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伟人》散刀

4、第4章

　　杨祈回到包间，聚会已经要散场，还算清醒的班长和几个男生正在照例分配送人任务，见到杨祈总算松了一大口气。

　　还剩理智足以支撑送别人回家的人不够调遣，实在是因为喝断片的太多，分来分去还有胡林远和赵清无法安排，即使胡林远反复强调自己没有喝多不需要派送甚至可以帮忙送一下赵清，班长还是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坚定地拒绝了他。

　　最后两个人回家的任务就这么落在了整场唯一一个喝了酒但可以忽略不计的杨祈身上。

　　班长也扯着两个立不住的，冲杨祈抱歉地说虽然不好意思，但咱们还是安全第一。

　　杨祈摇摇头：“你辛苦。”他去扶赵清，弯下了腰又直起来，说着杨明朗还在楼下，可以让他帮忙送一下。

　　“好。”班长再次向杨祈道辛苦，拒绝了杨祈陪他下楼的建议，又牵又搂带着幸好酒品不错的两个人出了包间。

　　和醉酒之后说没醉的人不一样，胡林远确实远远没有喝到酒量上限，不过他被托付给杨祈同样也不可能再一个人回家。

　　赵清醉得厉害，酒品不能算好，只能说勉强可以被控制住，杨祈和胡林远一人一边搀扶着他下楼。

　　把赵清塞进出租车，杨祈才记起楼下已经没有人是因为被自己间接安排了任务，他坐进后排，胡林远已经报了地址。

　　出租车行驶在已经畅通的深夜交通干线上，杨祈想眯一会的心思被打断，胡林远问他：“你和杨明朗怎么了。”

　　杨祈睁开眼：“怎么了？”

　　不怪酒常常被当做误事的罪魁祸首，它动摇人清醒理智的能力世上独一份，发挥作用并不需要达到某个量值，只在于有没有，自称喝得不多的胡林远在这种心理作用下开始不知所云起来。他一边说觉得两个人不对劲，从微妙的气氛到不存在交流的相处一一列举，又说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要杨祈不要介意，但进一步又说相信自己的直觉。

　　托他的福，杨祈被动地复盘了整晚，发现自以为客观冷静的反应其实漏洞百出，不被拆穿要感谢别人的毫不在意和善意。

　　杨祈不打算回答胡林远对他们肯定的揣测，“你原来这么关注我。”

　　“不是我。”胡林远说，“是赵清。”

　　为什么和赵清有关以及为什么他又对此一清二楚杨祈感觉朦胧中是可以探出究竟的，只是觉得每件事都要这样无法坦率实在让人疲惫，索性不去接茬。

　　“睡会吧你，不晕吗。”

　　胡林远果真闭上眼睛靠在车窗上，杨祈却没有了睡意，他打开车窗极细的一条缝，让寒冬里新鲜冷冽的空气可以钻进一点，又不至于吹得两位醉酒人士头疼。

　　司机专心开车并不言语，没了乘客的交谈车内一度安静到人的注意力不得不放在汽车行驶的振动声上，于是司机拧开了广播。电台节目已经是深夜档，主持人声音听起来要比白天沉稳。

　　胡林远突然悠悠出声，你要做对的选择，他说。

　　杨祈从车外的景色掠影中回头，目光掠过前座蠕动了一下的赵清，不确定胡林远这句话到底说给谁听。

　　不知意向何指的最终结局是一路无人应答。

　　先是赵清后是胡林远，把两人一前一后安全护送到家已经快要十二点，这个时间只有杨明朗在楼下抽烟倒也合理，兀自找理由的杨祈全然忘了在远处只能看到星点光亮时的诧异。

　　看起来杨明朗倚着墙抽烟不动弹，其实早就发现杨祈，他的目光落在杨祈脚步即将落下的每一个地方，直到头垂下去，烟也抽完，双脚带着主人来到他面前。

　　根本不必问他在冬天等到深更半夜的理由。

　　“走吧。”杨祈说。

　　杨明朗只是直起身，在杨祈踏上最后几级台阶的时刻，沙哑着声音说想试试。被烟熏过的嗓音重复一遍也不会变清亮，“我们回去以前。”他又说。

　　楼前灯光被门槛切割，声控不亮，杨明朗站在昏暗楼梯上回头看他，看得太投入以至于一瞬间他有点记不起他们以前是什么样子。按照自己的理解杨祈将以前定义为他纯粹是对方的哥哥的那时候，心想那可真是好久之前了——能勾肩搭背，能在自己尚且迷糊的早上拎杨明朗起床，能在桌上面对父母的唠叨统一战线耍贫，兄弟是兄弟，亲人还是亲人。

　　杨明朗一如既往在杨祈身上得不到回应，“哥。”

　　几乎同时杨祈应下一个“好”，杨明朗却还是没有动。

　　“回家吧。”杨祈说。

　　****

　　同学聚会之后，没什么要紧任务的两个人除了陪赵慧娟置办各种年货，并没有其他事可干，年二十八下午搞完一锅炸货，赵慧娟看时间还早问两个人要不要陪她去逛街时，杨明朗叼着一个新鲜出锅的炸丸子被烫到吸气，首先踊跃地举手表示了同意。

　　夜里说“好”是怕对方看不到点头，如今白天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杨祈表达同意只需要点头。

　　杨明朗倚着厨房门框朝外，想问杨祈要不要来一个丸子，杨祈已经听着手机准备回房间，临转身倒是注意到他要问还不忘摆摆手。

　　赵慧娟去换衣服，杨祈的声音从隔音不好的隔壁房间模糊传来，刚才还热闹的客厅突然剩了杨明朗一个。他又往嘴里扔了个丸子，照例不长记性地被烫了个精神抖擞。

　　赵慧娟说是要两个人陪着逛街，不过就是由年货采购变成了衣服挑选，而且心思完全不在自己身上，她喊着儿子你看这件怎么样，只有杨明朗凑过来，摇头说不怎么样。

　　“你哥呢？”

　　杨明朗一只手在货架上挑选，用空着的大拇指指身后。

　　杨祈站在店门口特价区的一个角上，看到赵慧娟回头寻找，向对方说了句不好意思挂掉电话走到两人身边。

　　“怎么样。”他问。

　　“给你挑衣服呢一转头人没了。”赵慧娟拿着一件红蓝颜色搭配的卫衣比量在杨祈身上，“你觉得怎么样。”

　　杨祈皱着眉头绝不是在嫌弃，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这件衣服带给他的感受，赵慧娟只好把衣服挂回原处，“好吧好吧。”

　　已经不需要发表意见，杨祈揽住赵慧娟肩膀，拉长了声音说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种鲜艳的颜色已经不好意思穿了，反倒哄着的语气像是把赵慧娟当小孩。

　　“你在妈妈心里永远是可爱小孩。”

　　赵慧娟想着不吃这一套，一本正经讲话逗笑杨祈，他点点头肯定道：“那要不要给可爱小孩买双鞋？”说着手伸向后边推了杨明朗一下。

　　赵慧娟果然被带动，她随着杨祈朝外走，“你要买鞋呀，怎么不早给妈妈讲。”

　　杨祈手搭在赵慧娟肩膀上手指一下一下无意识拍打，一句“想一起逛”把赵慧娟被两个儿子都嫌弃的不开心彻底驱散，赵慧娟想起杨明朗，扭头发现身边没有。杨明朗是因为不防备被杨祈伸手碰那一下晃了神落在了两人后边。

　　“你晃悠什么呢。”赵慧娟说：“逛街也能跑神。”

　　杨明朗下意识要否认，张口而出却和自己所想背道而驰：“杨祈老打电话你怎么不说他。”

　　打电话算什么大事，手机不离手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手机上对现代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在斤斤计较的人眼里只要不够专心致志就值得指摘，当然也只有对对方有所求人才会斤斤计较。斤斤计较是情有所属的人，无法控制的心意较真。

　　赵慧娟是在杨明朗指出后才察觉到杨祈打电话好像是有点频繁，本意是关心，帮杨明朗问出想问的只是恰巧：“可是儿子你忙什么呢。”

　　杨祈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只说是实验室一个小姑娘总有问题。

　　过年期间会有什么问题，无非都是为互相走近找借口，赵慧娟眼睛亮起来，“女朋友吗？还是以后的女朋友？”

　　“不是。”杨祈摇头，“都不是。”

　　即使注意到杨明朗目光灼灼期待着答案像要把他烧穿，在得到他如实回答后又一脸云淡风轻，而他也一瞬间动了拉无关人士做挡箭牌的心思，到底还是没有忍心。

　　买鞋比衣服简单得多，只需要鞋码合适而设计合心意，赵慧娟的购物快感得到满足，部分因为身边陪着的人，可能也有过年氛围烘托，直到坐在火锅店，她还在给杨祈和杨明朗讲一年中家里亲戚分别发生了什么，大部分事情电话里一定都讲过，不过依然不影响当面叙述的热情。

　　旁边是杨祈在涮碗碟，对面赵慧娟在喋喋不休，杨明朗希望今年是个好年，迫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