赵老师很是迟疑地问道,“你……确定?”
      “当然。”

      4.
      再次见到冯宁宁,还是在话剧社。
      “经过商议,我们最终决定——”指导老师拍拍我的肩,朗声宣布道,“由喻黎来反串男主角,卡修斯王子。”
      顷刻间,掌声四起,笑声满堂,叫好声更是接连不断。
      大家都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除了立在人群最前端的冯宁宁。
      她双手背在身后,表情寡淡,看不出喜怒。
      “还有一件事——”赵老师的手在空中压了压,摁住了社员们的情绪,“新剧本已经发到大家手上了,这次的改动非常大,你们一定要仔细研读。”
      吩咐完后,赵老师一面宣布解散,一面揽住我的肩,将我带到一旁:“喻黎,创作组的同学们很喜欢你上次提出的意见、建议,你对角色的独特见解,给了大家很多灵感。”
      “在这里,老师代表戏剧社的全体成员,跟你道声谢。”
      “赵老师,您这么说也太客气了。”
      “别谦虚了,喻黎,你们尖子生果然不一样。”
      指导老师对我赞不绝口,好一番夸奖表扬后,她拿出厚厚的剧本,一脸郑重地将其‘托付’给我:“新的故事非常有趣,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我双手接过,连连点头,熬夜读完了全本。
      情节很好,伊莉丝也很好。
      我确实没失望,我只是——
      陷入了绝望。
      原剧本讲述的是王子在一次次循环中,独自一人找寻破除诅咒的办法。
      新剧本为了丰富女主角的形象,把情节改成了王子和女主一起轮回,一同对抗黑暗势力。
      此外,主创人员还大胆引入了‘真爱之吻’的概念。
      “王子死亡后,唯有伊莉丝满含爱意的……亲吻,才能触发……时间回溯。”短短一句设定,我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
      呵……
      我笑了,苦笑。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我本想给冯宁宁使绊子,在剧本中加入一场吻戏。
      一场,男主亲吻女主的戏。
      到时候,我可以在无数次排练中,仔细观察冯宁宁的微妙反应。
      谁曾想,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我的性命……
      “喻黎,真是太感谢你了。”次日排练还没开始,那位姓冯的瘟神就冒了出来。
      她抱着剧本,见缝插针地来我跟前炫耀:“谢谢你为我加戏。”
      “不谢。”我视线远眺,故意避开那张志得意满的笑颜。
      “新剧本你看了么?”冯宁宁身子一歪,偏要挡住我的目光,“王子和伊莉丝可足足循环了五次。”
      “哦。”我收回视线,根本不想搭理她,可那家伙却越说越来劲。
      “五次啊~这也意味着——”一只白皙的手来到我眼前,张开的五指叫嚣着,和它们的主人一样讨厌,“我们到时候要在台上……”
      “女孩子之间亲来亲去,是很正常的。”我笑着抬起脸,学着冯宁宁的架势张开手,“所以——”
      “冯宁宁同学。”我的手缓慢嵌入那空档,与她十指相交,然后再紧紧扣住,“你不用这么激动。”

      5.
      尽管我在口头上占了几分便宜,但冯宁宁才是真正稳居上风的人。
      不论是走位还是排演,我都得双眼阖住,一脸安详的躺在她怀里。
      冯宁宁一遍遍地念着‘我爱你’,一遍遍地低头亲吻我。
      “喻黎,身体再放松点儿。”赵老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不厌其烦地再次指引道,“你要时刻提醒自己,卡修斯王子现在已经失去知觉,彻底‘死亡’了。”
      “好的。”睁开眼的一瞬间,我正对上冯宁宁近在咫尺的面庞。
      她翘了下嘴角,笑得有些玩味,还有些意味深长:“已经亲过九次了,你还没习惯么?”
      “是七次。”我压着声纠正她。
      “九次,搭戏算一次,洗手间门口还算一次。”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扭脸朝台下的指导老师看去。
      “没事,喻黎,多练几遍就好了。”赵老师柔声安慰道,她的手在空中轻轻挥了下,似乎是在隔空安抚我,“这段,咱们再试一次?”
      “好。”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在意。
      “卡修斯,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了,很快。”冯宁宁带着哭腔,重新说了遍台词。
      她愈来愈近的声音预示着,下一吻即将来临。
      我想放空自己,想克制那些下意识的小动作。
      可是,人体最自然的生理反应,是无法靠理智压抑的。
      当温热柔软的触感真正覆在我唇上时,我感觉体内有电流在四处乱窜。
      延绵不绝的酥麻感自后脑涌出,顺着我的脊柱蜿蜒、往返。
      最终,我的指尖还是微微瑟缩了下。
      嘴,真的很麻。
      心,真的很乱。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无法明确指出,究竟哪里不对。
      那段时间,我不止一次的怀疑冯宁宁。
      怀疑她联合那几个剧本主创,专程设了个圈套给我钻。
      但转念一想,我又觉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此精明又迂回的操作,只能是我的手笔。
      冯宁宁想不出,也不可能想出这样的计谋。
      毕竟,她只是个傻哔——
      一个快快乐乐,不知死活的傻哔——
      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冯宁宁的?
      这很难说,也很难界定。
      甚至,那些过分久远的记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了。
      或许‘无始有终’,说得就是这种感受。
      不过,还是有那么几件事颇为特殊。
      大抵是因为情绪变化太剧烈,所以哪怕过了十五、六年,我仍觉得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6.
      明天,是我们正式登台演出的日子。
      “喻黎,需不需要我帮你呀?”最后一次彩排结束后,冯宁宁小跑着追上来,非要与我并排前行,“哎,你知不知道‘脱敏治疗’法,听说……”
      “不需要。”我加快步伐,想要快点甩掉她。
      “别这么冷漠嘛,喻黎。”对方不依不饶地靠上来,不断推挤着,迫使我贴上了走廊的墙壁,“咱俩试试,说不定亲着亲着,你就不害羞了。”
      “首先,我没害羞。”我一面艰难地朝前‘跋涉’,一面抬起手臂,试图推开这个难缠的家伙,“其次,我不想……做这种奇怪的事。”
      “试试而已,万一有用呢?”冯宁宁变本加厉地阻拦我,甚至伸出手想要挡住我的去路。
      “别闹了,冯宁宁。”我使出全力挣开她,想要尽快结束这场精神折磨。
      谁知,腿脚麻利的冯宁宁一个旋身,径直堵住了我前进的道路。
      此后,不论我往前,还是往左、往右,亦或是一个闪身贴近墙边,想要出其不意地逃走,都没能成功。
      “喻黎……”冯宁宁突然绵绵地唤了我一声,“我也是想帮帮你,让你别那么……紧绷。”
      这话说得挺诚恳,可听起来又有点急切。
      冯宁宁这百折不挠的架势,比起搭档间的真诚帮忙,更像是花样百出的登徒子,一个劲儿地嚷着荤言浪语。
      ‘我帮帮你’也更像是‘姐疼疼你’。
      “冯宁宁。”眼看无法闷头硬闯,我只能停下动作,严肃且郑重地表示,“你的心意,我领了。”
      楼道里的灯半死不活的亮着,昏暗的光影笼在冯宁宁面上,削弱了几分张扬锋利,增添了些许娇俏可爱。
      可爱?
      我竟然会觉得冯宁宁……可爱?
      “我,嗯……”猝不及防的磕绊让我不自觉得轻咳了声,随后才找回自己的思绪,“我觉得,平常排练时的接触,已经足够多了,没必要再……”
      “不够!”冯宁宁利落地反驳了一声,并在我唇上啄了一下。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我根本反应不过来。
      大脑空白的我迟钝地眨了下眼,随后在迷茫与恍惚中看向冯宁宁。
      对方倒是很理直气壮,不仅与我四目相对,还迎着我疑惑的目光,接着亲了我一口。
      我?嗯??
      “你……”我觉得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可一片空白的脑子早已罢工,“你,你发什么神经。”
      勉强憋出一句后,我撞开冯宁宁,胡乱选了个方向,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可没走出多远,我就停下了步伐。
      眼前很敞亮。
      有敞开的窗,还有明亮的月光……
      呵呵。
      头脑发昏的我刚才光顾着和冯宁宁‘你追我逃’了。
      如今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来到了走廊尽头。
      没有前路,就只能寻找退路了,但是……
      如今哪里有退路可言?
      我认命地闭了下眼,缓慢且艰难地转过了身。
      不远处,唇畔含笑的冯宁宁像是收到某种指示般,步履轻快地朝我走来。
      她水盈盈的杏眼一直凝望着我,波涛荡漾间,似乎藏着丝缕我看不懂的情愫。
      “冯……”我想叫她的名字,可剩下的内容,全被唇瓣上的轻柔触感给顶了回去。
      冯宁宁好似陷入魔障一般,将我抵在逼仄墙角间,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
      绵软温热的力道压在我唇上,那当中还夹杂着些许独属于冯宁宁的轻盈淡香。
      是,荔枝味的。

      7.
      “够了……冯宁宁,够了。”不对劲儿,我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儿。
      明明已经预演过无数次,可冯宁宁的亲昵接触仍会让我莫名紧张。
      我感到慌乱,心脏也跳得飞快。
      那短暂的触碰既是强迫,又像勾引。
      直逼天灵盖的酥麻感一闪而过,令我欲罢不能。
      每一次都迅速退开的冯宁宁,给我留下无限说不清的旖旎与遐思。
      不,不能再继续了。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这,这不对!
      我想逃避,可冯宁宁就是不让。
      她偏要困住我,说着什么:“不够,还不够……”
      “冯宁宁!”我忍无可忍地发出了警告。
      这一回,她没有说话。
      她只是勾起一抹笑,耀武扬威地瞧着我。
      那得意的神情仿佛在无声挑衅——
      怎样,你能拿我怎样?
      我看着冯宁宁,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骂‘傻哔——’
      这个,愚蠢的,傻哔。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这些,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道火上浇油:“喻黎,我觉得还不够,远远……不够。”
      说完后,冯宁宁如同诱人犯罪的妖精,再次扑了上来——
      理智崩断的那一刹,没有任何预兆。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完成了反击。
      等再反应过来时,冯宁宁已被我摁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我单手压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垫在她后脖颈处,微微向上托起。
      就像亲吻一朵玫瑰似的,我吻上了她的唇瓣。
      柔软的花瓣有些轻薄,还有些濡湿。
      我小心翼翼地碰触着,然后一点点地纠缠、深入。
      我懵懂地试探着,她青涩地予以回应。
      再次分开时,我们的呼吸都有些凌乱。
      冯宁宁微微后仰,几乎半枕在我手上。
      她漂亮白皙的脖颈间,渗出一层薄汗。
      我有些慌张,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
      可鬼使神差间,我又注意到……
      那朵沾染了霜露的玫瑰,泛着晶莹的光,看起来格外娇艳欲滴。
      一时间,就像受到某种蛊惑似的,我的手停留在冯宁宁面颊旁。
      之后,我不受控制地拖起她下颌,拇指自她唇畔轻轻拂过。
      ‘这样呢?冯宁宁,这样够了么?’我想凶狠且强势地逼问她。
      奈何彼时彼刻,蜂拥而至的情绪宛若滔天巨浪,强烈的冲击夺走了我的思考能力,也让我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身体的本能让我迫切地想要逃离此处,更让我不知所措地偏开了脸。
      “呃……”我和冯宁宁异口同声地说道,“那个……”
      “你先说?”该死的默契让我们同时抢白,又同时收声。
      “我……”同频共振犹如魔咒,让我和冯宁宁相顾无言,不敢贸然开口。
      沉默与尴尬手拉着手,绕着羞涩难当的我俩兜来转去。
      “呃,我是说——”冯宁宁抬起手,飞速指了指走廊另一边,“嗯……我突然想起,我,我没拿剧本。”
      这个谎话编的有些拙劣,因为脱稿已久的我们早就用不上剧本了。
      不过,就算再离谱,这也是个很好的托辞。
      可是,由于我多想了这么两三秒,没能顺势放开冯宁宁。
      所以……
      她,双手一伸,正好抵在我胸前。
      她显然是想推开我,只是位置把握的……有些奇怪。
      冯宁宁眼眸一抬,飞速瞄了我一眼,然后仿佛被烫到般撤回了手:“我,我……我……”
      “你赶紧去吧。”我不想听她解释,也懒得等她编完。
      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后,我迎上来自窗外的徐徐凉风:“我想酝酿下情绪,为明天上台再做点儿准备……”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不过很快,背后传来‘哒哒’疾跑声。
      我不敢转头,只敢利用余光朝后面瞟了眼。
      当确认冯宁宁彻底离开后,我歇了口气,身体也跟着瘫软下来。
      颤动的心弦难以抑制,我双手攥紧窗柩,觉得有些东西在这一刻发生了质变。

      8.
      倘若事情到此为止,倒也不算太抓马。
      可是,脱肛的野马素来只顾一路狂奔,从不在意当事人的无地自容。
      “喻黎,冯宁宁,你俩到我跟前来。”翌日,指导老师特意让我俩出列,直面话剧社的所有成员。
      “昨天晚上,大概十一点多,我从走廊路过,看到咱们这两位主演还沉浸在戏里。”赵老师双臂一抬,左手勾住冯宁宁,右手搂住了我,“她俩敬业又专注,一遍又遍,不厌其烦地练习、钻研着亲吻的角度。”
      三两道掌声响了起来,接着无数声音加入其中。
      有人唏嘘,有人起哄,也有人感动到眼眶泛红。
      只有我和冯宁宁,拼尽全力垂首埋头。
      如果社亖也算一种亖,那我和冯宁宁已经共同亖过一次了。
      这样离奇的经历,假如放在小说里,定然能拉进我俩的距离。
      但是很可惜,我们活在现实里。
      难以言喻的氛围,让我和冯宁宁变得极其不自在。
      就连不经意间的偶然对视,都显得暧昧又奇怪。
      尤其是,上台那天。
      就像之前的无数次排练一样,我和冯宁宁全身心投入在表演中。
      “不,不要——”冯宁宁悲怆地喊着,动作轻盈地搂住了‘失去意识’的我。
      “殿下……卡修斯……”随着一声声呢喃,冯宁宁俯身朝我靠近。
      微凉的气息携着缥缈的荔枝味,与我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顷刻间,澎湃心潮好似炸开的烟火,我的耳膜急促鼓动着,眉心也跟着跳个不停。
      然而,想象中的温软始终没有落下。
      第一次,第二次……第五次。
      冯宁宁跟随剧情一次次贴近我,又一次次悬停在半空。
      我们离得很近很近,近到台下的观众们完全瞧不出破绽。
      但是,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那么多次排练,那么多次亲吻,不都是在为今天做准备吗?
      为什么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选择退缩?
      我怀揣着不满与疑问,一直等到谢幕。
      “为什么……”社团其他成员纷纷退场,只剩我和冯宁宁伫立在原地。
      准确来说,是我没有松开与她交握的手,迫使她留了下来。
      “喻黎。”冯宁宁扭过脸,认真地望着我。
      四周漆黑昏暗,唯有我们头顶那盏聚光灯,打出一道浅黄色暖光。
      微弱的亮色,不偏不倚地笼罩着我和冯宁宁。
      她今天画了全妆,微微上翘的眼尾眉梢,散发着凌厉的傲气。
      只是,那双本应灵动的水杏眼,如今满载哀愁。
      “谢谢……”说这话的时候,冯宁宁眼睫低垂,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压抑。
      “谢谢?”
      “嗯。”她抽回手,语气清冷、声调平淡地说了句,“跟你合作,很开心。”
      话音刚落,不等我反应,冯宁宁就转过身,昂首挺胸地朝前走去。
      那纤细的背影慢慢融入黑暗里,潇洒,决绝,冷酷又疏离。
      我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喊她。
      从这一刻起,我和冯宁宁不再是搭档,也算不上好友。

      9.
      话剧演出完美收官,我顺利拿到了学分,也顺势退出了戏剧社。
      一切又回到了从前,似乎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那段时间,我最常想的,不是题该怎么解,而是——
      学校明明不大,为什么我和冯宁宁一次都没偶遇过?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见不到才合理。
      毕竟,名列前茅、专攻理科的我和学习一般、擅长文科的冯宁宁,本就很难产生交集。
      我有些怅然若失,还有点闷闷不乐。
      不过这种心情,仅仅维持到高二开学。
      因为分科后,我在理科冲刺班再次见到了冯宁宁。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我俩就这么成了同班同学。
      刚开始,我们仍旧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喻黎,你和冯宁宁关系怎么样?”第一次月考结束后,班主任将我叫到办公室,语焉不详地打探道,“我记得你们高一的时候,一起表演过话剧?”
      “我们关系……还不错,当初在社团里,几乎没怎么磨合就变得很默契了。”我神色如常的地回应着,心里暗自有了计划,“总得来说,我感觉和冯宁宁做搭档蛮舒服的。”
      “这样啊……”老师沉吟着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周后,班上开始推行‘一帮一’制度。
      重新调座位那天,班级倒数第一的冯宁宁抱着自己那一大摞书,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低下头假装算题,尽力掩饰心底的欣喜和雀跃。
      “班长。”课间休息时,冯宁宁伸手在我课桌上敲了敲,“是老师专门安排你这个第一名,来帮我的么?”
      “不是。”我转过头,故作镇定地望向这位新同桌。
      对方此时正半倚在桌上,白皙修长的手慵懒托腮,一双杏眼呈着窗外的阳光,明媚又闪亮。
      “老师让排名靠前的同学去办公室抽签。”我收回视线,不自觉得转起笔来,“当时随手拿了张,上面正好写着你的名字。”
      “哦,真巧。”冯宁宁恹恹地回了句,随后她胳膊肘猛地一扫,‘正好’撞上我的手臂。
      倒霉的笔脱手而出,我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默默起身去捡。
      余光里,我瞧见冯宁宁抬头瞄了我一眼,跟着又迅速趴回桌上。
      这个,傻哔——
      我抿唇偷笑,为自己的‘煞费苦心’暗暗喝彩。
      冯宁宁不知道,‘一帮一’计划是我主动和老师提起的。
      “不过,为了确保公平公正。”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盒,当着老师的面摇了摇,“我建议用抽签来确定分组。”
      为了能选到冯宁宁,我提前做了两手准备。
      首先,盒子里没有她的名字,因为那张写着‘冯宁宁’的小纸条,一直被我藏在袖中。
      其次,在还没开始抽签时,我就义正言辞地表示:“老师,班上的冯宁宁同学稍微有些特殊,她基础不是很好,平常学习也比较吃力,我怕贸然给她分组,会影响到其他同学。”
      “那……你的意思是?”
      “作为年级第一,我的实力有目共睹。”我一本正经,尽可能郑重地说道,“作为班长……我认为自己有义务向冯同学伸出援手。”

      10.
      喜欢一个人十五年,真的能忍住不告白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不得不承认,刚开始对冯宁宁产生好感时,我确实犹豫挣扎过。
      因为不论是传统,还是我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让我觉得——
      喜欢上一个同性,是不对的。
      一个女孩子真的会对另一个女孩子心动么?
      我会不会混淆了情感,把友谊当成爱情?把‘欣赏’当成了‘喜欢’?
      “想什么呢?”冯宁宁刚一回座位,就无比自然的靠过来,毛茸茸的脑袋直接枕在我肩上。
      我用笔尾在试卷上点了点,表示自己正在研究化学题。
      不过,我的心思早就抛锚了。
      什么情感不重要,我只知道,失控的心跳骗不了人,下意识的紧张也骗不了人。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后,我曾无数次想开口,也有好几次差点藏不住心思。
      可是,冯宁宁那家伙总能出其不意地打断我。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临近期中,我本想趁着讲题的空隙,试探一下冯宁宁。
      不料我还没出手,她就给了我一记暴击:“喻黎,我失恋了。”
      “……”那一刻,我犹如年久失修的机器,一卡一顿地偏过了头。
      冯宁宁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她萎靡不振的趴在桌上,半阖着眼帘,涣散的眸光里全是哀伤。
      “你……嘶——”我看了眼课本,不太确定地问道,“这个失恋……它,它是指跟学习……”
      “不是……”冯宁宁软绵绵地打断了我,浓郁的鼻音糯糯的、柔柔的,听起来分外可怜,“喻黎,这种感觉,好难受……”
      冯宁宁抬起眼望着我,波光潋滟的杏眼里迅速凝聚起晶莹,随后那泪珠自她眼角划出,湮没在洁净的衣袖间。
      我怔愣地看着,有些手足无措,还有些……难过。
      “我脑子里乱乱的,心脏也一抽一抽的疼……”冯宁宁将脸埋进双臂间,如同一只失去庇护的小动物,苍白又无助。
      这个,傻哔——
      冯宁宁完全说出了我的心声,可我不仅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强忍着痛苦,耐心的安慰她,
      “没事的……”我伸手在冯宁宁背上抚了抚,随后又揉起她的脑袋,“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你很优秀,你值得更好的人。”这话,既是在安抚冯宁宁,也是在安抚我自己。
      很不幸,我喜欢上了一个直女。
      当我知道这份暗恋必然会无疾而终时,我真的有想过放弃。
      但是,体内自由生长的多巴胺,始终催促着我。
      催促我与冯宁宁亲近,催促我心跳加速、舍不得放弃。
      “放心,下一次你肯定能遇到更好的人。”我绞尽脑汁,继续抚慰冯宁宁。
      我发誓,我说的都是些平平无奇、专门用来安慰人的标准话术。
      没有人会当真,除了……
      冯宁宁那个傻哔——

      11.
      “梨子……”不知不觉间,冯宁宁对我换了称呼,“我跟那个……男生分手了。”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我一手拿着电话,一手翻出本子,在上面默默添了一笔。
      三个‘正’。
      很好,恭喜冯海后,喜获第……十五任前男友。
      “他说——”对面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难受地抽噎着,“他……他配不上我。”
      “他说的对,这种烂人遍地都是,和你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我根本不知道那个男生是什么样的人,但顺着说必然没错。
      冯宁宁从不和我聊恋爱上的事,每次都是分手了,我才知道她又谈了个男人。
      起身收拾本子时,我听见话筒那头有汽车的鸣笛声:“你现在在哪儿?怎么没在家?”
      “我还在外面。”冯宁宁声音低低的说着,话语里染着哭腔,“我想一个人走走……”
      “你自己一个人,可以么?”我看了眼窗外,阴翳的云团堆叠在一起,让本就昏暗的天色变得更加沉闷,“我看外面天气不是很好,你有没有带伞?”
      “没有……”
      “这样,你跟我说下位置,我去找你。”我边穿外套,边嘱咐冯宁宁,“你就待在原地,千万不要乱跑,知道么?”
      “嗯,我等你。”
      我马不停蹄地朝公园跑去,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等我抵达的时候,雨已经很大了。
      其他人要么早早回了家,要么聚集在屋檐下避雨。
      冷冷清清的公园里,只有冯宁宁那个傻哔,双手环抱膝盖,可怜兮兮的蜷缩在长椅上,乖巧地等着我。
      我快步走上前,将伞撑在冯宁宁头顶:“你——”
      我是想骂她的,可环顾四周,除了灌木丛就只剩下光秃秃的小树,根本没有能躲雨的地方。
      “梨子……”冯宁宁微微抬头,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水杏眼,“我好冷。”
      “废话。”我脱下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多穿一点?”
      雨水打湿了她的发,也淋湿了那条单薄的连衣裙。
      冯宁宁吸吸鼻子,没有说话。
      她的眼眶红红的,好似一只惨兮兮的小白兔。
      不知为何,我觉得眼前这情形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算了,这不重要。
      “你要不要……去我家?”
      “可以么?”冯宁宁眨眨眼,又落下泪来,“会不会给叔叔阿姨……添麻烦?”
      “不会。”我握住她冰凉的手,强行将人拉了起来,“我记得前几天和你说过,他俩旅游去了,下周才回来。”
      冯宁宁点点头,亦步亦趋的跟我回了家。
      当天夜里,我们背对背睡在一张床上。
      “梨子,我感觉有些冷。”黑暗中,冯宁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很冷么?你会不会是发烧了?”我半坐起身,想要查看冯宁宁的情况,“这样,我去拿个毯子,再帮你找找感冒……”
      “不要。”冯宁宁不等我说完就翻身一滚,直接钻进我怀中,“别走,好不好……”
      她就这么单手抱着我,把脸埋在我身前,含混地嘟囔:“这样就可以了,这样……就不冷了。”
      “好,听你的。”
      冯宁宁的身子不是特别凉,但她一直朝我身上靠,还不受控制地打哆嗦。
      我担心她的体温,所以还是摸索着,用下巴试了下她额头的温度。
      幸好,不烫。
      “梨子……”
      “嗯?”
      冯宁宁重新低下头,柔软蓬松的发顶在我下巴上蹭来蹭去:“你打算考哪个大学?”
      我沉吟许久,最后说了句:“不知道。”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跟冯宁宁考一个大学。
      冯宁宁如今的成绩不算拔尖,但‘保二冲一’还是没问题的。

      12.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所老牌名校。
      那是我最有勇气的一次,也是我最狠心的一次。
      我离开了熟悉的城市,选择去外地上学。
      我想要拉开和冯宁宁的距离,我打算斩断那场注定没有结果的暗恋。
      或许,随着时间慢慢流逝,随着我与她不再有交集。
      那份无法宣之于口的‘爱’会逐渐淡化,会慢慢消逝,会彻底湮灭。
      等到日后再被提起时,这一时的‘心动’倒像是某种……错觉。
      “梨子,你要不要搬出来,和我一起租房子?”
      “什么?”接到冯宁宁电话的时候,我既一头雾水,又激动到不能自已,“不是?等一下?你,你现在在哪儿?”
      “你朝前看。”
      “嗯?”我抬起头的一瞬间,恰巧有风拂过。
      枫叶似火,银杏如扇,红黄交错的艳丽叶片打着旋,在空里摇曳飞舞。
      “梨子!”话筒那头的声音和现实重叠,我看到冯宁宁立在不远处的树下,卖力地朝我摇着手。
      她穿着焦糖色风衣,脖子上缠了条纯白的围巾,像一颗甜甜的棉花糖,而且还是兔子形状的那种。
      抱住冯宁宁的那一瞬,我的心脏再一次忘记了节奏。
      它就像古代的昏君,被美人迷得晕头转向,嚷嚷着要‘从此不早朝’。
      “梨子……我好想你。”冯宁宁趴在我肩头,深深吸了口气。
      我记得高一时,她比我稍微高些。
      可不知从何时起,我已超过冯宁宁,比她高了半个头。
      那天我们约了饭,互相聊了聊近况。
      我这才知道,冯宁宁本着搏一搏的心态,顺利考上了我隔壁的院校。
      “所以,梨子,你要搬出来和我一起住么?”
      “也,不是不行。”
      于是,稀里糊涂间,我和冯宁宁住在了一起。
      这一住,就是十一年。
      期间,我们搬过几次家,也换过几份工作。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我和冯宁宁会这么一直、一直走下去。
      直到,半年前的那个晚上。
      为了给冯宁宁庆生,我们俩闹着闹着,就喝多了。
      “梨子。”冯宁宁蹭过来,捧起的我的脸仔细端详,“我们要是能在一起,就好了。”
      “是啊……”我凭直觉应了声,但下一秒就意识到了不对。
      糟糕,冯宁宁是直女!
      如果知道我一直暗恋她,冯宁宁会不会觉得恶心?会不会想要立刻搬走?
      那一瞬,冷汗爬满了我的后背,我感觉头皮阵阵收紧,尖锐的麻意让我又痒又疼。
      为了找补,我赶忙推开她,略显无奈地表示:“可惜,我不是男生。”
      “就是说啊……”浑浑噩噩的的冯宁宁再次缠了上来,温热柔软的身躯紧贴着我,毫不设防,“你要是个男生……我早就跟你在一起了。”
      我苦笑一声,嘴上继续附和起来。
      还好,冯宁宁足够迟钝,并没有起疑。
      我爱这份迟钝,也恨这份迟钝。
      因为这机既是维护我俩的关系的保护罩,亦是冯宁宁恣意刺向我的利刃。

      13.
      “梨子,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同样是那天晚上,莫名来了劲儿的冯宁宁拿出手机,一页页的翻着联系人,“我认识一个不错的朋友,他……”
      “不需要。”纷繁的情绪一拥而起,我径直夺走了冯宁宁的手机。
      “什么不需要呀~”冯宁宁不依不饶地靠过来,想要抢回被我高高举起的手机,“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你从没谈过,也没和我提过什么心动选手……”
      “我有……”
      “什么?”冯宁宁停下动作,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时候?”许是来了兴趣,冯宁宁撤回手,安分地坐了下来。
      “很久以前。”我偏过脸,尽力维持平静,“我很喜欢她,喜欢了……很多很多年。”
      “是什么样的人呀?居然……会让你心动?”冯宁宁笑了起来,还用肩膀撞了下我。
      “她……很好,很优秀,很聪明。”我顿了下,始终不敢迎上身边人的视线,“有时候,她很可爱;有时候,她很可恶,尽管认识了很多年,可我还是觉得自己不懂她……”
      “喻黎。”冯宁宁猝然打断了我,她的声音很轻,很低,也很黏糊,似乎携着几分鼻音,“我困了……我们,下次再聊好不好?”
      说完后,不等我回答,她就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回了房间。
      我不明就里地坐了会儿,怀疑是自己的不识好歹,扫了对方的兴致。
      冥思苦想了几分钟后,我拿出手机记了条份备忘录——
      【给亲亲狂魔道歉(先聊聊,实在不行就低头认错)】
      做好准备工作后,我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客厅里空荡荡的,似乎已经被人收拾过了。
      可是,除了东倒西歪的酒瓶,冯宁宁平常随手乱摆的玩偶、衣服、喷雾、小风扇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都跟着不见了。
      “冯宁宁?”我敲着她卧室的门,怎么都等不到回应。
      她搬走了。
      趁着我睡了一觉的功夫,冯宁宁走得干干净,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我打不通她的电话,也联系不上她的社交账号。
      那段时间,所有能试的办法我都试过了,可冯宁宁就像早有准备似的。
      该删除的,能拉黑的,她几乎一夜之间全部折腾完了。
      只留下我一个人,在空洞的屋子里不知所措,焦头烂额。
      失恋就像患了流感,当你以为头痛鼻塞已经足够糟糕时,又会发现后面还有更歹毒的症状在等着你。
      随着冯宁宁的抽身离去,我与她的纠葛成了一场空梦。
      每逢想起,我都会短暂恍惚,而后狠狠心痛一下。
      也是在那段时间,我后自后觉的意识到——
      原来,喜欢也会成为一种习惯。
      它可以是好习惯,也可以是坏习惯。
      这主要取决于,你喜欢的是谁。
      很不幸,我喜欢的是冯宁宁那个傻哔——
      是时候了。
      该放弃了。
      然而,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冯宁宁又杀回来了。

      14.
      我没想到,我俩会这么快再见。
      明明说好这周末去试伴娘服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冯宁宁现在正躺在我家沙发上。
      不,准确说来,这里依旧是我们的家。
      毕竟,这家伙搬走前,才和我一起付完年租。
      此时,冯宁宁就像一只怕冷的小动物,缩成软绵绵的一团,怀里紧紧抱着个帆布包。
      我本打算冻着她,给这熊孩子长点儿教训。
      但不出三秒,我就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了毛毯。
      冯宁宁睡得不算踏实,毯子刚一盖上去,她就无意识地哼唧了两声。
      大抵是感受到了温暖,她慢吞吞地翻过身,拧在一起的秀眉也跟着舒展了开来。
      我看着她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
      心脏又一次被填满,我觉得踏实,还觉得悲哀。
      眼前的温馨不过昙花一现,眨眼便会逝去凋零。
      “你还知道回来啊,傻哔——”我蹲坐在沙发旁,认真凝望着眼前的她。
      “冯宁宁……”我轻轻唤了她一声。
      明明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临近开口我却词穷了。
      “上次我说的那个人……其实是你。”我笑了声,笑的很苦涩,“没想到吧,冯宁宁。”
      “我既不喜欢男生,也不喜欢其他人。”
      “我喜欢你。”这句话,我在心底藏了整整十五年,“我……只喜欢你。”
      没有惊世骇俗,也没有鲜花烂漫,更没有想象中的惶恐窘迫。
      我只是平静且自然地又重复一遍:“我喜欢你,冯宁宁。”
      话音刚落,眼泪就掉了出来:“这次,真的要……结束了。”
      冯宁宁不用当作没听到,因为她是真的全然不知。
      可能是为了助眠,她带着有线耳机,睡得安宁且平静。
      这样的她,显然无法察觉到外界发生的一切。
      这场独白,算是我给这段感情的最后交代。
      “我不会再喜欢你,也不会再爱你了。”我站起身,拭去面上的泪痕,“冯宁宁,就像之前一样,我们以后……也不要再联系了。”
      不然,我怕自己又要控制不住了。
      深吸一口气后,我离开客厅前往厨房,一心一意准备晚饭。
      等再出来时,就见冯某人很是自觉地坐在餐桌边,一副乖乖等饭的架势。
      “说说吧。”我一面端菜,一面尝试找话题,“怎么回来了?”
      冯宁宁一言不发地望着我,眸子滴溜来咕噜去,似是在捕捉我的每一个动作。
      “又失恋了?”我不慌不忙地坐下,维持着随意的态度,“不能吧?这马上就要结婚了……”
      “喻黎,你喜欢我。”冯宁宁蓦然抬眸,截断了我的话
      “咳……什么?”冯宁宁的过分直白和单刀直入,差点让我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你说什么呢?”
      “你喜欢我,喻黎。”冯宁宁神情严肃,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拉我出去游街示众。
      “说什么胡话……”我勉强勾起笑来,拼命压住心虚,笃定她没有证据,“你是不是还没睡醒,把梦里的事和现实搞混了。”
      “没有哦。”冯宁宁半举起手机,亮白的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播放器。
      顷刻间,我仿佛被人锁了喉,呼吸一窒的同时,身上的汗毛也根根竖起。
      冯宁宁纤细白皙的手指来到我眼前,轻盈摇晃了两下,接着一个回手,径直戳上了‘播放键’。
      糟糕,不会被录下来了吧?
      我胆战心惊、如坐针毡地等待着,生怕对面这位要给我来个大的。
      可是,手机里只响起了漫长的白噪音。
      半分钟后,我笑着扭开脸,心里已然放下了戒备:“好了,别闹了。”

      15.
      “汗流浃背了吧,喻黎?”冯宁宁唇角一翘,身上散发出胜券在握的自信气息。
      怎么说?这是,还想诈我?
      “没有哦。”我见招拆招,也摆出信心满满的笑来。
      为了掩盖情绪,我特意伸出筷子,夹了块儿仔排。
      “我喜欢你,冯宁宁。”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平稳且清晰。
      我的筷子停在半空,身躯仿佛被冰冻住一般,难以动弹。
      “我喜欢你,冯宁宁。”
      ‘啪嗒’仔排完美回落,掉进了餐盘里。
      我……艹?
      “喻黎。”对面的冯宁宁半歪着头,言笑晏晏地瞧着我,指尖又戳了下手机屏幕——
      “我喜欢你,冯宁宁。”
      任何游街示众,都比不上此时此刻的公开处刑。
      “够了。”我放下筷子,心里慌乱如麻。
      一时间,我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是要兴师问罪?还是意图报复?或者……
      “不够。”冯宁宁一如当年,偏要在我的底线上踩来踏去,既像试探又像逗弄。
      “冯宁宁!”
      “喻黎!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你明明就很喜欢我!”冯宁宁看着我,眼里氤氲起水汽。
      “不要再说这件事了!”我撑着桌子站起身,试图抢夺她的手机。
      来回争执间,我们一起摔在了地上。
      眼看冯宁宁朝后仰倒,我几乎本能地把手垫在她脑后。
      不过相对应的,我也扎扎实实地摔在了冯宁宁身上。
      “喻黎。”许是看出了我想要起身的意图,冯宁宁扯住我的衣领,迫使我接受她主动送上来的吻。
      我没有沉沦,甚至很快就挣了开来:“冯宁宁,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喜欢我……”冯宁宁再次亮出手机,摆明了是要再给我播放几遍‘证据’。
      我想阻止她,可如今我一只手被冯宁宁压着,另一只手堪堪撑地,实在腾不出空来。
      “我喜欢你,冯宁宁。”
      “好好好!”音频重复播放到第三遍的时候,我屈服了,“是,没错,我喜欢你,然后呢?”
      “我也喜欢你!”冯宁宁一个鲤鱼打挺,在我唇上啄了一口。
      她笑得很开心,嘴角上扬眉眼弯弯,眸子里仿佛盛满了闪亮的星。
      “冯宁宁……”我低下头,无奈的叹了声,“你要结婚了,你能不能……”
      “不能。”冯宁宁双手一抬,直接搂上我的脖颈,“那些是假的,是我骗你的。”
      “嗯?”我思索了一阵,不太确定地再次发出一声,“嗯??”
      “那是我好不容易想到的借口……”冯宁宁贴上来,用唇畔触摸我的耳垂,“我不知道要怎么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只能……找个台阶……”
      “不是?你?你有病啊?这什么破借口?”可能是情绪起伏太大,我眼眶里莫名泛起了泪花,“还台阶?你让我摔死算了……”
      “对不起嘛……”冯宁宁凑到我眼角,悄悄衔走我的小珍珠,“对不起,喻黎。”
      她接着说:“我只是……只是太喜欢你了,我人生的一大半时间,都在喜欢你、追逐你。”
      “嗯?你,你等一下。”事态很紧急也很突然,我感觉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人生的一大半时间?你……你也……十五年?”
      “是十六年。”

      16.
      冯宁宁说,要先做完成年人爱做的事情,才能慢慢跟我剖析这漫长的十六年。
      呵,嘴硬。
      不过,我喜欢。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我俩依旧赖在床上,亲密无间地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所以,为什么是十六年?我记得咱俩不是一个初中的啊?”
      “哼……”冯宁宁闷哼了一声,帮我摁揉手腕的爪子猛地一紧,“你果然不记得了。”
      “难道我记错了?不会吧,我记得自己是本校直升……”
      我这厢话还没说完,冯宁宁就坦坦荡荡地站起身,从客厅拿回了她的帆布包。
      那里面,装这一条漂亮的格纹围巾,柔白的底色搭上咖色纹饰,看起来相当文艺。
      “说来也巧。”我坐起来抖开围巾,用它拢住面前不着寸缕的某人,“我有一条和这差不多的……欸,等等。”
      “欸~”冯宁宁学着我的音调,笑吟吟地扑进我怀里,“想起来了,是么?”
      “明明是你先说的。”冯宁宁把脸埋在我肩上,撒娇似得磨蹭着,“是你先说……很喜欢我的。”
      我下意识要反驳,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无话可说。
      “好好好……是我先说的。”回抱住冯宁宁的同时,我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我第一次见冯宁宁,确实是在初中。
      那年,我初二。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那时,冯宁宁真的像兔子,一只圆滚滚的胖兔子。
      她坐在小巷深处,蜷缩在橘黄色路灯下,任由鹅毛大雪落在身上。
      匆匆放学的我,先是听见了哭声,跟着又在巷口处捡到了一个空书包。
      顺着散落满地的课本,我来到了对方跟前。
      “同学……你还好么?”这是我对冯宁宁说的第一句话。
      呜咽声停了下来,可对方依旧双手抱紧膝盖,把脸埋藏在暗处。
      “别难过了,我帮你把书都捡回来了。”我将书包放在对方身边,跟着又拍掉了她身上的积雪,“天气这么冷,你呆在外面会感冒的。”
      太多的安慰我也说不出来,只能多说几句‘早点回家’,然后便转过身,打算离开。
      没想到,对方却拽住了我宽阔的裤腿。
      “谢谢……”闷闷地声音自身后传来,听起来柔柔的、绵绵的,“我……我觉得自己好差劲,大家都不喜欢我,还经常欺负我……”
      详细的对话我实在记不清了,我只记得自己最后蹲下来,郑重其事地表示:“你记住,这世界上有个人会永远喜欢你的,不论以后你去到哪里,那个人都特别特别喜欢你。”
      “真的么?”少女微微抬起头,仅露出一双泪渍斑驳的圆眼。
      估计是哭了太久,那眼眶透着红晕,睫毛沾着水痕,眼尾更是泛起了薄红。
      “真的,那个人叫喻黎。”我解下自己的围巾,披在了那个女生身上。
      “喻黎……是谁?”
      “是我。”我揉揉她的发顶,以此作为安慰。
      “噗嗤——”终于,她笑了,我也没忍住。

      17.
      “所以,那个人是你?”看着眼前的冯宁宁,我仍觉得出乎意料,“没记错的话,你当时已经上初三了?”
      “是啊,我又复读了一年。”冯宁宁扭来扭去,总算在我怀里找到了一个还算舒服的位置,“你那会儿特别出名,作为重点中学的重点培养对象,我根本不用四处打听。”
      “学校把你当成最好的宣传素材,满世界的炫耀,说你已经确定要直升本校了。”冯宁宁勾起我胸前的发丝,又挑出自己的一缕发丝,放在一起绕来搅去。
      “所以……你就刻苦学习,拼尽全力考上了省重点高中?”
      冯宁宁大力颔首,特别自豪的认下了来。
      “这么说的话——”我轻轻咂舌,将当年的经历重新捋了一遍,“当初在话剧社,你对我岂不是……恩将仇报?”
      “才不是!”小兔子显然听不得这种话,她弹坐而起,与我面对面掰扯,“我对话剧完全不感兴趣。”
      “我记得你往年都会参加专业竞赛,当时为了能跟你说上话,我本打算硬着头皮去冲一冲的。”冯宁宁眉尾一抬,冲我打了个响指,“万万没想到,你最后居然报名参加了话剧女主角的竞选。”
      在冯宁宁看来,这是个千载难逢、可以趁机接近我的机会,所以她也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当然,我承认自己当时自控力比较差,有很多事都没忍住……”冯宁宁的声音低了下去,看起来相当委屈,“搭戏那次,我不想听别人跟你说什么‘我爱你’,哪怕是演戏也不行!”
      “不过,我当时是真心想帮你的!”冯宁宁仰起头,在我脖子上亲了下,似是在邀功,“你可能都忘记了,我从你身边经过时,特意鼓起勇气跟你说了声‘加油’……”
      这事儿我其实没忘,但我着实不敢吭声。
      冯宁宁绝对想不到,她那情真意切的鼓励,被我当成了不怀好意的挑衅。
      “还有,后来在台上亲你……也是我一时没忍住。”冯宁宁顿了下,羞赧地表示,“我那天实在是太激动了,悄悄暗恋你一年多,直到那次……我才和你正式说上话。”
      我浅浅笑了笑,表示勉强可以理解。
      不过心里还是暗道了声,你小汁,还挺会玩儿。
      折腾起人来,属实一套又一套。
      不得不说,冯宁宁的骚操作全都在我的预料之外。
      “其实,当初那个剧本,我也提供了不少……想法。”冯宁宁表示,‘真爱之吻’的概念也是她主动提出的。
      “但是,这也不能怪我……”冯宁宁语气纯真、小心翼翼地辩解道,“是创作团队主动来问我的,因为你提出了很前卫的建议,他们想知道我能不能接受……那种事儿。”
      她耸耸肩,饱含深意地笑了下。
      “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吧?
      我觉得又气又好笑,最后只能亲她两下当作报复。
      等我退开时,冯宁宁扭捏地敛起眸子,继续给我答疑解惑:“再后来,就是我们一起排练的时候……你实在太冷淡了,我也想不出办法接近你。”
      “所以彩排那天,你其实是着急了?”我顺着冯宁宁的思路,接着往下猜测,“一想到往后我们就没交集了,所以你……”
      “这个……该怎么跟你解释呢……”冯宁宁纠结了下,说自己当时的心态比较复杂。
      她想趁最后这个机会接近我,哪怕不能拉近关系,也要让自己在彻底告别前,不留遗憾。
      “但是我没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激起了你的厌恶。”冯宁宁声音一沉,语调飘忽地说道,“第二天你一直躲着我,在舞台上也眉头紧皱,把拒绝表现得特别明显。”
      “我没有。”我立即反驳,毫不犹豫地解释道,“我当时觉得有点混乱,还有点尴尬,然后……还有点紧张。”
      “才不是紧张!”冯宁宁提高了语调,柳眉几近倒竖,“你紧张的时候手会很冰,呼吸频率会比较快,脸上也会泛起淡淡的红色。”
      “但是——”冯宁宁凑到我面前,好一番挤眉弄眼,“那天,你,你这样!”
      “你表现得特别不自然,就好像我很恶心一样。”冯宁宁眉头纠缠在一起,鼻子跟嘴也在一起用力,“看到这个表情没?你,你当时就是这样的……”
      看着冯某人搞怪的模样,我一把掐住她的脸。
      本打算表现得严肃些,可我唇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住:“我才没有这么夸张。”
      “你有。”
      呵,我懒得和这家伙扯皮。
      众所周知,打嘴仗靠的可不是苍白的语音。

      18.
      “后来,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啊?”冯宁宁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我,躲着你?我巴不得天天贴你身上。”
      “那,高一下半学期……”我稍作思忖,小心求证道,“你是不是废寝忘食的学习,想要考进冲刺班?”
      “嗯!”冯宁宁使劲儿点头,面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你是不知道,我每次学到崩溃大哭、想要放弃的时候,就会假装经过你们班,从门口偷偷瞄你一眼。”
      “好惨……”但是,也好可爱。
      我抿起唇,压住不合时宜的笑,并摸了摸冯宁宁的发顶。
      “还有那个‘一帮一’,我真的服了,我和老师说自己学习很吃力,想找个搭档。”冯宁宁捉住我的手,愤愤不平地道,“我跟老师说要求的时候,就差报你的名字了,没想到她非要搞什么狗屁抽签!”
      气鼓鼓的小兔子边骂骂咧咧,边嘀咕着:“幸好命运眷顾,让你抽到了我。”
      “噗嗤——”我想忍,但真的忍不住。
      “你笑什么?”冯宁宁娇嗔一声,睨了我一眼。
      “原来是你在背后搞事情。”我拉过她的手亲了下,哭笑不得地解释了自己的暗箱操作。
      冯宁宁听完,笑得前仰后合:“救命,咱俩明明都表现得很明显了,为什么会……拉扯这么多年?”
      “我以为你是直女。”我无奈地叹了声,“你谈过很多男生,还表现得很恋爱脑。”
      “这个……”冯宁宁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说来话长——”
      苦恼了好一阵后,冯宁宁斟酌着问道:“梨子,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和你说‘失恋’那天么?”
      “记得啊,你伤心的情绪……不像假的。”
      “那确实是真的。”冯宁宁垂下眼睫,颇为失落的告诉我,“不过前因后果你可能不清楚,也不在意。”
      原来,当年班里很多人都知道,给我当副手的那个男生暗恋我。
      冯宁宁憋了许久,总算在那天鼓起勇气试探我。
      在她的认知里,我从不在意任何人,所以对那位‘副班长’也不会有什么印象。
      没想到,我不仅认真回答了,对那个男生的评价还很高。
      “我以为……你喜欢他。”冯宁宁说这话的时候,我除了无语就是迷茫。
      “我隐约记得,当时我说……”具体的评价我确实没印象了,但我记得自己说得很含蓄,“他,人还不错?”
      “这评价还不高么?”冯宁宁双手环胸,横眉冷对,“班上其他人,你可是连名字都记不住。”
      “是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那个副班长不错,他确实帮了我很多忙。”为了避免误会,我和冯宁宁详细解释了下,自己当班长的经历。
      我不想承担不必要的责任,但老师拿我的成绩说事儿,非要给我冠个虚名。
      后来,我主动接手冯宁宁的时候,老师喜不自胜,一个劲儿的夸我‘认真负责’。
      眼看我开诚布公的娓娓道来,冯宁宁也不瞒着了:“再后来,那些失恋经历都是我编的,我发现讲题拉不进咱俩的距离,但是‘感情问题’可以。”
      “你——”冯宁宁这脑回路,我真是没话说。
      “还有雨下得很大那次,我知道你爸妈不在,但是直接说想去你家,又显得很奇怪。”冯宁宁羞怯地笑了笑,“你知道的,喜欢会让人变得小心翼翼,忍不住想东想西。”
      是啊,如果真是纯洁的友谊,我俩反而能大大方方的相处。
      “喻黎,我一直以为,你离我很远很远。”冯宁宁看着我,眼里波涛迭起,“我想尽办法,想要拉进和你的距离,我一直叫你‘梨子’,可是你呢?”
      “你……从没给我起过称呼。”
      说到这个,我倒是有些……羞涩燥热了。
      我不知道给怎么和她开口,所以只能把手机递出去,让冯宁宁自己查看。
      “嗯?”冯宁宁把手机翻过来,屏幕正对着我,“这个【亲亲狂魔】……是什么鬼?”
      “就……”我眸子一偏,避开了她过分犀利的视线,“字面意思。”
      “是这样么?”冯宁宁扑过来,嘬了我一口。
      我没回话,但是回了一吻。
      缠绵换气间,我问出来最后一个问题:“你说要给我介绍对象那天……”
      “我想了很久,打算趁着酒劲儿,破罐子破摔,跟你表白的。”
      “傻哔——”
      “喻黎,我真的很喜欢你,也很爱你。”冯宁宁双臂缠在我脖颈上,“这次回来,我就是想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我顺着她的曲线向下啄吻,故意调侃了句:“所以,周末还去试衣服吗?”
      “去。”冯宁宁长吸一口气,言笑晏晏地说,“我们去试试婚纱,好不好。”
      “好。”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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