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是宠爱鸭

55、贝锡兰

　　　　从淮口人民医院出来，叶净月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坐地铁回堰江。

　　虽然知道顾振东忙着找02自顾不暇，但还是尽可能低调行事，不让人知道自己来过淮口。

　　行舟车行新来的司机，酒驾，高位截瘫的姓贝的女人……叶净月心中的疑虑愈来愈重。

　　他蹲在地铁最后一节车厢的角落，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之际，给冷藤发送了信息。

　　*

　　【市公安局】

　　“怎么样？查到了吗？”冷藤问正紧盯着电脑屏幕的祁颜。

　　祁颜苦着脸抬起头，顶着大黑眼圈扫了一眼冷藤。“冷队，您也知道这工作量实在也太大了——交通事故天天有，十年前的交通事故，还不是命案，您说容易嘛……”

　　冷藤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接到叶净月消息昨天已经通知了镜城的警方，但这工作量着实有点大，冷藤过意不去，就让自己支队的人帮着一块查。

　　结果就是堰江刑侦支队的祁颜等人加了一晚上班。
　　冷藤也是一夜没睡，这才排查的差不多了。目前就等着镜城警方那边的消息了。

　　冷藤疲惫地打了个呵欠，市局前台的一位女警员忽然推开了刑侦大办公室的门。

　　“冷队，祁队，你们的咖啡到了。”女警员手里提着好些纸袋，身后还有一位抱着纸箱的警员跟了进来。

　　冷藤一头雾水，“什么咖啡？我没订咖啡啊？”

　　“方才长江商会的人送来的。估计……是你们专案组的小叶订的。”女警员在桌前放下纸袋。

　　冷藤凑过去，掀开黑色硬皮纸箱的盖子，纸箱还是夹层的，夹层里放着干冰。

　　箱子里一格一格的放着咖啡。磨砂的杯子摸着质感很好，冷藤拿了一杯出来上下打量着，有品味，啧啧道：“这瞅着也忒高级了。还真像他点的。”

　　“那几杯是热的，分给不能喝凉的的同志们吧。”女警员指了指桌上方才她拎在手里的几个纸袋。“刚才送来的人还说，里面有几杯不含咖啡因的。给不喝咖啡的人吧。”

　　见女警员刚要出门去，看着桌上一大堆的咖啡冷藤忽然高声呼喊：“哎，你们喝了么？”

　　“我们都有。人家比你想的周到。”女警员说。话里有话的，仿佛还有些讽刺的意味。

　　冷藤看着堆在桌上的纸箱和纸袋——小兔崽子还挺细心的。冷藤轻轻一笑，突然觉得这小叶也不像看上去那么欠揍。转头对祁颜喊：“祁颜，辛苦大家了，把咖啡拿去分了吧。”

　　“看看人家小叶，啧啧啧。”祁颜意味深长地讽刺冷藤。

　　冷藤正思索之际，敞开的办公室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怎么才送到？”叶净月看着敞开的纸箱外，干冰徐徐地冒着冷气，“他们办事的效率也太低了。我早上就点了，现在大伙才喝上？”

　　冷藤白了叶净月一眼，从纸箱里拿出一杯递给叶净月：“咱专案组才几个人，你点这么老些干嘛。说不定就是你点太多，人家做的慢。还怪人家效率低。”

　　叶净月伸手接过咖啡，将冰凉的杯壁贴在自己脸上。六月的堰江接近正午已经整个成了蒸笼，刚才下车走进市局的大门这才几步路，叶净月就感觉自己已经有点被蒸熟了。

　　“查的怎么样了？”叶净月问。

　　冷藤往祁颜的工位方向看了一眼。“我们这的差不多了，但没查到那个案子。现在就等镜城警方那边的消息了。”

　　*

　　“罗夏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在往队长办公室去的路上，冷藤忽然转过头问叶净月。

　　叶净月瞥了一眼他，漫不经心地说：“他啊，他今天出急诊。说是科室的李主任这个月已经帮他代了三次急诊了，再不去一趟就过意不去了。”

　　想到罗夏，叶净月频频摇头。明知道李主任不会介意——罗夏这些年工作太努力，排的急诊次数都比别人多。
　　人也勤快的要命，因此在科室里人缘好。这可能也是他年纪轻轻成了主任的原因之一。

　　但偏偏也就是喜欢逞能，才年纪轻轻一身毛病。心脏不好就不说了，腰椎颈椎都有毛病。
　　叶净月深吸一口气——记得自己大学的时候有一回罗夏腰疼，叶净月陪着他去拍片，那个医生认识罗夏，语重心长地劝他不要玩命工作。还一脸担忧地说他年纪轻轻就骨质增生，老了肯定坐轮椅上起不来什么什么的。

　　真是的，还有脸说自己。叶净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单位每年的体检报告罗夏自己都不忍直视，还总藏在柜子里不让高亚宁发现。

　　在队长办公室坐了一刻，冷藤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冷藤抬起头，看向端着茶杯、正寻思着眉头紧锁的叶净月：“镜城警方查到这个人了。”

　　“出车祸的女子名叫贝文秀，女，1975年生人，”冷藤将电脑屏幕转向叶净月，“上面记载的职业是个体户，在镜城市的百二河街道里卖叫花鸡的。”

　　卖叫花鸡？叶净月骤然来了精神：“那她的家庭关系呢？”

　　“他们发过来的档案写的是丧偶，丈夫暂时不知道是谁。”冷藤往下翻着镜城警方传过来的资料，展示给叶净月看。“贝文秀有一个儿子，名叫贝锡兰，1994年出生。”

　　队长办公室的空调像是刚开不久，叶净月还感觉有些热。

　　“贝锡兰？听上去像一种茶。”叶净月说。如此看来，贝锡兰十有八九就是02的真正名字。

　　当年出车祸的竟是02的母亲。叶净月隐隐感到，这一定不是巧合。

　　冷藤看着神色凝重的叶净月：“怎么了吗？这贝文秀……”

　　“02的母亲以前就是卖叫花鸡的。”叶净月看着冷藤震惊的神情，“贝文秀的儿子贝锡兰很可能就是02。”

　　窗外狂风又起，鼓动着对队长办公室紧闭的窗。明明方才外面还烈日炙烤，刹那间风云变幻，不知何时外面的天阴了下来。

　　半晌，叶净月问：“贝文秀现在在哪里？”

　　“应该还在镜城吧。不过高位截瘫……她又是丧偶，儿子还不在身边，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生活。”冷藤的目光朝屏幕外移动了一刻，摇了摇头，他和叶净月一样充满了疑惑。

　　贝文秀是生是死，目前还是个不定数。叶净月叹了口气，萌生了一种亲自去省西北的镜城市调查的想法。

　　*

　　走出市局大楼的玻璃门，方才的骄阳烈日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阴霾的乌云，却也白洒洒地发着刺目的光。一样是热的令人快要融化。

　　叶净月快步走到车子旁边，迅速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打开了空调。
　　打着方向盘叶净月沉思着，打开天窗，眯着眼睛看了看悬挂在头顶的乌云，突然想起一个人。

　　车子掉头，朝长江公馆驶去。

　　也许是天气太热，市中心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又或许是因为突然变了天，熟知堰江梅雨季这阴间天气的人们嗅到了暴雨的气息，纷纷躲进家里。

　　叶净月的车子驶入长江公馆的地下车库。打开车门，瞬间感觉和地面比还是凉快了不少。

　　推开办公室的门，叶净月赫然看到，叶敏果然坐在桌前。

　　可是办公室里的空气比走廊还炽热，叶净月皱起了眉：“姑姑你怎么不开空调啊？”

　　端着茶杯的女子一愣，在看到叶净月的那一瞬间神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温柔地微笑起来。穿着黑色长裙的叶敏起身给叶净月倒茶。

　　“噢，外面很热吗？我刚从楼下咖啡厅上来，这会儿还有点冷呢。”叶敏将加了冰块的茶水递给叶净月，笑着撩了撩他的额前耷拉到眼镜旁的鬈发，温柔地摸摸他的脸。“头发长了，该打理一下了。都遮眼睛了。”

　　叶净月接过茶杯，“嗯”了一声在沙发前坐下。总感觉前不久才去剪的头发，怎么这么快又有些遮眼睛了。

　　“姑姑，最近顾振东……你还和他有联系吗？”叶净月喝了一口冰凉的茶水，注视着穿着轻薄罩衫、黑色长裙的叶敏。这么热的天她依旧穿着端庄大方，化着得体的淡妆。

　　叶敏摇摇头，“自从上一次纸翼的事发生以后，他就再也没和我联系。估计……是不信任我了吧。”

　　听叶敏提到纸翼，叶净月的目光黯淡了一瞬。

　　方才叶敏已经将空调打开了，中央空调的冷风徐徐地吹动着杯中还浮着冰块的茶水。叶净月垂眸看着桌上的茶杯，反光流转在他的镜片上。

　　“我这次来是想找姑姑问问，关于长江商会十来年前在省西北的镜城市的事。”良久叶净月抬起头，目光重新聚焦在叶敏脸上。

　　叶敏微微一怔，“你是说堰江商行？”

　　“对。当年堰江商行在镜城有一个车行，是叶方舟的，叫行舟车行对么？”叶净月看着叶敏点了点头，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行舟车行出过一起车祸，是新招来的司机酒驾撞伤了一个叫贝文秀的女人。”

　　“是有这回事。不过……其实我也只是略有耳闻，当年行舟车行的一切事宜都是你爸爸在处理。”叶敏拢了拢头发，目光移开了一刻。“我当时虽然在镜城，但对他抛售行舟车行股份一事，不知道内情的我还对他特别反对。”

　　看样子，叶敏对贝文秀的事可能知道的不会比自己多了。叶净月叹了口气，原本准备好的一堆问题也就没再问出口。

　　“那现在长江商会还有人在镜城么？”他问。

　　叶敏蹙着眉沉思了半晌，点了点头。“有。而且当年行舟车行的管理人员有半数都是镜城本地人，后来抛售了之后也没离开那边……”

　　“那就还是先叫商会的人去查一下吧。”叶净月站起身，理了理衬衣下摆。“我估计也不难查，既然有那么多车行的人在，贝文秀的事他们一定知道。”

　　叶敏赞同地点点头，也站了起来送叶净月走到办公室门口。

　　【江城别墅区】

　　罗夏看了一眼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洗菜的手停顿了一下。

　　从厨房走出来，罗夏锤了锤酸痛的腰。方才从急诊回来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小叶家，想着回来给他做饭。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本以为他早就在家里等着急了，没想到到现在还没回来。

　　罗夏又回到厨房，揭开高压锅盖看了一眼。汤已经好了，菜也备好了。拉开抽屉瞥了一眼整齐摆放的调味料，罗夏还是关上了。

　　戴叔在的这段日子吃的也过分清淡了。虽然平日里不是个无辣不欢的人，但此时此刻罗夏从来没有这么想吃辣过。
　　但想想小叶还有烫伤未好的季从云，还是忍住了放辣椒的冲动。

　　玄关处的门被支呀一声推开。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排骨的香气。叶净月将车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朝厨房里喊：“你这么早就出急诊回来了？”

　　罗夏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嗯。今天交班的来得早。你跑哪去了？这么晚回家。”

　　“没你上班的心勤快。”叶净月瞥了一眼还系着围裙、正捶着腰的罗夏，冷哼一声，“腰不好啊，怪不得没对象。”

　　罗夏瞬间停下捶腰的手，一言不发地转身拿起一把菜刀，脸色难看地朝叶净月靠近两步：“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看着罗夏脸颊上浮起的红云，叶净月捂着嘴偷笑。

　　罗夏不依不饶地又朝叶净月走近了些——眼看着叶净月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这才放下菜刀，凶悍的神色依旧。

　　听到厨房里传来高压锅上的泄压阀跳动的声音，罗夏狠狠瞪了叶净月一眼，转身回到厨房。

　　“做什么呢这么香？”叶净月走到罗夏身后，踮着脚伸头越过罗夏高大的背影往灶台上瞄。

　　罗夏拂开叶净月，一脸不耐烦的神色：“出去出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当心烫着。饭好了喊你。”

　　话音刚落叶净月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消息，是叶向东发来的。

　　“找到了。”叶净月的声音在罗夏背后响起。

　　罗夏转过身来，看着叶净月从屏幕上抬起头，神情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