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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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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日,开学。
邱愿在班主任蔡静的带领下来到初三八班。
四中这届初三共有十五个班,重点班只有三个,八班至十班。
每班六十个人,正巧八班有位同学出国留学,空出了个学位。
这所中学口碑不错,除一中以外,最好的一所初中。
邱愿跟在老师后面,还没进班,就看到有一排脑袋齐刷刷地往外看。
前两天,她被拉进初三八班的家长群。按校规来说,家长群是不允许学生进群的,但是邱愿跟老师说明了情况,现在家长群里就她一个学生。
刚进群不久,微信下方的通讯录冒出小红点。全是八班的同学来加她。
精确搜索账号。
邱愿大致看了一眼,通过了好友验证。
大多都是来问她是不是转学来的新同学,她一一回应。
邱愿站在门口,隐隐约约能听到班里在窸窸窣窣地讨论。
蔡静拍了拍讲台:“安静!安静!放了个假,纪律全忘了是吧!初三的人了,都收收心,明年就是你们去中考了!”
“就我们班最不成样子,看看隔壁九班和十班,你们呢!?重点班没有重点班的样子!”
班里气氛比较懒散,相比另外两个重点班,确实是不成样儿,有时还会被各科老师拿普通班的纪律来碾压。
但不可否认的是八班成绩最好。
私底下卷得厉害。
班里安静下来,视线全落在门口的同学身上。邱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说完,蔡静朝她招招手,示意她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邱愿,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一起备战中考。”
她有点紧张,声音微微颤抖,手不自觉攥紧了书包的带子。
她有些怯场,昨天晚上她还对着镜子排练了很多遍这一句自我介绍,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下一秒,班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欢迎新同学!”
“好!”
......
蔡静又拍了拍桌子,示意安静,班里还是有零零碎碎的掌声与议论声,几分钟后才彻底安静下来。
“邱愿,你就坐那儿,叶忻旁边吧。”蔡静指了指方向,“王盛你坐蔡昊霖旁边那个空位去,叶忻举一下手。”
邱愿点点头,径直往她的座位走去。
“邱愿,你好,我叫叶忻。”
邱愿朝叶忻笑了笑,点了点头。
同桌很热情,小嘴不停地跟邱愿说了一些班里的事。
邱愿松了口气,因为教程紧的缘故,开学考取消了。
第一节是数学课,听叶忻说他们换了个数学老师,蔡静说是个很贪玩的人。
大家刚被新同学吸引了注意力,现在又换了个老师,班里难免有些浮躁。
“数学成功的秘诀就是骗过你的海马体!”
数学老师是个绝顶的中年大叔,带着黑色方框的眼镜,口音很重。
叶忻悄咪咪地说,“邱邱,虽然‘海马体’绝顶了,但是他的脑袋毛茸茸的,好想摸。”
邱愿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们要在大脑皮层形成神经回路,将胆时记忆通过海马体转变为长时记忆。”
“是短时记忆老师!哈哈哈哈哈哈哈!”班里哄堂大笑。
数学老师摆了摆手,“胆时记忆。”
海马体半节课都在讲如何学好数学,后半节课才讲知识点,班里气氛被挑起,下课了还是嘻嘻哈哈的。
“不是这个老师也太好玩了吧哈哈哈。”叶忻一下课就咯咯咯的笑。
邱愿也跟着笑起来。
......
初三开了个好头,同学很热情,八班的学习氛围也很轻松。
邱愿每天家,学校,书店三点一线,并且参加了学校的数学培优班,加上数学老师基础讲的比较多,每日还有两道难题给他们练练手感。
基础一步步巩固,难题一步步攻克,她的数学成绩也终于突破了110。
她的成绩稳步直上,三次的阶段学业检测稳定在班里十名内,年级六十名内。
初三上半学期顺风顺水,在学业繁忙的同时,还跟叶忻建立了坚固的友谊桥梁,两人在学校形影不离。
她在课余刷题的时候,总能听见走廊有人讨论一中的许嘉澍,稳固第一的宝座,就被摔下来过,连蔡昊霖都没拽下他一次,因此,蔡昊霖还被封了一个“万年老二”的名号。
颜值在线的学霸,必定是青春少女们的口中常常提及的对象,许嘉澍名声已经在四中传开。
八班确实没有备战中考的样子,学习气氛还不是很浓。
他们差距还是很大,邱愿对比了两人的成绩,她的物理比较薄弱。
时间过得很快,第四次阶段学业水平检测是统考,美名其曰“期末考”,卷子由教育局统一出。
邱愿成绩比较稳,没有走下坡路,物理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进不退,数学依旧卡在112,总分705,因为文科的优势,补了物理的空缺。
果不其然,许嘉澍总分740,统考第一。
满分760,只扣了20分。他七科总共扣的分数比她物理单科扣的分数还少几分。
魔鬼......
邱愿的考场作文被印成范文,在年级里流传学习,她被扣上了一个“文科大佬”的名号。
不过她并不关心这回事儿,这个分数至少能过个好年,起码在走亲戚时被问及成绩时有底,林莲也不会说她不争气。
考完有四天的假期,成绩出得快,结束班会前一天,大家纷纷私信班主询问成绩情况,所以三天后的班会,大家领到评价手册,大多都是瞄了一眼,就热火朝天地聊起假期。
四中校规规定不允许带手机进校,但是没人把这条放在眼里,都偷偷地在桌底下刷着手机。
班会在正午结束。
寒假假期不短也不长,弯道超车的好时机。
林莲刚刚已经发来消息,一周后来清城接她回连城过年。
/
“奶奶,今年和我一起回家过年吧。”
邱梅眼眶湿润,摇了摇头,掌心覆在她的肩膀:“这里就是奶奶的家。”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邱梅自幼失去双亲,无依无靠。是邱靳冬救了她的命。
北方腊月,梅花傲然绽放于枝头,雪被血染红,邱梅奄奄一息靠在街头,手脚冰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意识模糊之际,一件温暖的军大衣包裹着她,邱梅眷恋这股温暖,不知不觉昏睡过去。醒来时,眼前便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那时她也不过十多岁,躲在角落,两只眼睛直溜溜地看着邱靳冬。
他问她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她一一答不上。
她没有名字,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邱靳冬留了她,还给她取了名字,姓邱,单字一个“梅”。
梅,坚强、傲骨、高雅纯洁。
在严寒中,梅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
他教她写字,读书。
她尤爱王安石的那首《梅》。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情深意浓,私定终身,却遭父母反对。
邱靳冬再一次离开连城。第一次为少年郎的一腔热血,第二次为凛寒中傲然挺立的梅。
她懂他的鸿鹄之志,他去参军,她便守着南方这间小屋,等待他的归来。
两人一起走过半世风光。
儿时不懂爷爷奶奶的情意,邱愿只会拍拍手,笑嘻嘻地说:“爷爷是奶奶的大英雄!”
“嗯,爷爷是奶奶的大英雄。”
“对不起,奶奶。”
邱愿埋下头,呜咽着。最后泣不成声的却是邱愿,她依偎在奶奶怀里,眼睛哭得红肿。
“再哭就变成小花猫了。”邱梅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邱愿的背。
邱靳冬去世时,邱梅也曾想陪他一同去了,黄泉路上有个伴儿也好。
但是命是他捡回来的,她又有什么资格糟蹋?
一张泛黄的相片,充满回忆的老屋,无依无靠的邱愿,支撑邱梅一步步走到现在。
“靳冬,梅花又要开了。”
“我有在好好生活。”
/
除夕,爆竹声中一岁除。
邱愿穿着林莲买的新衣裳,一件酒红色的棒球服。衣服略大,她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连城与江城也不过相距一百公里,临海城市,昼夜温差不大。
“寒枝呢?”林莲正招呼着大家坐下吃年夜饭。
“来了。”姜寒枝化着妆,眼线拉长,轻微上挑,灰粉色的眼影,一双狐狸眼勾人,性感妖艳的美。
姜寒枝径直走到邱愿身边,拉开椅子坐下。
“姐。”
“嗯。吃完饭要不要出去玩?”
邱愿下意识看向林莲,林莲白了她一眼。
邱愿低下头,轻轻地摇了摇脑袋。姜寒枝耸耸肩,给她夹了一筷子排骨。
“妈妈,这个鱼不能吃它的头和尾巴!老师说是年年有余,有头有尾的意思!”
邱柯毅仰着头,期待林莲的夸奖。
“哟,真棒!”
“知道的还挺多!”男人们喝着酒,朝邱柯毅竖着大拇指。
林莲笑着揉了揉邱柯毅的脸:“小机灵鬼。”
餐桌上其乐融融,邱愿抿着果汁,安静地坐在一旁。
林莲看向角落一言不发的邱愿,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她碗中:“大过年的板着个脸做什么?来说句吉祥话听听。”
她不明所以,还是顺着林莲说了句:“祝大家新的一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傻到没边。
邱愿坐下,咬着筷子,看着碗里的鱼肉出神。
“吃啊,挑食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好东西都不吃!怪不得老是生病,花那么多钱治你那病了,还不知好歹。”
姜寒枝夹起邱愿碗中的鱼肉,放在自己碗里:“愿愿对鳕鱼过敏。”
“呵......我就一时忘记了。”林莲一时尴尬,“来来来吃菜。”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情绪。
年夜饭后,邱愿给邱梅打了电话拜年:“奶奶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听到奶奶的声音,她心中的失落一点一点消散。
“等愿愿回来,奶奶给你包个大红包!”
她笑吟吟地回应:“好。”
祖孙俩隔着屏幕聊了几句,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电话那头电视节目的声音。
老人家不会熬夜,作息规律,到了点就去睡了。
/
大街小巷在放鞭炮,空气里弥漫着爆竹的烟味。
离零点还有半个小时,家家依旧灯火通明。
邱愿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邱柯毅在广场上和他的小伙伴炸鞭炮,大地红被拆成单个,引线很短,一点就炸。
父母仍然在走亲戚,邱愿提前打了声招呼,准备自己先回家。
经过广场,她刻意绕开正在玩爆竹的小孩们,快速走过,不知是谁点了一条大地红,朝她走的方向扔了过去。
霎时,鞭炮在脚边炸开,火花四溅,刺鼻的烟味弥漫。
“啊——”
邱愿被吓得不轻,连连后退,她穿着阔腿裤,细碎的炮仗钻进她的裤腿,密密麻麻地痛。
几个小孩在一旁咯咯咯得笑个不停。
“嘿,你姐也太胆小了吧!”
“哈哈哈哈哈!”
姜寒枝在不远处跟男友煲着电话粥,看见邱愿被吓的模样,怒气冲天,大步流星上前。
“一群死小孩,干什么啊!邱柯毅你就这么欺负你姐是吧!”姜寒枝电话还没挂,气冲冲地朝那群幸灾乐祸的小孩骂着。
大人们听到动静,都出来看,家长们纷纷将自家小孩护在身后。
“干什么呀干什么呀!,这是要打小孩的架势?不就小孩贪玩,她自己不会绕开点吗?怪他们干什么。”大人们护犊子心切。
邱愿掀起裤腿,脚腕处有灼烧感,几个黄色的小水泡看着恶心,正渗着血。幸好她躲得算快,只是轻微的小烧伤。
姜寒枝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是瞎了的吗!自家小孩管不好,你们家长怎么教的!把人都炸伤了,还推卸责任,搁一旁幸灾乐祸,家教呢!”
几个罪魁祸首自知是自己故意朝邱愿扔的炮仗,躲在家长身后不敢吭声。
“现在知道躲了!刚刚干嘛去了!”
家长们看着自己小孩一个个耷拉着的模样,有些心虚,扯着他们草草给邱愿道歉,又匆匆拉着自家小孩走了,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以后别靠近这家人,听见没有?”
姜寒枝懒得搭理这些人,转身去看邱愿的伤势。
邱柯毅在林莲的推搡下,扯了扯邱愿的衣角:“对不起姐姐。”
“让你道个歉都不情不愿,你知道这是你亲姐吗?你姐白疼你了。”
“寒枝啊,歉都道了,还想怎么样,总不能让她炸回来吧?伤得不深,给邱愿擦点药就过去了,大过年的不要闹得那么僵。”林莲打着圆场。
“你就这样当——”姜寒枝话还没说完,邱愿就拉了拉她,摇了摇头。
“啧。”姜寒枝扶着邱愿,白了林莲一眼:“再有一次我不介意动手。”
“愿愿,要不要我背你?”
邱愿依然只是摇摇头,一瘸一拐得跟着姜寒枝回家了。
姜寒枝扶着她到自己房间,拿了云南白药给邱愿上药。
她怕痛,眼角泛着泪花。
“现在知道痛了。”
“对不起姐。”
“对不起什么?跟个软柿子一样这么好捏,以后受欺负了没人帮你怎么办。”
邱愿不语。
“咳咳。”姜寒枝的电话还没挂断,手机里传来声音。
“好了,我还有事,你注意着伤哈,小心一点!”
邱愿点点头。
姜寒枝出门后,她一个人慢慢走到顶楼,坐在冰凉的楼梯上,眺望整个村庄。
家家灯火通明,亮光一片。
零点。
她吹着风,脸上阵阵凉意,拂去心里的浮躁。
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又是一年蓦然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