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不离》北砚寒笙

22、怨之林，过关

　　但仔细看去，才会发现那些树木上附着的是黑色火焰。

　　火苗欢动异常，就像刚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扭来扭去，兴奋的很。

　　往深处看去，是鬼魅阴鸷的，里面黑色浓厚的化不开，又漫长寂静。

　　但沈漓并不害怕，之前在千桦树林捡到胡无媚的时候，也是在一片黑色中，她想只要小心点，躲着那些火苗，不要烧到自己应该就没问题了。

　　思及此，沈漓抬脚便走进了这片黑色火之林中，越往里走，发越的黑暗了起来。

　　火焰往往都是光明的，明亮的，却在这片火之林中烧的黑暗，燃的阴沉，见不到光。

　　直至，前方看不丝毫光亮。

　　沈漓从腰间掏出了火折子，吹燃了星星之火，另外在这偌大的林中也不能胡乱的走，即刻，她翻到腰山挂着的布袋，从里面抓住一些长着翅膀的小蛊子，命令道：

　　“去找找有没有出口”。

　　小蛊虫门得到命令，即刻蒲扇着翅膀飞走了，只要度过了这片树林，就到终点了。

　　耳畔划过火焰被风吹的呼呼作响的声音，沈漓呆在这片林中，手心也不知何时变得有点粘稠了起来，或许是紧张，或许是恐惧，在完全看不到丝毫光的地方，人们心中的一些阴霾之事，便会被勾起来。

　　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在人间时的事情。

　　想起了她的阿婆，那个背脊岣嵝的老人，那时候的她们就一起住在破庙中。

　　阿婆会堆砌起一个小土包给沈漓烤红薯吃，阿婆嘴里经常还会念叨，沈漓是她的小福星。

　　所以懂事的小福星，总是会把第一口先给阿婆吃。

　　小小的手就那么举着滚烫的土薯，想要喂到老人嘴里，老人浑浊的眼中却是止不住的心疼与爱怜，用破旧的袄子将小福星裹了一圈又一圈。

　　“阿婆不吃，小福星吃，小福星吃完，快快长”。

　　“阿婆先吃”三岁的孩子却执拗的将红薯送到老人嘴巴，甜甜道：“阿婆吃完，小福星再吃，小福星也会快快长的”。

　　年幼的小福星就那么倔强的看着眼前的老人。

　　“好”老人的眼角已是噙满泪水，看着她的小福星，总算吃下了第一口。

　　然而小福星不知道的是，这个红薯已经是她们最后的粮食了。

　　吃完的老人，怀抱着小口吃着红薯，还不时喂她吃的小福星，望着门外已经枯萎凋谢的树木，眼神中只剩一片沧凉。

　　冬季降临，京都城中寒冷的紧，雪盖了三层又三层，没人喜欢无事出门瞎溜达，根本讨要不到任何一点吃食，阿婆牵着小福星的手被一家又一家的撵了出来。

　　天空中飘着白色的雪，阿婆牵着小福星就那么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

　　直至走到一处地方停住了脚，阿婆说她有点累了，小福星便扶着她坐在了那里。

　　雪还在下，阿婆解开扣子，打开敞开的衣裳，打算用身体仅存的温度保护小福星。

　　“冷吗？孩子”。

　　“不冷”。

　　小福星那里懂得油尽灯枯老人的用心良苦，被老人抱在怀中，她摇摇头，天真的问：“阿婆，我们不回破庙嘛？”。

　　阿婆轻轻拍拍她的背，满天无穷无尽的雪花落满了她的头顶，年迈虚弱的声音说：“不走了，走不动了，阿婆的小福星陪着阿婆睡一觉好不好？”。

　　老人眼中尽是泪，她觉得自己不在了，她的小福星还这么小，定然也会活不下去，于是哄着小福星爬在自己怀中睡了过去，她也睡了过去。

　　直到风雪快要将她已经冻僵的尸体掩埋时，一道脆生生的童声传了过来。

　　“阿爹，阿娘你们快来，这里有一位老人，她好像是晕倒了”。

　　沈长天随妻女出门访友，不想回来在家门口，竟见到了这一幕。

　　沈清璃当时并不知道老人已经去了，她用小手拂去老人身上的雪花，并唤着。

　　“老婆婆，婆婆，您醒醒，醒醒啊”。

　　原本沈清璃是想叫醒老人，却眼尖的注意到老人怀中似乎在发抖。

　　年幼的小福星在阿婆怀中冷的发抖，但她一点也不想离开老人的怀中。

　　但当破袄子被掀开的那刻，小福星还以为自己看见了神仙，她的小脸被冻的通红，浑身上下的衣裳加起来也没有多厚。

　　但眼前神仙姐姐穿的却是干净暖和的衣裳，明亮的眸子像是灌满了星海。

　　“小妹妹，你没事吧”。

　　小福星模模糊糊的听她开口，还把披在身上的干净狐裘给了她穿。

　　但很快因为寒气入体，小福星根本支撑不住，昏了过去，醒来后的小福星被告知阿婆走了，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之后沈家收养了她，又为她重新取名。

　　沈漓，便是她的名字了。

　　她成了沈清璃的养妹，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有阿爹阿娘，还有阿姐。

　　阿爹会让她们骑大马，还会教给她们读书习字，阿娘则会教她们刺绣女工，沈漓一直觉得除了阿娘外，阿姐的刺绣女工是最好的。

　　但直到阿父出征，阿姐被强制种下蛊毒，沈府惨遭灭门当日，阿娘提前把她和阿姐给藏了起来。

　　那位温柔如水的女人早已将沈漓当做亲生女儿一般了，然而不过几个时辰后，自己却命丧于抄家的官兵之手！

　　那群官兵见她貌美便起了歹心，想凌辱于她，沈夫人不堪受辱，用往昔拿过最多的针线活剪子刺进喉咙，自尽而亡，沈家家族遭受横祸，作为留守京都的质子门，无一旁枝例外，全部都抓走。

　　尚小的男儿门被折辱鞭挞，虐待至残，女子则被全部集中在了一处，他们将那地方叫做“神仙居”专供支持明清帝决定的奸诈小人门亵玩，顾名思义，神仙居便是同神仙一样快乐的地方，世世代代不得解脱。

　　回忆到此，火之林里的沈漓心中越发怨恨。

　　“阿父...阿母...还有那些无辜的人，不该...不该是这样的...他们都不该死，为什么？为什么！！！”

　　最后一句“为什么”沈漓是怒吼着咆哮出来。

　　“这个世界不公平，为什么有的人那么坏还能稳坐高台，拥万里山河，有的人明明一心为君却落得个满门皆死的下场，这不公平，不公平！！！”。

　　听见她怒的声音，整片林子的黑火，似是有了生命感受到召唤般，摇曳的更加欢快了。

　　黑暗中，以沈漓为中心，慢慢的攀附上来了丝丝缕缕黑色的气息，这是怨气，黑色的怨气，最后一关火之灵便是考验的怨念，若一个人不能走出这里，那么她也将不适合修仙。

　　而沈漓豪无所知，依旧茫然的站在原地。

　　忽的，一阵风吹了起来，沈漓的耳畔传来一声叹息。

　　“此一去劫数皆落，前世执念，今生结”

　　最后一字飘忽悠远，叫人分不出是“结”还是“劫”。

　　怔楞了下，沈漓回过神来，这道声音太熟悉了，真的太熟悉了。

　　当初怎么逃出沈府，去往那里都是由这道声音指引，数年过去，沈漓都快以为当年的一切都是自己做的梦了，而今她再次响起，沈漓立刻大声追问。

　　“又是你？你到底是谁，你在那？！”。

　　偌大的树林却无人回应，只有飒飒火焰被吹动的声音。

　　沈漓滞了一会儿，却见不远处泛起了点点光亮，不容多想，她赶紧朝着那处光亮跑了过去。

　　那是光，是黑暗中的希望，她要抓住，也必须抓住，哪怕...万劫不复！

　　三日后...乾坤宗选拔弟子结束！

　　前三名可于那日拜仙师，得仙缘，入仙道！

　　听到消息的乾坤宗所有弟子，有空的，几乎全都跑去了乾坤大殿之外的广场。

　　他们皆想看看传说中只用了一个上午就走过那几道炼狱的变态。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人淡然的从人群中走出，身姿轻佻，形如清风。

　　他就那么站在哪里，折扇浅笑，便引的一众胆大女修士门欢呼。

　　“哎，你们说他会不会就是那个林煌化生啊”。

　　“应该是吧！”。

　　“这次试炼，内门弟子第一名，不会就是他吧！”。

　　“肯定是他，你看他长的那么好看，而且他可是还没拜入宗门，都快要筑基了，实力肯定很强”。

　　“是啊，是啊”。

　　“谁以后要是能成为他的道侣，那该多好啊”。

　　“好啊，小妮子思春了？”。

　　听着女修士门的调笑声，人群中，幕焰真只觉得格外刺耳，抬头看向那人，忍不住撇撇嘴轻哼一声：“放浪”。

　　此刻沈漓正站在一边，手上还不停的磋磨着那枚白玉令牌，静静的等待着。

　　蓦然，只听一声沉重响动，是乾坤大殿之门打开的声音。

　　顿时广场众人，皆齐齐沉默无声，抬头看去，登阶上殿门前，只见一位青年手持书卷走了出来，看着殿外的众人，缓缓打开了手中的书卷并郎声念读了出来。

　　“幕焰真可在！”。

　　“在！”

　　言语间，众人只见一位俊逸少年飞身上前，至殿门之下挺身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