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慈醋意》雏猩

10、第十章

　　一直到咨询结束，姜生还是没问魏华，关于他那个“漂亮好朋友”的问题。

　　兴许是并不在乎，兴许是主动规避，任何一点有可能让两人，产生暧昧氛围的话题。

　　......

　　下午六点钟左右，魏华开车出了地下停车场。

　　看着橘红色的日头挂在江边，将落不落，忍不住把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给姜生拍了一张发过去。

　　对面没有马上回复，魏华等了一会后，把手机随意塞进兜里，继续驾车前行。

　　只是他好像突然改变了注意，把车往另一条路开去。

　　到地方后，魏华把车停好，下了车后，朝那个果园门口，穿着老头衫，用蒲扇挡住脸，仰躺在一把旧藤木椅上的老汉走过去。

　　魏华在那把旧藤木椅前站定，声音里掺着笑，轻风一样拂过，

　　“四叔。”

　　老汉闻声，立马来了精神，抬手摘了一直遮在脸上的蒲扇，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来。

　　仔细一看，这哪是什么老汉呐，分明是漂亮的邻家大哥哥。

　　虽然魏华管他叫叔，但这人看着比魏华，也大不了几岁。

　　两片薄唇微抿着，眉宇凌厉，眼眸清澈。

　　眼角处一颗淡红色的小痣，显得多情又美艳。

　　鼻梁和魏华一样，尤其高，一看就是遗传了家族的好基因。

　　“小混蛋，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一看见魏华，这人就勾唇冲他笑，眼角处那颗可爱的小红痣，也跟着动了动，眉宇间的凌厉，融化了大半。

　　暖阳春草，小姑娘看了准脸红。

　　“这几天上下班，看见路边有卖李子的，想着你这园里的李子也该熟了，没准比外面卖的更甜更大呢。”

　　魏华笑的眼睛亮亮的，看上去纯良无害，实际上，套路却深得很。

　　“正好今天得空，我来看看是不是这回事。”

　　“放你的屁。”

　　关姬边笑骂着，边从椅子上站起身，把蒲扇拿在手里，作势要朝着这臭小子，重重挥上一把。

　　结果落到魏华身上的，是一阵掺着果香的风。

　　吹得他心肺都清爽起来了。

　　“你小子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

　　关姬得意地轻哼一声，然后挥着蒲扇，在魏华腰间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下。

　　“实话实说，来我这院子里讨果，是想借我的花，送哪尊佛呢？”

　　魏华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结果就被突然凑上来的这人，笑得心眼坏坏地打趣。

　　“哪家小姑娘？说出来，叔叔我说不定还能给你出出招。”

　　姜生的身影在脑中晃了一下，魏华愣了一愣，恍惚之间，只记得姜生那双会笑的动人眼眸。

　　被关姬问的耳尖浮上热意，魏华往后退了退，和他拉开些距离。

　　下意识躲避关姬的视线，看着果园大门，浑身不自在地搪塞，

　　“得了吧，你自己都是个gay，还给我出招追小姑娘呢......”

　　越说越心虚，到了后面，声音小到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明白。

　　魏华微微动了动唇，又小声补充一句，像是在谴责关姬，也像是在暗暗骂他自己。

　　“臊不臊。”

　　看他这副扭扭捏捏的不自在样，关姬基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边听他说，边压着嘴角。

　　到后面实在憋不住，干脆挨着旧木藤椅的扶手，爽朗地笑个够。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的是，我的确不会追小姑娘，在这方面做你的老师，也实在是误人子弟。”

　　魏华正疑惑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惹他笑得这么疯，下一秒，就被突然扑上来的关姬吓个正着。

　　这真不能怪魏华胆气小，都怪突然凑上来的这人实在过分，笑得眼角带泪，不由分说就要把人往旧藤木椅上推去。

　　魏华猝不及防，被推到藤木椅前坐下。

　　有种说不出来的乖巧。

　　“叔叔我是不会追小姑娘，但我追小男生有经验啊，想不想学？”

　　关姬俯身凑近，然后一脸玩味地冲坐在藤木椅上的魏华挑一挑眉，看上去一百个不靠谱。

　　魏华偏过头，悄悄红了耳垂。

　　“你......胡说什么，什么追小男生，我听不懂。”

　　“诶，装傻没用哦。”

　　关姬抬手，挥了挥蒲扇扇风，深深吐出一口气后，颇为认真地叹出一句，

　　“你是不是那个情况，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魏华不甘心就这样被他看穿，仍旧嘴硬着。

　　“看出来什么，少拿我逗趣了。”

　　关姬又笑了笑，没有立刻回话，只转身挥着蒲扇朝果园内走去。

　　走得稍微远一些后，才懒懒地拖着语调回话，

　　“看出来我们花花和小白不一样。”

　　魏华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小白是谁。

　　一时间气不打一出来。

　　凭什么关姬就看得出来，自己是gay，白弄是直男？

　　谁知道白弄是不是......

　　下一秒，他突然惊醒，自己这是中了关姬的圈套了！

　　谁说他是gay！

　　他魏华，绝对比那天上月还直！

　　......

　　魏华从他四叔那讨来好大一袋紫红饱满的李子，总觉得这果子看着漂亮，吃着一定也很得趣味，于是美滋滋地拿着那袋李子，献宝一样，屁颠屁颠地找姜生去了。

　　从酒店停车场里出来，他没耽搁，直接进了酒店电梯上了楼。

　　边拎着李子边摆弄手机走在长廊上，正打算给姜生发两句消息，用手上这袋李子勾一勾他的兴趣，结果对面先发来了一张图片。

　　魏华没犹豫，直接点了进去，看清图片内容的下一秒，他就愣在原地，没再动作。

　　姜生发过来的是一张油画，能看出来，应该是照着魏华半小时前，发过去的那张落日照片画的，尤其特别的是，姜生在油画的右下角，简单勾勒了一支小玫瑰。

　　像是，某种特定标记，或是所属证明。

　　看着姜生发过来的油画图片，魏华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停了一瞬，然后开始疯狂跳动。

　　原来就算春天过去了，也总有人，能叫一颗绿色心脏，鲜活复苏。

　　好吧，月亮好像确实比不上他弯。

　　......

　　酒店房门被打开，姜生看见魏华，眼底的笑就彻底藏不住了，

　　当他看见袋子里紫紫红红的李子时，眼睛都亮亮的。

　　看他这模样，魏华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心底暗自嘀咕，

　　怎么这么像看见罐头的小猫。

　　姜生眯着眼，迫不及待，抬手就要伸进袋子里，偷果打劫。

　　真是明目张胆。

　　魏华见了，闷闷地笑出声，抬起空着的那边手，轻点了点姜生已经伸进袋子里的手，然后弯着眼睛，同他开玩笑，

　　“诶诶，我还在这呢，你怎么这么嚣张呢？”

　　闻言，姜生抬起湿漉漉的眸子，一脸纯良无害，安静地看了他好一会。

　　“你不打算给我吃么？”

　　声音有些低落，还带着股浓浓的可怜劲。

　　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这副委屈样，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魏华一时间心口发软，再怎么也说不出那些，故意惹他眼圈发红的话，脑子转不太动，只记得傻傻的哄人去了，

　　“给你吃，都是你的，等我洗干净了装进碗里你再吃，好不好？”

　　话音刚落，姜生像是大计得逞了一样，冲魏华露出一个狡黠的坏笑。

　　看的人心里痒痒的，想揪着姜生，□□一把他脑袋上蓬松柔软的头发。

　　魏华向来是个行动派，怎么想，就怎么做了。

　　趁着姜生没防备，抬手就揉他脑袋上的毛，揉得蓬蓬乱乱的，然后又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逃离案发现场。

　　这一招把姜生弄得十分凌乱，且猝不及防，正想找他讨个公道，或者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呢，竟给魏华风一样地溜了。

　　“诶你......！”

　　被他欺负，还找不到人算账，简直亏死了。

　　姜生皱了皱秀气的鼻子，然后哼了一声，在心里暗暗发誓。

　　等会绝对把李子吃完，一个都不剩给他。

　　但转念一想，要是魏华一会又装可怜，冲自己撒娇怎么办，上次就是因为那个狡猾精冲自己卖惨，才让他蒙混过关。

　　几天后回忆起来，才知道自己是吃了哑巴亏，但突然去找他理论已经过去的事，又显得自己是个小气鬼。

　　一定会被他好一顿笑话。

　　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姜生打定主意，这次绝不心软。

　　那袋李子自己要通通吃完，一个也不剩，说什么也不给他留。

　　话虽是这么说，但等到魏华把李子洗完装在碗里，献宝似的端到姜生面前，他又高兴得什么都忘了。

　　看着陶瓷碗里，红红紫紫的一堆，小山一样的李子，姜生只记得眼睛亮亮地流口水了。

　　魏华看他馋的紧，没来得及自己尝一颗，就先挑了一颗尤其大，又红得发紫的李子，用纸巾擦干了上面挂着的水珠，笑意盈盈，递到姜生嘴边。

　　这人贴心得，当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其实最近和魏华相处，已经是非常习惯他的照顾了，所以见他送了李子到嘴边，姜生下意识张了张嘴。

　　但反应过来其实不该这样之后，又闭上嘴，把身子往后撤了撤。

　　此时小臂处的越来越强烈的刺痛，把姜生的脑子激得尤其清醒。

　　所以在下意识地动作之后，又立马明白，自己现在，的确应该减少和魏华之间，这种不明不白，又暧昧难言的接触。

　　“我自己来吧。”

　　姜生边说边抬手，拦下了那颗送到嘴边的李子。

　　动作之间，遮住新伤口的衣服布料，一下子从小臂滑落到肘间，露出那个，已经凝固了大半鲜血的伤口。

　　长长细细的一条，红色小蛇一样，蜿蜒盘曲在姜生肤色亮白的小臂。

　　醒目又狰狞。

　　“你......”

　　魏华看着那道新生出的细长血痕，眼底的笑意一瞬间散去，只剩下冷冷寒光。

　　姜生顺着他的视线，发觉自己的手臂上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有些无措地对上魏华冷淡的视线，想解释什么，却一阵张口无言。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两个人僵持了很久，像是在等其中一个投降。

　　像是一个，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的游戏。

　　然而魏华只觉得疲惫又无趣，等姜生开口无果后，直接转身走了。

　　关门的动作很轻，其实光听魏华关门的声音，几乎不会察觉到，他在生气。

　　甚至不会给人一种，他离开了的感觉。

　　而是会理所当然地以为，魏华只是出去一会，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就又会像先前一样，坐在床边，安静地注视着姜生。

　　或是用懒懒的语调，现编一段happy end的睡前故事。

　　这时候，姜生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这个人，连生气也是这样温柔的。

　　魏华出去后，姜生轻轻叹了口气，把他递给自己的那颗李子扔回碗里。

　　姜生坐在沙发上，看着碗里紫紫红红的一大盆出神。

　　鬼使神差间，他提线木偶一样，伸出僵直的手，随意拿了颗碗里的李子，然后送到自己唇边，神情呆滞着，张口咬下。

　　下一秒，姜生像是经不住满口酸涩，狠狠地皱了皱眉，却又固执地，用舌尖一遍遍回味。

　　酸得发苦，激得人牙齿打颤。

　　心脏似乎也在，缓慢地，一滴一滴，浸出苦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