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何时开窍》猫布哩

42、素影

　　“素素？”
　　天霁解下面纱，将圣兽揣回手心，眼前人除了嗓音是温柔的女声，模样却是和方才的“青丘国主”无差。

　　天霁淡淡道：“身为青丘神女，百般阻碍我除魔，是有何意？”

　　“仙君，”面前的女子垂眸颔首，话语毕恭毕敬，“魔障该除，但有一样东西还请仙君先借绐青丘一用。”

　　“你说我这命魂？”天霁眉眼斜了斜。

　　素素站在不远处的石岩上，仪态端庄，不似假扮青丘国主时轻佻，只行了个礼，语气诚恳道：“还望仙君大量。”

　　天霁不接话，问：“这圣兽一直是你在操控？”

　　“嗯，”素素声音柔软了两分，“它当时状况很不好，情况危急，我就分了一半灵魂出来。”

　　“圣兽来到沈府，遇上魂桥，又指使莺莺煞费苦心引我来青丘，是你的计划？”

　　素素赶紧摇头：“此事与莺莺无关，仙君切勿冤了好人。”

　　天霁盯着素素，眯了眯眼：“那就是毁地脉，造魂桥之人所为了。”

　　素素抿了抿嘴，道：“事情并非我愿，况且我也没想到仙君会用自身灵力浇灌喂养圣兽，仅凭此，仙君就是我青丘的大恩人。”

　　“可我这个大恩人也比不上毁你家乡的人。”天霁声音透了凉意，“那人用什么蛊惑让你做到如此地步？”

　　对面一阵沉默，整个金顶只回荡着云鹤一声声凄厉的长鸣。

　　天霁慢悠悠道：“枉费莺莺对你，对这青丘一片赤枕，未想你竟已与他人为伍。”

　　“仙君……”
　　素素长长的舒了一ロ气，她现在不用假扮他人，神色却已完全露出疲态，“这世上有人正道存心，有人唯恐天下不乱，世人在变幻风云中争相博弈，我们这样的小妖又有谁会在意？曾经我们也只是夹缝中生存的蝼蚁，若非地脉与神树，青丘终归也只是一座荒山。”

　　素素低了低头，再抬眼已是一片凌冽，“天下之大，实则并无我等立足之地，如此，盛世与乱世又有什么区别？”

　　云鹤终于停止了长鸣，但却换上了另一种凄哑的嘶叫，鹤身开始急剧变化，眨眼之间就成了一只张着大口挥着利爪的猛禽。

　　云鹤双眼红似血，已然彻底妖化。

　　天霁只瞥了一眼，目光便重新锁定在素素身上，双手背于身后，灵力将周围飘飘摇摇的白丝全压到了脚下。

　　天霁沉声道：“素素姑娘，我见你入魔已深。”

　　眉心霎时闪过一道黑影，素素也压低了声音，“只要仙君肯给我命魂，公子的火系神力我便不会再碰。”

　　天霁眉头一皱，随后又毫不在意道：“抱歉，不给。”
　　说着目光却扫向神树根下，“我身上这几个魂魄受欢迎的很，谁都想要，我也没那么多啊。”

　　天霁一副无所谓的姿态，素素却如临大敌：“仙君，我打不过你，但你的命魂我势在必得。昨日天仙子虽对你无用，可这样你又当如何呢？”

　　说着手摇铃响，一只蓝色蝴蝶便飞了出来，全然不顾天霁的灵力化界，只跌跌撞撞得朝天霁扑来。

　　“天仙子毒性世上无人能解，但我可以给仙君另外的幻境。”素素将风铃串在指尖，“前提是仙君给我命魂。”

　　天霁看着近在眼前的蓝蝶，脸色变了变。

　　幻移宫结界内，重黎盯着眼前一根根藤条交织成的牢笼，目光警惕。

　　一个人影从黑暗里走了过来，透过藤蔓间隙边看边问：“嗯？不是素素？请问阁下哪位？”

　　重黎拨开藤蔓，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问：“你是青丘国主？上面那个是青丘神女？”

　　“咦，阁下如何知道？”
　　真正的青丘国主趴到藤条边，眨了眨眼，“在下便是青丘国主千影，我与素素还只是一株水仙的时候就是雌雄同体，所有都一模一样，不过炼成人形的时候她非要当女孩儿，我便让了她。”

　　说着两手扶了上来，像是也要看清楚重黎模样，“阁下来我青丘作甚？现在青丘一片狼籍如何招待得了客人啊，不过贵客又是如何来我青丘的？结界还没破吧？”

　　重黎现在确定这和一开始见到的“青丘国主”肯定不是同一人了，面前的人模样虽与那假货一样，但神情天然纯净，也没有那讨人厌的假笑，即便话有些多，但好歹还是让人放心。

　　重黎观察着这藤蔓牢笼，一边简短介绍：“我叫重黎，和我师兄一起来青丘除魔。”

　　“噢噢，除魔，可诸位还是来晚了一步。”
　　千影一瞬间便感受到重黎冰冷的眼神，赶紧补充，“啊黎公子，我并非不识好歹，只是这魔障已经摧毁了地脉，不管魔气除不除，青丘都已经毁了。”

　　重黎试着拉扯了一下面前的藤条，后者像是有意识的越拉缠得越紧，随口问：“那影国主的意思是，这魔不除也罢？”

　　藤条里的人泄气一般叹了口气，道：“魔障肯定要除，但此时还有更紧急的事……”

　　“青丘神女和青丘国主闹掰了的事？”重黎凉悠悠地问，点着藤蔓的指尖闪出一道火花。

　　千影脸上浮着一层愁容，连面前的藤蔓突然间怕极了似的在疯狂往后缩都没察觉，只苦笑道：“素素不慎误入歧途，听信他人妄言，誓要解放青丘，可如今神树已毁，青丘开国也只是给世人重现妖的狂暴与混乱而已。”

　　重黎指尖顿了顿，沉默了片刻，缓缓问道：“开国？这便是你家神女费尽心机想要我师兄命魂的原因？”

　　“命魂？阁下怎知？”千影面露困惑，随后又大惊失色，“等等……你师兄便是那位拥有命魂的仙人？”

　　又见重黎皱眉不说话，只得战战兢兢问，“那公子……可是火脉一系？”

　　重黎脑中串起了来青丘后的种种疑云，但万番没想到是天霁的命魂成了他人觊觎之物。

　　他不答反问，语气甚至有些恼了：“青丘神女千方百计引我师兄来青丘，是为夺取命魂好让开国？”

　　千影神色已不复方才轻松，摇头道：“开国非她本意，命魂是为了让神树重生。”

　　重黎一听，方才的恼怒退了去，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种莫名的不安。

　　千影没看到重黎脸色的变化，一边在笼子里走来走去，一边碎碎念：“她身心皆在神树上，我难以苛责，但也不能眼睁睁见她被坏人所用……”

　　说着似又想到什么天大事，一大步窜到重黎跟前，大声道，“公子且先救我出去，你师兄危险了！还有你，你也很危险！你才是这里最危险的人！”

　　千影神色焦急，额上布满了层层密汗，声音也因激动与担忧颤抖不已。

　　重黎眉头紧蹙，指尖冒出一团比刚才的火花更耀眼的红色火焰，照亮了四处蠕动逃窜的藤条以及千影愈发震惊的脸。

　　金顶上，神树下，二人一鹤还在对峙。

　　“仙君，你今生虽无情，但也难改前世情缘。”
　　素素态度仍然恭敬，但清冷的眼神里又透露着怜惜，“我的幻影之术无人能及，仙君将命魂给我，也好过受那情伤之苦。”

　　而天霁在看到蓝蝶身上花纹的第一眼时就明白了。

　　昨日在神树下被操控着的圣兽纠缠命魂，当时正是这蓝蝶飞过来，合着素素的幻影之术，有那么一会儿确实觉得身在一处陌生又熟悉的记忆里。

　　天霁不意多想，但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尘封已久的琴弦被谁轻轻一拨，在心中一处角落抖落满地灰尘。

　　天霁尽量忽视这连呼吸都是一嘴尘埃的异感，只摇头轻叹：“你一界小妖，与冥界掺和作甚？小心最后连骨头渣都被吃掉！这三生蝴蝶谁给你的，冥王？判官？还是你背后那始作俑者？”

　　素素沉着脸不说话，戴着风铃的手一挥，无数蓝蝶竟随着铃响飞了出来，将天霁团团围住。

　　天霁咬牙，心道此女心魔已乱，讲不通便罢了，呆会儿给她敲晕绑走，免得碍事。

　　接着两指一并，周身涌动的气流便将密密麻麻的蝴蝶挡住，而手中一大股灵力却是沿着地表朝神树下探去。

　　天霁蹲下身，手覆在还涌着蓝光的藤蔓上，再移到那被压在脚下已无光彩的白色丝状物上，两手一抓一拉，顺带起身，一团漆黑的雾影就裹着扎根地底的藤蔓一同被扯了出来。

　　一时山摇地动，障气遍生。

　　那黑雾长尾还插在地里，身躯却已蹿至空中，长着白丝的“头”正在天霁手中不断疯狂扭动。

　　天霁一直觉得奇怪，从来此地开始魔气就异常浓烈，照理说本尊应早就现身将一切侵蚀殆尽，而非停滞于此安于平静。

　　现下看这魔气已与神树融合在了一起，再联想到素素的幻影之术，心下了然，大声质问：“这魔障害了你的神树，你倒还护着！”

　　素素不理会天霁以神树相激，反而扯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仙君可是忘了？这整个青丘可都是我的幻境！”

　　话音刚落，方才已妖化的云鹤突然展开双翅猛的一扇，黑羽散落至空中，竟一根根穿透了天霁的灵界。

　　天霁还拉着那股骇人的黑雾，一不留神，蓝蝶便也跟着进了界内，一只只往身上扑来。

　　天霁一见那翅膀上的花纹就觉得晕眩，手差点握不住扭动的白丝，而身体被蜂拥而至的蓝蝶一碰，头皮瞬间发麻，铺天盖地的画面虚虚实实得在眼前闪现，顺便带来了一波又一波陌生又熟悉的触动。

　　天霁被这心绪搅得烦躁，心底暗暗自嘲，语气无奈：“素素姑娘，你也太小看我了。”
　　说着一拂袖，蓝蝶被尽数扫于地上，几道屏障齐刷刷得落到素素与云鹤周围，将二者牢牢禁锢在原地。

　　天霁表情淡漠，也不知在对素素还是对自己说：“情毒算什么，我连死都不怕。”
　　紧接着转身，一个用力，便将那黑影彻底从树下拖了出来。

　　一瞬间天昏地暗风云变色，金顶上能见之处皆焦黑一片，一种让人灵魂深处作呕的味道夹杂着绝对的寒意四处弥漫开来。

　　一团巨大的黑影一动不动得盘踞在神树上，如同一头刚刚苏醒的巨兽。

　　天霁扔掉手中早已没了生气的白丝，恍惚间似乎看破了素素的幻术，可还未来得及将真实的青丘览入眼底，画面一闪，眼前又成了三生蝶带来的前世幻影。

　　任凭周遭景象变换，天霁也不敢闭眼，只牢牢盯着那团黑影。

　　体内圣兽不合时宜得蠢蠢欲动，只怕还有越长越大的趋势，天霁一手捂紧胸口，另一手中缓缓幻化出一把冰剑。

　　素素脸色也不太好，浑身颤抖不已，但却丝毫不放松对圣兽的控制，幻影之术也用到极致，竟是要一心拖垮天霁。

　　一旁的云鹤已完全疯魔，利爪在屏障上抓出道道血痕，恐怖扭曲的脸上布满血泪，竟是要耗尽所有妖力一般突破屏障，不管不顾地就朝天霁扑去。

　　就在此时，一个急切的声音传来：“云鹤！”

　　云鹤恍若未闻，但身体突然像被麻痹了似的停止抽搐，通红的双眼失了神，口中含糊不清道：“国……主……”

　　千影扶住倒下的云鹤，看着旁边的素素，语气和神情都痛惜不已：“住手罢！”

　　“哥！”素素早已被魔气压得瘫软在地，一见千影居然有些激动，只是眉心的黑影仍毫不掩饰得窜来窜去，“哥，快帮帮我，霁仙君忙于除魔，定有破绽让圣兽取出他的命魂，神树也能得救了！”

　　千影一边查看刚刚扔到云鹤身上的一颗白色物事，一边痛心疾首道：“勿要一错再错，此乃神树劫数，只青丘作陪便是，何故拉上别人？”

　　素素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眼睛也红得滴血，手一晃，又是幻化了无数蓝蝶。

　　千影用衣袖一挡，阻碍了蓝蝶的去处，哀伤得看着她：“素素……”

　　没想素素突然张狂大笑：“哥，你看！根本用不着我，凤凰要烧起来了！”

　　千影顺着目光一看，神树上黑雾翻滚，红色火焰燃起又灭，灭了又燃，如同黑云中闷雷裹着的闪电，惊心动魄。

　　千影看着将凤凰神力使得淋漓尽致的重黎，目瞪口呆，脸色发白。

　　合着刚刚说的都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