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火赴归程》赵寒水

7、第 7 章

　　滔天巨浪山呼海啸当头砸来，君山剑派众人迅速摆开剑阵，剑意清正，悍不畏死。然而剑网尚未成型便在浪头的冲刷下轰然破裂，十几道雄赳赳气昂昂的身影瞬间被海水吞没。

　　司炎用仅剩的力气在水下勉强撑出一个防水结界，逃过了被泡成落汤鸡的命运，并顺手将漂浮在边上人事不知的贺九捞了起来。

　　混沌在海面上狂啸，四翼剧烈煽动，一道道风刃将海水搅得巨浪滔天，无差别攻击所有活物。

　　风刃钻入海底，破开海水，直直切向周遭一切生灵。水面上不消片刻便涌起一团团暗红血色。

　　黑袍人抬手召来一团魔气，魔气化作巨大的海怪，八条浓墨般的触手卷上混沌四翼，将混沌庞大的身躯死死定住。无数风刃席卷而来，然而魔气所化的触手刚被风刃切断便重新凝聚，生生不息，防不胜防。

　　众人终于有了喘息之机会，艰难地从水里冒出头，战战兢兢躲到远处。一言难尽地看着黑袍魔族和上古凶兽大战，看来刚才人家确实手下留情了，一时间有些唏嘘命运的曲折和奇诡。

　　混沌身形受制，烦不胜烦。巨大的深渊血口仰天怒吼，浓墨般的黑雾从巨口中喷出，黑雾将八条触手严密包裹，触手瞬间化为魔气，融入黑雾之中，巨大海怪无声消散。

　　君山剑派众人被两虎相争的局面震惊，议论纷纷：“大师兄，那些黑雾是什么？”
　　“混沌的黑雾吸收了那个魔族释放的魔气？”

　　黑袍人面具下的眉头皱，继而嘴角牵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奉神谕镇守天帝封魔大阵的混沌，居然魔化了。”

　　司炎平静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怪不得刚才在法阵内正法天雷反噬混沌，它却不敢将可以平息天雷的太苍精魄随身携带，而只是在危急之时召唤了太苍精魄的灵力。太苍剑随天帝征战，精魄被魔血浸润千百年，对魔气感知敏锐无比。若是用它对抗正法天雷，只怕天雷还没退，自身灵脉就被精魄镇压废了。

　　贪心不足，死有余辜。

　　混沌和黑袍魔族同时出手，强大的魔气爆发，在海面上砰然相撞，猛烈的力量撕扯着虚空，空间壁垒承载不住上古凶兽和魔族高手庞大的力量，被硬生生撕裂出数道空间裂口。

　　一个运气不太好的君山剑派弟子正好站在裂口附近，半边身体被卷入，伴随着撕扯的力量，陆卓青眼疾手快地一剑将师弟的半边手臂斩下，拉着人往后退开。

　　“赵师弟！”众人一拥而上，止血的止血，喂药的喂药。

　　赵卓扬一脸空白，自己都还来不及惨叫，一只持剑的右手就没了，数十年之功毁于一旦。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魔气纵横，乱流交错，越来越多的空间裂缝被撕开。
　　高手过招，凡人遭殃。

　　黑袍魔修释放出庞大的魔气，抬手召来一条百丈黑龙，黑龙驭水而出，如山海浪倒转刀锋，将混沌吞没。

　　海水包裹住混沌，瞬间凝结成冰。
　　随着凶兽被玄冰定住身形，双方争斗下被撕扯出的空间裂缝逐渐闭合。

　　狼狈闪躲的众人刚喘了半口气。伴随着冰层的轰然破碎，一柄暗红色的巨剑从混沌脊背上升起。巨剑毫无修饰，剑锋未开。浓重的魔气缭绕在剑身上，邪气逼人，只余握柄处一簇纯白火焰跃动，与周遭魔气格格不入。强大的威压从这柄魔兵上传来，震得人脑袋发晕，脚下虚浮，即便上古凶兽混沌现身时也没有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混沌操控邪剑，一剑斩下黑龙首级，召灵化形之术瞬间被破，魔气轰然溃散，被剑身吸收，暗红剑身越发妖异。黑袍魔族终于受挫，法术反噬，一道鲜红血迹自银质面具下滑落。

　　混沌巨大的身躯在巨浪中翻滚，嘶声吼叫，似愤怒又似痛苦。紧接着控制邪剑又是一剑朝魔族斩去。

　　天幕被撕开一道深重的裂缝。
　　风云变色，毁天灭地。

　　一直以来游刃有余的魔族阻挡不住邪剑的威势，勉励支撑起防护结界，最终被卷入空间乱流中。
　　这变故触不及防，邪剑威力惊人，已经超越秘境所能承载的力量极限，被撕开的空间裂缝过大，已然无法靠秘境内五行灵力自然修补。

　　漆黑的裂缝恍如无尽深渊、幽冥鬼蜮，那裂缝越张越大，迅速扩张，转眼间将方圆百米空间吞噬。众人飞速撤退。

　　但混沌丝毫不打算放过这群蝼蚁，操控邪剑，大杀四方。上千年幽闭禁阵的压抑不甘随着这毁灭的快意倾泻而出，鲜血和惨叫昭示它重临人间的威势。

　　司炎冷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连番战斗让他刚刚苏醒的身体透支严重，在法阵内吸收的凰火已经在硬抗九万天雷时耗得七七八八。此时出手显然不是好时机。

　　邪剑撕开一道又一道深渊巨口，转眼间方圆千米内空间尽皆塌陷。司炎张开灵力结界将自己和半路捡来的拖油瓶贺九护住，谨慎地避开暴戾的虚空乱流。伴随着一声惨叫，一个君山剑派弟子被乱流包裹住，眼看身体要被撕成碎片。

　　司炎内府灵力疯狂运转，深紫袖袍下掌心凝聚出一团精纯凰火。

　　与此同时，一道炽烈的白光闪过，虚空中上方出现一面灵镜，有庞大的力量自镜中传出，空间乱流消失，裂缝被修补，深渊褪去，碧空万里，海水平复。

　　俊美的白衣神君从天而降，金色神纹在掌心荡开，稳稳托住这片空间，割裂出一处稳固的结界。
　　邪剑在混沌的操控下被重新收入脊背，混沌闷雷般的声音自它胸腹中响起：“三世镜？来者何人。”

　　“神界天命宫，镜无渊。”白衣神君抬手召回灵镜，这面顷刻间修补空间裂缝的上古神器没入他掌心。

　　镜无渊冷冷直视上古凶兽：“混沌，你奉命镇守此处，却监守自盗，你可知罪。”

　　混沌不甘道：“吾随太一征战有功，神族关闭两界通道，自立天宫，吾却被你们神族放逐人界千年。如今不过是想重新看看这天地日月，何罪之有！”

　　“可你不该心存贪念，自堕为魔。”
　　“无主之物，能者居之。待吾完全吞噬了这里的力量，太一乃至你们整个神族，不过是吾阶下囚徒。”

　　镜无渊抬手挥出数道神力，神力包裹住受伤的君山剑派众人，伤口逐渐愈合，浩荡的神力在经脉之中游走，涤荡被魔气侵染的经脉内府，众人顿觉神清气爽，还可以大战三百回合。

　　但是很明显神君并不打算给他们发挥的机会，挥手间君山剑派一行人便原地消失，被传送出了幻境。

　　脚踏实地回归人间的那一刻，命途多舛劫后余生沧海桑田之感油然而生。一众师兄弟心情激荡百味杂陈。见识过抬手间灰飞烟灭毁天灭地的力量后，有人心灰意冷，有人踌躇满志。一刻钟后，伴随脚下一阵猛烈的晃动，放眼望去，千灵秘境夷为平地。

　　紧接着众人脑海中警铃大作，一个个如遭雷击：“糟了！小师弟还在里面！”
　　--
　　一刻钟前，千灵秘境。
　　镜无渊将没什么自保能力的君山剑派众弟子送出秘境后，立刻与混沌展开了激烈的对战。

　　秘境空间在在镜无渊神力的支撑下果然稳固了很多，不至于双方稍一动作就被撕裂出空间乱流。
　　混沌在神力的镇压下节节败退，终于支撑不住，重新召唤出脊骨中的邪剑。

　　镜无渊叹息道：“混沌，此处封印的力量并非你可以掌控，凰火反噬会摧毁你的灵脉，收手吧。”

　　混沌在邪剑反噬下痛苦嘶吼，但并不收手，操控巨剑掀起风雷之声，直指镜无渊。

　　白衣神君重新召唤三世镜，金色神纹在镜面上显现，正气浩然，神威莫测。

　　邪剑上浓重的魔气翻涌，无上剑气摧枯拉朽扑向三世镜。

　　上古凶兽与神界天命宫主人的倾世修为全力相博，灭世邪剑与神器三世镜悍然对上，数千年生生不息屹立不倒的南海千灵秘境在神魔对抗间轰然坍塌。

　　血红邪剑无锋剑尖刺向镜面，剑身如入虚空，被三世镜吸入半截。金色神纹立刻出现裂缝，渊源不断的魔气被卷入神纹，吸入镜内。

　　眼看包裹剑身的魔气即将完全消散，剑柄处细弱的白色火焰光华猛然炸开，将神纹冲散，同时包裹住如血剑身。邪剑如同被重新注入了无上力量，狠狠刺入三世镜。

　　灵镜倒飞回镜无渊手中，抬手间天崩地裂风云失色的白衣神君面色凝重，俊美面容眉头紧锁，沉声质问：“凰火净天！混沌，你竟敢用魔气淬炼凤凰脊骨锻此邪剑，便不怕天道反噬吗？”

　　“天道？”闷雷般的嘶吼响起：“天地生四大凶兽，吾本应主宰三界六道。但天道又孕育凤凰、青龙，受万妖朝拜，凌驾吾等之上，天道何其不公！如今凤凰应劫，青龙归墟，这无上神力合该由吾主宰。”

　　“说得好！”一道人影自水下升起，全身包裹黑袍，银质面具覆盖面容。

　　正是与混沌一战失利落入空间乱流的魔族。
　　三方犄角而立，互相戒备。

　　司炎拎着拖油瓶贺九静立远处，看着眼前越来越复杂的形势，认真思索该留下看戏还是该趁机脱身比较好。奈何身形稍动，便立刻感觉的三道气机不约而同锁在他身上，只好静观其变。

　　只听黑袍魔修含笑的声音响起：“混沌，吾王算到你即将出关，特谴我邀你至魔族一游，共商大计。”

　　混沌不愧为活了上万载的上古凶兽，灵智已开，更在一千多年的幽闭中凝练得智商卓绝，丝毫不相信魔族的鬼话：“败军之将，竟敢口出狂言，不过是觊觎凤凰骨剑罢了。”

　　黑袍魔族：……
　　混战一触即发。

　　虽然嘴上说着不合作，混沌与黑袍魔修却不约而同开始围剿镜无渊，盖因神族势力广大，后患无穷。

　　召灵化形之术运到极致，纯黑魔气幻化出无数异兽猛禽，乌压压一大片，山呼海啸般朝白衣神君围追堵截。三世镜升上半空，爆涨百倍，天幕被镜面笼罩，无数魔气幻化的邪物被吸入净化。

　　混沌四翼煽动，飓风席卷，接天浪潮奔涌。

　　镜无渊劈手划开四方天地，将灵气魔气神力禁锢在空间内，避免灵气动荡，引起人间灾祸。

　　混沌释放凤凰脊骨炼化的邪剑，邪剑刺破层层巨浪，所过之处，净天凰火将一切烧为虚无，通天之威，触之即死！

　　比千灵秘境更为脆弱的人界空间开始大片塌陷，连镜无渊神力也无法阻拦。

　　司炎冷静闪避乱流，三世镜被魔气牵制，镜无渊虽然法力高强，但绝对无法在凤凰骨剑下全身而退。而镜无渊一旦败落，他以神力支撑的空间壁垒必然打破，虚空裂口将会扩散到人族地界，必然引起三界六道动荡。人界虽然灵气浓郁天才辈出，但空间壁垒极其脆弱，这也是神魔二族绝迹人间的主要原因。

　　司炎调动体内不多的灵力，宽大衣袍下，一簇纯白业火悄然凝聚。
　　凤凰骨剑剑柄之上，净天凰火似有感应，纯白光焰开始跃动。

　　剑身上躁动不安，前仆后继包裹住凰火，即便被烧毁也毫不停歇，混沌仰天嘶吼，凰火与自身魔气对抗的痛楚越来越强烈，灵脉逆流，血液翻涌。

　　鸑鷟图腾爬上裸露的皮肤，冰雪面容冷峻妖异，至纯业火净天在白皙修长的指尖跳动，牵引凤凰骨剑。血脉之力怦然爆发，将混沌与凤凰骨之间残暴镇压疯狂反噬的岌岌可危的联系乍然切断。凤凰脊骨所化的无锋血剑如火焰流光划过空间乱流，神兵易主，山河失色。

　　众人视线牢牢盯住眼前奇诡的一幕，百丈脊骨巨剑在空中迅速收缩，化作一柄半人高的三尺长剑，落入苍白劲瘦的掌心。

　　混沌不甘嘶吼，催动剑身魔气，抢夺凤凰骨剑。

　　魔气密密麻麻向司炎侵袭而去，深紫图腾腾空而起，冲天烈焰爆发，将浓墨般的魔气焚烧殆尽。

　　镜无渊似有所感，召回三世镜，金色神纹闪过，但见镜中司炎站立之地，紫凤双翼舒展，净天凰火在紫翎之间时隐时现，纯白光晕笼罩其上，强大且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