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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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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一,早晨照例进行了升旗仪式,清晨的困倦便顺移到课后。
除了上厕所的,或者站在走廊上醒神,教室里跟抢割的水稻一样,睡倒一片。
但今天有些不寻常。
教学楼的楼梯阶在中间,教室向左右两边依次排开。
厕所在走廊右侧尽头。
高二(9班)在五楼左侧走廊的最尽头。
除了特意来找人,一般乏人问津。
今天却人头攒动,陌生的脸孔走了一批又来一批。
这周轮到江瑟瑟值日,她擦完黑板,正在走廊尽头抄着小棍拍板擦上的粉灰。
转头看见前门一堆人推搡着探头探脑。
她拍拍衣服上粘上的浮灰,绕着走廊从前门进了教室。
“来了吗来了吗?”
“没看到诶……”
“上厕所去了?”
“刚过来的时候也没见着啊!”
“要不问问?”
“问谁?”
“随便拉个人呗……”
“别把……走吧走吧,快上课了,下节课再来看看!”
江瑟瑟把板擦放回讲桌上。
坐在讲桌下的汪湛湛支着脑袋,昏昏欲睡的盯着她走来走去。
“过来给我倒下水。”女孩手悬在水桶上。
“喔。”汪湛湛游魂一样站起来,拿起同桌的粉色水壶。
“下来点,都溅我衣服上了!”女孩不满意了,他个子高,手抬得也高。
汪湛湛只得靠在窗台上,把水杯离女孩近点。
随口问道:“怎么今天这么多人来我们班串门?”
“好像是来看新同学的。”江瑟瑟撵着甲缝里的粉笔灰。
“我们班要进新同学?我怎么不知道?”
江瑟瑟翻了个白眼:“上周的班会课,你呼呼大睡的时候格哥说的。”
格哥说的是他们班的班主任——沈书格。
“喔。”
靠门的第一排,苏礼泉靠着墙坐着,正在教同桌几个转魔方,闻言头也不抬搭话:“哇,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不一样哈,这都快上第二节课了。”
他后桌的应垚手臂撑着上半身趴在桌面上,双膝跪坐在凳子上,一前一后的摇晃。
他瞪着眼睛看得专注,但不影响他搭话:“也不一定会来的啦。”
同桌的短发女生,乍一看跟个男孩似的,名字也像男孩——余轻舟。
被他晃得桌面跟着震,烦得不行:“你能不能别动!”
听到他们话的邻桌好奇靠过来:“你有听说什么消息了?”
应垚:“前段时间,不是本部蒋家和禹家那个小太子打架,造成了流血事件嘛,吓得校领导集中医务室,不知道的还以为校长驾崩了!”
“然后第二天格哥就说这周有学生转我们班来,倒不知道是谁,不过嘛……说是说转分部,但是在本部那么好,怎么可能会轻易转出来嘛。”
苏礼泉卡巴几下就把魔方转好,放在桌面上:“1班那个谢知蕴知道噻。”
余轻舟一甩手:“嗨,大班没来之前的榜首!经常跟大班别苗头那个。”
大班就是他们班的班长——盛道谙。
应垚赶紧接话:“对,平时拽得像什么一样,转去本部半个学期灰溜溜回来了,据说本部氛围是真的窒息,我们一般人还是不要去冒头了。”
汪湛湛看江瑟瑟听得入迷,洗好了的手也不知道收回去,扭好水杯,从兜里抽出一包纸,接茬道:“本部那都是群怪物。”
江瑟瑟也看向他,但他只是低着头展开一张纸巾,放她手心里拍了一下。
淡淡的花香味。
“人家从小就接收精英式教育,我们会的人家能吊打咱,我们不会的人家也面面俱到,到他们面前可不就是自惭形秽!”
静林英中高级中学。
具备国际特色的民办中学,面向全国招生。
小初高一体的国际特色学校,借鉴国际先进教育理念,专注中西优质基础教育资源高质量融合。
建校20年来捷报频传,许多在校毕业生的被世界大学录取,所获奖学金总额也屡创新高。
这都是校刊上的招生简章。
而只有在校的学生才知道,分布和本部最明显的区别除了教育资源的优劣,领一个特色就是,本部集中着大部分的有钱人家的小孩。
“说实话,我只见过削尖了脑袋转进去的,没见过主动从里头转出来的……”苏礼泉啧啧称奇。
汪湛湛闻言,瞥了他一眼,见他没有继续说才转回脸,结果江瑟瑟手中的纸巾往垃圾桶走去。
应垚扭头不赞同:“倒也不能说死,也有那些不爱读书爱闹事的,就打架事件通报那位……不就是嘛!”周围人全用你想死别拖拽我们的表情,赶紧改口:“但人家见过的市面肯定比咱多多了,不能比不能比。”
江瑟瑟是学习委员,忧心忡忡:“那是他要来我们班?”
“不知道。”
现在分部已经私下开了赌局,到底是谁被赶出本部。
汪湛湛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打架事件的通报刚出来的时候,已经引发过一轮讨论。
禹家是静林的豪富,禹攸序是白手起家,在成就了自身传奇的同时,也推动静林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
而比他白手起家的事迹更为人称道的,是他对自己的老来子——禹醒,那超乎寻常的宠爱。
而蒋家是静林的老牌势力,扎根静林近百年,家业不算很大,但胜在稳当,响当当的地头蛇。
大家都觉得,这个事情最多就是各打三十大板。
一向不爱掺和这些事情的大班盛道谙却突然出声了:“不一定。”
这件事往小了说,是两家小辈别苗头,往大了说就是利益的角逐。
禹家在禹攸序的经营下风生水起,早就有了碾压之势,小一辈也已经续上了接力棒。
汪湛湛还记得,盛道谙当时在解一张高阶数学卷子,头也没抬淡淡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都说富不过三代,蒋家这一辈看蒋耀星就知道是什么样的货色。
实在是这件事闹得太大,汪湛湛也被勾起八卦之心:“你是说,这次的账会算到蒋耀星头上。”
盛道谙停了笔,没有说话,半晌才继续写卷子:“出头椽子,都不会好过。”
“怎么会。”汪湛湛不甚理解,那可是禹攸序的儿子。
盛道谙抬眼,似乎明晰了他的想法。
“就是因为他是禹攸序的儿子。”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到时引发汪湛湛的深思。
教室里的讨论还在继续,汪湛湛回过神。
“通报都出来了,应该是蒋耀星吧……”
汪湛湛突然一下反应过来——确实,如果按照一般的处理程序,动手的双方都应该有处分,这才是真正的安抚人心。
碍于权势,更加上禹醒还受了伤,校方不敢对禹家的小太子怎么样,但是蒋耀星敢。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以后够呛啊……”
在座几位说着都觉得有些难受。
而话题中心的禹醒,此时才赶到办公室报道。
而办公室里也正讨论得热火朝天。
“沈老师,你们班那个新生今天要来报道了吧?”
“啊。”沈书格推了推细瘦的眼镜腿,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他父亲刚刚打电话来了,可能会晚点到。”
问话的老师有些吃惊:“我们市里那个大企业家禹攸序?亲自打电话啊!”
沈书格年纪不大,三十出头,性格是出了名的波澜不惊。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有点楞。
“对。”沈书格困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额,没有没有!”这老师摆摆手,“想不到禹家还真会把小少爷转出来。”
办公室的老师都有些唏嘘,虽说本部竞争激烈,班级之间还是采取末位淘汰制,但是这些静林豪富的子女还是在本部开设独立的班级——国际班。
且不论这些孩子自身资质如何,基本上都是看中英中成熟的海外留学渠道。
这本就无可厚非。
但有任期长的、知道内情的老师闲聊的时候聊到过。
禹家的孩子,几乎都是英中出去的学生,各有建树,换言之都非常优秀。
“但是禹醒这个孩子吧,也不捣蛋,但就是……各方面都平平。”
“还是没开窍吧。”沈书格想了想:“我也见过有些孩子,一路上都不出挑,一开窍,那跟坐了火箭一样蹭蹭往上蹿的。”
这老师没想到沈书格这么乐观。
“难说,反正你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另有一位姓王的班主任有更深层次的见地:“据说是孩子自己想转出来,但是咱也不敢接呐。”其实最开始校长打算把人塞到他班上,但是被他以教室已经坐不下了为由拒绝了。
“不敢接?”沈书格不太理解这个别有深意的“不敢”。
“嗯,你想想那可是禹攸序的小儿子,宝贝着呢!但凡富贵人家的小孩,从小精细养着,这这那那的毛病都不少。性子跋扈的欺负人,就算他不欺负别的同学,万一他不合群,被别人欺负了呢?”
这个欺负不光是实际行动上的,往往不合群就容易被孤立,就不能从班级获得集体感。
这才是最麻烦的。
“再者说了,念不进书上课睡觉啊下课打架,你是管还是不管啊?你管了小孩听还是不听?你不管别的同学服不服气?小孩服不服管不说,家长那头不好交代!”
沈书格正随着他的话陷入沉思,慢半拍的从同事的语气里品出重点:“我要交代什么?”
王老师还以为他想明白了,一拍巴掌:“对啊,重点就是你要交代什么。”
“教得好是功劳,教不好……”剩下的话他没说完,但是在场的已经明白他未尽之一,也有跟着点头赞同的。
沈书格慢悠悠反问:“为什么要考虑这么多,就把他当正常孩子对待。”
王老师心里暗道“果然是个楞的”,苦笑道:“因为他爹就不是一个普通家长啊!”
办公室的老师闻言通通“噗嗤”笑出声来。
“笃笃——”
这时候办公室门口传来敲门声。
办公室是里外两间互通的格局。
“请问沈书格沈老师在吗?”
清脆的少年音落落大方。
靠门边的老师喊了一句:“进。”
禹醒进了办公室,环视一圈,办公室有七八个老师,都意味不明的盯着他,分不清哪位是自己的班主任。
也不紧张,笑着自我介绍。
“老师们好,我是禹醒。”
少年眉眼弯弯的站在门边,一米七几的个子,发色很浅,皮肤不同常人的白皙。
“嚯!这孩子长得可真好啊,瞅着是个混血吧……”不知道是谁低声说了一句。
沈书格原本坐着:“啊,你来了啊。”
他从旁边搬了个小板凳。
禹醒看有人认领自己,大步走过去:“沈老师好!我早上起晚了,所以迟到了一点。”
办公室里老师们面面相觑。
第一节课都下课了,可晚了不止一点……
但……这瞅着态度还挺好。
“你爸爸已经打电话过来说过了。”沈书格笑眯眯的,“他说你哥送你来车坏半道上了。”
禹醒正坐下,板凳大概是钉子松了,一坐下就“嘎吱”响,一点点动作就晃,禹醒吓了一跳。
也没留意,闻言就乐了:“他骗您的,您不用理他。”
老师们动作齐齐一顿,王老师正在喝水,差点被呛到。
沈书格也一愣,没放在心上,实现落在他头上:“你伤好点了吗?”
“已经不疼了。”禹醒倒是没想到他先问的是这个,摸了摸额头上的疤:“今天是意外情况,之后不会了。”
“哦哦,好的。”沈书格点头。
禹醒环视一圈,办公室里的老师们看着在忙自己手上的事,实际上都竖着耳朵在听。
他眯了眯眼:“我平时不主动闹事,也不爱不打架,这是意外,不用特殊照顾我,我从小到大本来也不太合群。”
他顿了顿继续朗声道:“我爸说了,当一群人孤立一个人的时候,其实是这群人的问题,不用放在心上。”
几个老师都被他一番话说愣了。
王老师刚好在接水,闻言手一晃,滚烫的水溅在手背上:“哎哟!”
沈书格倒是没那么窘迫,只觉得这孩子直率,大概是门口听见了,心里不太舒坦。回过头看到王老师捂着手背,窘迫的手忙脚乱,关心的抽了几张纸巾淋湿递过去:“王老师,你没事吧?”
王老师低着头,余光瞥见禹醒也跟着看过来。
灰蓝色的眸子,带着笑意还是显得清凌凌的。
王老师赶紧收回视线。
“没事没事,没拿稳烫了一下。”他赶紧摆手,一手捂着另一只的手背,动作看起来有点滑稽。
话说到这,大家也明白了。
“我班上有烫伤膏,王老师跟我去抹一点吧!”
“说起来,我也该去班上了。”
“走吧走吧。”
办公室里老师神色各异,短短几秒内鱼贯而出,走了个干净。
倒是沈书格不能走。
有些尴尬。
禹醒倒是始终挂着笑,这孩子长得很讨喜,笑起来左边眼角有一个浅浅的笑涡。
沈书格歉意道:“老师们不是那个意思。”
禹醒点点头:“嗯,我知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也跟一般人没区别,您就正常教。”
“你跟我爸该告状告状,他也就一个普通老头,他孩子那么多,前头都是夸,到我这听一点不同的评价,也很新鲜。”
“行,老师明白了。”沈书格没多说:“分部这边课程和本部大差不差,进度可能慢一些,禹同学可能得适应一下。”
“好。”禹醒笑眯眯的答应了。
“课本这里给你备了一套新的,下节课事英语,老师姓田。”
“谢谢老师。”禹醒接过,书本有点重,他两只手抱在怀里。
沈书格见他安安静静站在那,像是等候他的指令,后知后觉道:“我领你去班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