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回前兆》做我的骄傲

32、家人，爱人，陌生的人-01

　　金烟华先到的希隆酒店，她在大堂等了一会儿，心里装着忐忑和不太强烈的期待，可能是害怕的情绪放得太大了，但具体她害怕什么，她也说不准。害怕她太瘦？害怕她太胖？害怕她太过严厉？还是害怕她太过温柔？

　　身后来的人远远吆喝了一声她的名字，金烟华迅速转过头，看见那个抚养她长大的老太太金秀年，她精神上看着还很年轻，很有力量，一点都不显老。金烟华望着眼前熟悉的人，不由地笑了。

　　“你妈说她在几楼等咱们？”

　　“我还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我妈呢。”金烟华撑着脑袋若有所思道。

　　“也是，有些人得接触过才知道配不配做父母。”她语气带点轻蔑，大跨步走在前面。

　　距离金烟华收到苏宥蓝发来的亲子鉴定报告才过了十几个小时，这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猛然间，她抬头看见电梯里那飞速上升的数字，再次惊讶自己竟然就要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这一切都来的太快了，太快了，要是有人事先提醒她，事先给她做个心理准备，打个招呼就好了。

　　“五星酒店顶楼不一般是什么总统套房，”金秀年看着跳跃的数字说，“好赖也算个有钱人，要是家里太穷的，咱们还是不认得好。”

　　“奶奶……”

　　“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她突然派她的秘书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做项目投资的，害我白期待一下。”

　　金烟华笑了笑，心里百感交集。

　　电梯门刚一打开，前面就站着一位穿黑色正装的女人，她伸出手，脸上摆出职业化的微笑。

　　“两位这边请，我们董事长在里面的房间。”

　　“挺厉害的嘛。”金秀年揶揄了一句，长着花白头发的脑袋扭来扭去，细细观察着周围。

　　等她们走到那扇门前时，金烟华忽然发现自己成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她母亲的秘书站在一旁，示意金烟华可以直接推门而入。

　　她握上门把手，怀疑触感是温热的，心跳不断加快，某一瞬，她其实希望自己依旧继续着自己原先的普通生活。

　　金烟华打开了门，迎面的不是任何一个她幻想中的亲人，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事物是桌子，这是个很大的会议室，桌子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的四分之三。金烟华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才看见屋内唯二的两个人。

　　那是两个女人，一个双手抄兜，站在左侧桌头靠墙的地方，视线对着另一个坐在玻璃窗前，长桌正中间位置的女人。站着的金烟华早就认识，是她堂姐苏宥蓝，至于坐着的那个，在对方没有开口正式介绍之前，金烟华不敢确定，她就是自己的母亲。

　　她们长久的注视着彼此，三个视线相互交错，共享着那个瞬间的惊愕、震撼和莫名生出的感动，直到金秀年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张嘴了结了沉默。

　　“我是金秀年金教授，这两位哪个是季璇？”

　　“我——”坐中间的女人站起来，她留着中长发，耳朵没有挂耳坠，衣服也很简洁，没有穿戴任何饰品。她跟金烟华长得不像，或者不太像，她比金烟华还要白一点，可能也更瘦。只看外在，金烟华走在路上会很轻易地跟她错过。

　　“你好金教授，我是季璇，”她扯出一个笑容，却并不高兴，“我是小昭的母亲。”

　　“小昭是谁？”金秀年毫不犹豫地打破了差点爆发的悲伤，“我孙女叫金烟华。”

　　“抱歉，是我没说清，”季璇盯着金烟华的脸，告诉她她的真实姓名，“她出生时，我给她取名叫苏昭显。”

　　“很美的名字吧？”苏宥蓝往这边走了几步，靠在桌子边。

　　金烟华点点头，不知道该回什么。金秀年率先找了个位置坐下去，她拉开旁边另一个，招呼金烟华坐在那儿。

　　季璇则坐在她们左边隔了三个椅子的空位，她更靠进苏宥蓝一些。

　　“说实话，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还挺惊讶的，”等所有人都安置好自己后，金秀年说道，“我还以为这种认亲情节阵仗会很大，结果就两个人，咱们的家族是只有这么多人吗？”

　　“因为我是故意这么安排的，”季璇平静道，她声线很粗，听上去有种磨砂质感，“现在情况还有些不明了，我担心会节外生枝。”

　　金秀年看着她，眉毛扬得高高的。

　　“什么情况？”

　　“事情很复杂，我只能告诉你，这里面还牵扯了一起刑事案件，但至今我也不太清楚整件事的内幕。”

　　金烟华一下想到苏宥蓝那天跟她说的话，结合她从苏佳贤那取得的片角情节，金烟华问道：“是有人想杀我吗？”

　　突然间，她们全部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金烟华顶着这些视线继续说：“我听说你以前以为我死了，你又选在这个地方单独跟我们见面，是害怕家里哪个人知道我还活着吗？”

　　金秀年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她可听不得这些打打杀杀什么的发生在金烟华身上。

　　“这是真的？真有这回事？”金秀年问。

　　季璇不为所动，她既没有慌乱，也没有立刻给出解释，她只是双手交叉，挡在自己的嘴唇前，若有所思地望着金烟华。

　　“要是有这种事的话……”

　　“我怀疑是我丈夫杀的。”她简短道，一句话让她们所有人都噤了声。过了好几秒，金秀年才说，“但他不是孩子父亲吗？他是疯了还是怎么了要对自己孩子这样。”

　　“就像我说的，事情比较复杂。”

　　“那尸体呢？”金烟华受够了她一说话所有人都看过来的情形，“既然你认为我死了，你肯定是看见过我的尸体，或者能够证明我不在世的证明，而且一般报警后警察也会检验这具尸体到底是谁的，你确定警察的尸检报告是我的DNA？”

　　“我确实看到了一具尸体，但是那时候……”她叹了口气，苏宥蓝接上这句话，“当时发生了一起火灾，我们看到的尸体已经看不出来具体是谁了，至于警察给的结果，现在看肯定是假的。”

　　“警察都能给假报告，我的妈啊要杀我孙女的人是美国总统吧，这么厉害的手段。”

　　以苏佳贤她们这一家的水平来看，要买通警察也不是不太可能。

　　“很难说，他毕竟经常跟警察打交道。”季璇失神地说，再次被金秀年打断，“我就直说吧，我现在对这次见面不是很满意，虽然这位董事长女士，你肯定是很有钱的，你看你们都穿金带银，这是件好事，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养了一二十年的孩子以后过更苦的日子，但是——

　　“你听好，你这个家里有太多事了，你找了个老公还想杀自己女儿，你当时竟然还被骗了过去，二十年后才发现‘啊原来我女儿没死’，这不行的，好吗，别想方设法地去接近她怎么样，把危险带到她身边，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就这样。”

　　说罢，金秀年毫无征兆地拉着金烟华的胳膊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苏宥蓝在一边叫金烟华的名字，但那呼喊最后被关在了门后面。

　　上了电梯，金秀年还是气呼呼的。

　　“什么人啊，她嘴上说是你妈，看着一点都不热情，情绪都不激动，有大问题，自己没了二十年的孩子找到了，也不说倒杯水。”金秀年哼了一声，“这性格跟你倒是有点像。”

　　“我现在也不这样了，你不要瞎说。”金烟华立马回道。

　　“反正，这家人问题太大了，你可长点心眼。”

　　她们走出酒店，白云和蓝天分不出谁多谁少，太阳躲在最后，烫出一圈淡红，空气闷闷的，跟她的心情差不多。

　　今天的见面不是她幻想中的场景，但她希望的是什么画面，金烟华也说不清。

　　金秀年叫来了车，她要金烟华跟着自己，一会到办公室帮着她干清扫的活，可等她们在街头的十字路口下来，金烟华才意识到她奶奶是故意的。

　　“你现在怎么想的。”

　　“什么？”

　　“你见到你妈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亲生母亲，如果……”她扭头张望着沿街面包店里的面包，假装自己的注意被勾了过去，“以后这些事得到了解决，有了着落，你打算怎么弄？”

　　不知道是这句话，还是金秀年微驼的背让她有点感伤。

　　人类世界有时候真的挺奇怪的不是吗，好像多了一个家庭，某些东西就注定会被分走，总要考虑谁多谁少这种问题，总要在心里装下一个天秤，有所倾斜才行。

　　“算了，这种问题以后再讨论也不迟，你吃面包吗？”

　　金烟华看着她，摇摇头。

　　“我想买个吃，你过来……”

　　“奶奶——”金烟华走上前抱住了她。

　　“我不会离开你的，”她把鼻子埋进她的衣服，“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她感觉金秀年在拍自己的背，但两秒后，她推开了自己。

　　“我要去买面包了，你确定你不吃？”说着她人已经扭头走进面包店，根本不留给她说话的机会。

　　金烟华安静地等在外面，小时候这条街很长，学校总在不远也不近的地方，所以她要走好久、好久。可是现在看，这条路好像一眼就能望到头。

　　“走吧，顺手给你买了个咸的，知道你不爱吃甜东西。”金秀年出来时说。

　　回去的路上，金秀年连着说了一串自己这几天的爬山历程，多数是她从别人那听到的八卦和新奇事。

　　说着说着很快就走回去了，谁知道开门的那一刻，里面传来的大动静差点把这位老太太吓个半死。

　　只见简明安——她奶奶带的学生，一只手按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另一只手扒拉着桌上台式电脑的显示屏开关，肢体动作则整体向右，企图盖住电脑前的什么东西。

　　“不是放假了，你这丫头在这儿干嘛呢，偷偷摸摸的……”

　　“我想了一下——”茶水间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金烟华一下就听见了郁夏的声音，但由于她们这边没出声，郁夏没发现站门口的金烟华。

　　“其实利用那个许教授做的研究推论，我们靠自己打开黑洞理论上也是可能的。”

　　简明安小幅度摇了摇头，朝他紧锁眉头。

　　“怎么了？”

　　“我还想问呢，这地磁办公室是菜市场吗，怎么你小子也窜进来了。”金秀年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