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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兹事体大 ...


  •   【周鑫供通缉犯陈申线索一案】(密)
      审官:长安司统领赵庄、刑部侍郎息延(尚书告病)、大理寺卿柳辰安
      笔录:王壬之
      人犯:周鑫
      审官(柳):人犯姓甚名谁,住在何处,因何击鼓?
      人犯:禀老爷!小的周鑫,住城西郊外,因有通缉犯线索,特来向老爷举报。
      审官(赵):大胆,无凭无据,贪图赏金,玩弄朝廷命官,可知牢中大刑?
      人犯:禀老爷,小人不敢欺瞒老爷,实是知晓此人线索,特来向老爷提供。
      审官(赵):还说不敢欺瞒,迟迟不说是为何意?来啊......
      审官(息):周鑫,你且说何处见过陈申?
      人犯:禀老爷,小的这就说。老爷知道,小的家住西郊,路远地偏.....
      审官(赵):再敢耍弄花招!
      人犯:小的不敢啊老爷,实是那陈申也是西郊之人,小的因此交代认识缘故罢了。小的在西郊几年,这个陈申也见过几次,次数虽不多,但因此人嘴里甚是不恭,逢人便说疯话......小的以往不知晓他名字,以为此人有些疯癫,便没放在心上,此番见了老爷们张贴在城门边的通缉画像,方知此人竟不止言语不恭敬,还有谋反之实!兹事体大,小的并非贪图赏金,不敢隐瞒,请老爷明察!

      审官(赵):他说了什么疯话?
      审官(柳):赵大人,此事等捉拿陈申归案,禀告皇上再问不迟。
      审官(赵):且听他说,我今日便上奏皇上!
      人犯:小的这就交代。那陈申,自六年前刚去西郊,便总说些对皇上、对天启不敬之话,似是对,对......
      审官(柳):支支吾吾什么?
      人犯:大人,各位大人明鉴,接下来这话,小的感激圣恩,不敢隐瞒,可大人得与小的作证,不是小的说的......
      审官(赵):还敢讨价还价!来啊......
      审官(柳):周鑫,皇上赏罚分明,你莫卖关子,如实说来。
      人犯:是。皇上圣明!那陈申先是说......当今皇上谋权篡位,逼死真龙,名不正言不顺,又说圣上假仁假义,收买人心,实则背地尽是龌龊之事……
      审官(赵):大胆!大胆!!大逆不道!来人,给我拖下去杖毙!
      人犯: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审官(息):且慢!赵大人,按律法,审案期间,举报之人陈述他人之言不为罪,赵大人何必迁怒?此案最终需交皇上定夺,请大人耐心听完此人所述。
      审官(赵):哼!息子帆,赵某知道,此事牵扯到你那位好兄弟,你自然处处维护着他,依我看,第一个便应当将你上报皇上,撤销此次审案资格!
      审官(息):圣上若真有此意,又为何还让息某与你二位大人一同审案?赵大人,大家都为皇上办事,息某在朝廷上,只知皇上,不知朋友,还请赵大人收回方才的话。
      审官(赵):你!
      审官(柳):二位!二位!堂下跪着犯人,笔录还在记着,如此笑话闹给谁看?息大人,此人方才所说,确实不堪入目,赵大人恐怕是关心则乱;赵大人,本官亦可担保,息大人为人刚正,绝非结党营私之徒,此事请莫再提。
      审官(柳):周鑫,你且再说,那人可有同党?他是何时说?都向何人说的?旁人都作何反应?若有一字作假,本官这便替皇上将你就地正法!

      人犯:......是,是,大人,小的,小的不敢隐瞒,请大人......那陈申,那陈申说那些十恶不赦的话,并不是对哪一人说,在西郊逢人便讲,尤其是在前、前朝暴君刚死之时......大、大人知晓,西郊那地方,都是些罪民之后,因此,谁听了也不去报他,便,便也当笑话听了,也有些,有些如陈申这般大逆不道之人,听了便传给别人......
      审官(柳):何人乱传?
      人犯:有,有些已经死了,有些还,还在那西郊。小的若要知晓,小的可说与大人名字。
      审官(柳):说。
      人犯:赵呈海,李斌,吴红婴,赖……
      审官(柳):你最后一次在何处见着陈申?
      人犯:那陈申这两年不出来发疯了,好像是捡了几个孩子,住在西郊更西的破庙里头,我们也就少见着他。只是有人路过那里,见着他教那几个孩子拜那破落佛像,拜成......
      审官(赵):如何又不明言?!
      人犯:小的怕说出来又惹大人生气。
      审官(柳):快说!
      人犯:是。陈申在那庙里拜起了皇上,又拜什么世子殿下,一会儿万岁一会儿千岁地,那群孩子便也跟着他,一起喊千岁万岁。
      审官(赵):好!好!息大人!这样的厉害人物藏在京里六年,你们竟全无察觉?呵呵,此人那日将侍郎掳走,独留大殿下与人去害,只怕更说不清楚!

      审官(息):周鑫,你还未回答柳大人的问题,你先说,最后一次见陈申是何时?何地?
      人犯:回大人,小的最后一次见那陈申,是在那十日前的平康,小的一眼便认出……
      审官(息):平康长街数十里,你说的何处?
      人犯:回大人,在那召香阁的后门倒馊水。
      审官(息):你为何去后门?
      人犯:小,小的喝了些酒,走错了地方。
      审官(息):那陈申是何打扮?
      人犯:穿得如同龟公、厨子这类下人,还包了块头巾略作掩饰。
      审官(息):可与一贯扮相相当?
      人犯:(摇头),此人平日却穿得如书生一般。
      审官(息):你饮醉酒,他又不作平日打扮,你是如何一眼认出他?
      人犯:禀大人,小的那日正巧在墙上他画像,因此他那脸,小的记得十分清楚,小的还与他打了声招呼,那人一听小的叫他,明显吓了一跳,立刻取了顶兜帽半套在脸上,掩着从后院逃走,馊水也不要了。大人,小的本也以为认错人,偏生这人如此做贼心虚,小的也忍不住再一问那阁里的下人,他们有的说不知,有的又说见过这么个人,此人才被换到此街不久,每日路过,只埋头倒水,不肯开口说话,他们还以为他是个哑巴......
      审官(息):你的意思是,陈申自知惹事不逃,反其道行之,改名换姓藏在闹市之中?
      人犯:小人怀疑如此。
      审官(息):且不说怀疑,此事便是真,为何前两日不报?
      人犯:......小人,小人......
      审官(赵):说!
      人犯:大人,小人如实说来,小人,小人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怕,怕认错了人,不敢强出头,望大人明察!
      审官(赵):你可知知此谋反大事不报,该当何罪?该当同罪!
      人犯:大人饶命,小人,小人......
      ......

      “万岁爷,万岁爷?”桂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樊帝回过神,手里捏着那封了“密”字的折子,见刑部侍郎、大理寺卿、长安司统领都还跪在桌前,道,“都平身罢。”
      “谢皇上。”
      樊帝将那折子往桌上一搁,“各位爱卿都如何看待?”
      赵庄道,“皇上,乱臣贼子大逆不道之言,谋反大事,该当诛除九族,卑职今日便带人去平康封街查人,必将陈申找出。”
      “周鑫如何处理?”
      “周鑫瞒而不报,该当同罪!”
      樊帝沉默。
      “谁审陈申?”
      三人面面相觑,赵庄率先道,“皇上,此人胆大包天,逆天谋反,看这供文还有许多同党,卑职请皇上将此案交给卑职来审,绝不放过一人!”
      樊帝看他一眼,眼中精光之后似有一丝悲意。
      大理寺卿柳辰安伏在地上,“......圣上,臣与赵大人意见不同。”
      “说。”
      “臣以为,兹事体大,既有举报,当务之急仍是先找那陈申,待人捉到手,三司六部进行会审,倘若那等诛心之言真乃陈申所言,要问他罪谁也无话可说,如今仅凭那周鑫一人所言,未经审或经一人审便定罪,有违律法,不利皇上仁名。”
      皇帝点点头,“柳卿思虑得是。”
      “西郊又何处?”皇帝终问。
      众人一时没有答话。
      “咳咳......息大人?”
      息延直直跪下,“臣,请皇上将臣从此案中撤出。”
      “缘由?”
      那笔录记得分明,虽有些不能入皇帝眼,三人不敢隐隐,还是这么报了上来,此时樊帝要问为何,息延只好硬着头皮道,“正如赵大人所言,此案涉及刑部侍郎,臣与琅邪平日有私交,未免包庇之嫌,应当尽早撤离出来。”
      樊帝道,“柳卿方才所言,侍郎没明白?”
      息延一怔。
      只听他又道,“陈申尚且不能定罪,如何能定侍郎之罪?”
      “可......”
      “刑部一个告病一个禁足,都躲朕怕朕,息卿也要推了朕的差事?”
      “臣不敢!”
      “你告诉朕,陈申当不当抓?”
      “当。陈申是否出言侮辱圣上,周鑫一人可以说谎,西郊数人定不会皆都诬陷于他,此事一问便知......再者,”息延一顿,“再者,陈申当日在街上抓走琅邪,倘若为真,依照律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樊帝朝后微微一靠,“好,抓陈申。咳咳......赵庄,别乱用刑,要三司会审。”
      “臣遵旨!”
      “皇上,那周鑫......”
      “周鑫升斗小民,胆小惜命,不值此时大动干戈。”
      “是!”
      皇帝闭上眼,手指敲那金椅,再开口,已不再问公事,“息延,琅邪的字,抄得如何了?”
      “臣前几日去,抄了两遍有余。”
      “你告诉他,倘若期限内不得抄完,便再禁两月,何时能抄完,何时再出。”
      “是。”
      皇帝拂了拂手,几人忙退出外头。
      至于那西郊如何处之,到底未说。
      刚出得门外,便听背后房间里,一阵连环的咳嗽,那尖气的嗓子喊道,“万岁爷,喝了药,去躺躺罢......”
      那咳嗽不肯消停,几人没得令不敢进也不敢走,都守在门外,听皇帝连续地咳嗽,好半响才说出句连续的话来,“......办你们的事去。”
      “臣等告退。”
      此时夕阳正无限好,只是已近黄昏。
      樊帝喝了药,终于缓了咳,桂珺大着胆子又劝,“万岁,便去歇息歇息罢,为这腌臜话气坏了龙体,怎地了得?”
      樊帝置若罔闻,又拿起那折子,反复阅了两遍,眼看夜幕降临,宫人抬来的膳也不用,吩咐道,“去把太子叫来。”

      这边召樊勤进宫,那边息延几人早已各自行动,去那平康拿人。
      天启建朝至今六年,已然有杨擎开国之势,太平盛世,官民和谐,鲜少如今日般有大队佩刀官兵骑马往人群里闯,人人都觉好奇,自动让开两路挤着看,以为又有什么公主使者要来。
      眼见那队官兵朝着平康而去,众人愈加兴奋,那些闲来无事的,更是撵着追着去看:不知青.楼汇聚的地方出了什么事?莫不是有什么争风吃醋杀了人?
      进不得平康街里头,已被围圈的官兵堵了去路。
      为首的赵庄带了一队人直入召香阁,楼上楼下,里间外间,雅间后厨......任他姑娘咿呀乱叫,客人衣不蔽体,下人惊慌失措,只板着脸,好似此间个个都是人犯。
      如此闹个鸡飞狗跳,却只得各处下属报了一声,“大人,无人!”
      赵庄怒转那召香阁的老板,“此人窝藏朝廷钦犯,扣起来!”
      那召香阁老板全然不知发生何事,生意被人打扰已是恼怒,为何还惹上官司?街里街外看戏的人不少,今日若被带走,往后哪里还有生意做?当即大喊起来,“大人,大人冤枉,大人给小人个明白!”
      赵庄道,“装模作样,回去牢里问你话!”
      那人也是陷入了钱窝,“大人,大人这里问话便是,这般把小的带走,小的还如何洗得清?往后如何做生意?”
      赵庄正在火气上,哪里管他这些,当即着人强押着他,只是走了不几步,便又教人挡了去,息延道,“赵大人,皇上只令抓陈申,大人为何抓个无辜百姓?”
      “呵!无辜!息大人,那陈申在这阁后院倒着馊水,大人还以为他无辜?”
      “赵大人,若说在后院倒个馊水也成了同党,那整个平康便无一家青楼说得清白了,大人是要将他们全抓了去?”
      “就是啊大人!”
      “你!”赵庄指着息延的鼻尖,“息子帆,你定要事事与我作对,是不是?!”
      此时大理寺卿已不在,此二人甚不对付,又各为两边顶头上司,实在令人头疼。
      息延不再理他,刑部已有人捧出那陈申画像,朗声向阁内诸人,“刑部捉拿朝廷钦犯,现给诸位一个时辰,若有线索者当立刻报上,瞒而不报,当为同罪。”
      这长街人来人往,一日见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管你什么钦犯,若非大富大贵,老板哪有那个心思去记住?当即摇头,“不曾见过。”
      那龟奴、姑娘们各自交头接耳一番,也都摇头。
      只听一个厨房做工的下人嘀咕了一声,“此人像那收馊水的。”
      他一说,旁边几个人也探头探脑,“是,就是那收馊水的!此人每日都来,是个哑巴!”
      赵庄道,“此人乃朝廷钦犯,你们为何瞒而不报?!”
      那几人被他喝得直往后躲,胆子大的便顶一句,“这,大人,谁知他是朝廷钦犯?”
      “此人画像便挂在城墙,每日进出都可瞧,如何不知?!”
      “每日做工,哪有功夫去瞧城墙画像?”
      “你!”
      “......”息子帆曾以为赵庄这人只是外形粗鄙,手段卑劣,近日与他合作,方知此人空有一身武力,实际头脑简单至极。
      赵庄不肯与他息子帆合作,倒合了他意,原想借此机会跟皇上禀明,此案他便不跟了,奈何刑部另两个早撂了挑子,他再不干,龙颜不悦,干脆往后都别想干了。
      息延站在那姹紫嫣红的青楼里头,却没了往日万分之一的恣意,不合时宜地怀念起自己的搭档,不由感到几分寂寞:若琅邪在此,定是快快地完事,便去饮酒便去寻欢,哪这么多屁事?
      又想,若琅邪得知不能抄完又得禁足,不知要露出什么表情?
      哎,只求此人安分些,莫再惹事,好生过他的日子。哎,看他流年不利,莫不真得去庙里去去晦气?
      他这般神游片刻,赵庄又要下令乱抓人,忙打起精神盘问,“此人来此间多久了?”
      “一月有余了。”
      “最后一次来是何时?”
      “只怕,也有十来日了罢?”
      “打草惊蛇,人已经躲起来了。”息延沉吟片刻,“赵大人,不如分散人马,挨着长街问此人行迹,想他在此一月,必然有人听过看过,也好比这般乱折腾。”
      赵庄听他说自己“乱折腾”,哪里能忍,又要动肝火,他手下一个少年却插.嘴道,“老大,息大人说的不是没理。”
      那少年唇红齿白,眉眼细长,长得像只小狐狸,跟在赵庄这莽汉身边,不像个黑甲,倒像养的兔儿爷。
      息延忽地想起来,这便是朝中传的那位不肯读书考学、执意跟着赵庄做个黑甲的方家小少爷?听说他老子方太尉嫌他给自己丢人,要断绝父子关系,这少年也不拉扯,直接干脆地搬出家去,跟众黑甲们住在一起,把他老爹气了个半死。

      那赵庄闻言,虽狠瞪那方家少年一眼,却终究吩咐人散开去打听。

      息延也自带了人马,问了十几处打听,有说不认识没注意的,有说注意过只知是个哑巴并不知住在哪里的,还有信口胡说此人日日夜宿青楼的,息延听了,一一让人记下,拿回去和赵庄比对。
      赵庄不肯听他指挥,自带人四处去“抄家”,那方家少爷却自己拿了笔录过来与息延交换,边看边说这陈申甚是胆大,身为通缉嫌犯,除换了身衣服,竟敢每日大方地在这街后门游走,似也不怕认出,打算就此蒙混过去。
      那少年道,“我听说西郊之人不能随意进城,难怪他不怕被人认出。只是他是如何混进来的?那周鑫又是如何蒙混进来的?”
      息延亦是抬头,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那少年说的是,“有人帮他。”
      息延说的是,“桥洞。”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兹事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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