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上有一只笼中鸟》荷包蛋Yuxxxki

9、第九章 皇帝与教皇

　　等两个人坐回车后座，乐游瑾还发着愣，德米安还以为他被安德鲁和自己吓到了，低声问道：“Jin？”
　　乐游瑾沉思着，刚刚还充满戾气的面容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平静的表情，开口问道：“罗斯金家有财务问题？”
　　德米安没忍住笑哼出声，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老师第一句会问起这个，刚刚面对安德鲁时自己的情绪也不稳定，他还担心Jin发现自己并不如表面那样和善。
　　“是，人尽皆知的程度。”德米安没好气地说。
　　“你和安德鲁很熟吗？”乐游瑾思绪清醒了些，“该不会是什么对立的家族吧。”
　　德米安点点头，又说：“前段时间罗斯金分公司的财务卷钱跑路，影响不小，连我都听说了。”他拿出一个礼品袋递给旁边的人：“你昨天的衣服我托人洗好了，本来只是想过来送给你的。”没想到正好还能碰上安德鲁那个神经病。
　　德米安从小到大都讨厌安德鲁，幼时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安德鲁·罗斯金是个被宠坏的孩子。那是一次宴会，当地的名门望族都聚集在一起，包括他们的孩子们，安德鲁·罗斯金天生就长得壮一些，在宴会的开头就总是在甜品塔前徘徊，一口气吃掉了半层的布丁。等德米安和家人见完客人终于能去自由享受宴会厅的美食时，他才发现自己最喜欢的布丁和蛋糕已经被人薅完了，十一岁的德米安看到被人吃得到处都是奶油痕迹的甜品塔，下定决心，如果塞缪尔家族再有这样的大型宴会，他是不会请安德鲁来的。

　　乐游瑾接过礼品袋，发现除了原先的衣服，连德米安的白衬衫黑西裤也在内，他低头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德米安，迟疑了半晌还是问道：“是不是因为我穿过了你的衣服，所以......”所以不会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毕竟德米安家境优渥，大抵是从来没有将自己的衣服借给别人穿过。
　　德米安闻言扶额，叹了口气：“并不是这样，这套西服是新的，尺码本来就比我平常穿的要大一些。”第一次见到Jin时，德米安就知道他比自己高几公分，特意从衣柜里为他挑选了大一些的制服。
　　乐游瑾挑了挑眉恍然大悟：“怪不得，不然那天怎么会袖口和裤子都合适。”

　　转而又想到今天克里斯托弗告诉自己的，乐游瑾语气严肃：“德米安，以后我不用坐这么贵的车，太引人注目了。”现在他们坐着的正是中午那辆白色的SUV。他不喜欢被人注视的感觉，出行如此高调不是他谨小慎微的性格。
　　德米安有些不满，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象征着塞缪尔家族，不是我故意选的。”
　　“最重要的是坐着这辆车比较安全，”德米安看向窗外，神色清隽矜贵，“只要是认识的人看到这辆车和车牌号，就知道车上是德米安·塞缪尔。”说出这样的话后，在碎发的掩盖下德米安的耳廓红了红。他第一次在自己不在车上的时候将私车借给别人，倘若家族里那些老古板知道了肯定会多嘴多舌。
　　乐游瑾没注意到，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随即他又问：“那么我们现在是要开去哪里？”
　　“利亚姆的南部仓库，”德米安笑了笑，“处理掉最后几个人。”
　　你会看到塞缪尔家族慈善背后的真相的。

　　再度穿过繁华的市中心，绕至偏僻的郊区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下车后乐游瑾捂住了口鼻，这里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没洗刷干净的血腥气味。
　　从远处飞奔来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马修挥挥手跳着跑来，嘴中高喊：“马上要死了，你们来得正好！”乐游瑾闭眼心中默念佛经，希望老天爷看清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的人究竟是谁。
　　身旁的德米安踏过地上的枯叶和沙砾，踩断枯枝，两个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郊外显得很明显。乐游瑾低头看那些枯叶，才发现今天德米安没穿皮鞋，他穿的是一双雪地靴，黑色休闲长裤松松垮垮地挂在雪地靴的鞋帮上，上身是和自己同款的白色卫衣。乐游瑾摸了摸鼻子，希望别人不会看出来自己穿的是德米安的衣服。

　　走至仓库门口，利亚姆正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破败的皮质沙发表面已经掉了许多块，但利亚姆像是没看到似的，舒服地陷进去，左手指间还夹着一根雪茄。“幸好他们没来得及传消息回去给威廉，”利亚姆掐灭了烟，他知道德米安那小鬼讨厌烟味，“只剩下这两个人了。”
　　乐游瑾仔细端详着，终于看出仓库中间坐在椅子上血肉模糊的男人是那个日本大背头，旁边另一个同样流着血的人他并不认识。
　　“为什么不承认你们是听威廉吩咐才做出这些的呢，”德米安两手插兜走到那两个人面前，“总好过变成现在这样。”
　　他转头看向乐游瑾，指了指大背头旁边那个人说：“这是昨天和利亚姆交易的人，就是我们上楼后我让他去见的。”乐游瑾看着他，那个人眼泪鼻涕已经糊成一块儿，呜咽着。明明昨夜还是那栋别墅的客人，今天居然就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
　　乐游瑾回想起最近两天，每逢德米安和利亚姆他们同时出现时，场面都会过于压抑血腥，他不太喜欢。他总觉得德米安更适合去做一些符合他年龄的事，和同龄人一起上学，和朋友打游戏，参加体育竞赛，成为校园话题，总好过像这样沾染校园外血腥的黑暗面。
　　为什么，只有德米安·塞缪尔要经历这种事呢？乐游瑾有些迷茫，他对自己坎坷黑暗的命运已经习惯，但对于他人的命运，尤其是像德米安这样的孩子，乐游瑾并不认为他们需要为自己家族牺牲珍贵的童真。他想起海边的卡夫卡，有能力的孩子常常因为他们的天赋而一次次去冲击本应由身边大人达成的目标，这样一来，就会由于过多处理眼前的现实性课题而逐渐失去其中作为孩子应有的新鲜的激动和成就感。乐游瑾担忧，长期浸泡在大人世界的德米安，其感受到快乐的阀值不知道已经提高了什么地步。
　　处于这样环境的德米安和安德鲁他们，不久就会牢牢关闭心扉，将心情的自然流露封在里面，而重新开启这种关闭的心扉则需要漫长的岁月的努力。孩子们的心很柔软，因为柔软，所以可以被扭曲成任何样子，而那颗心一旦扭曲变硬就很难复原。

　　德米安见他没反应也不恼，又说：“威廉是我父亲的哥哥，威廉·塞缪尔，他让这群人帮他贪了不少东西。”
　　“小到慈善组织为流浪者准备的救济品，”德米安语气越来越冰冷，“大到捐给医院救人性命的医疗器械，威廉叔叔没少让你们藏起来吧。”他踢了踢大背头的腿，大背头挣扎着带着身上捆着的椅子跪在地上，匍匐着向他们移动，叽里咕噜地道歉又喊些乐游瑾不认识的人名。
　　“可以杀了。”德米安语气淡淡的，转身就走，他习惯性等到这群人肯开口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时，再夺走他们以为能得到的性命。
　　更何况这两个人已经没什么用了，威廉叔叔不会把他真正重要的东西交付到他人身上，如果说德米安从威廉叔叔身上能学到什么的话，他大概会觉得自己只是将阴险狡诈学了个十成十。

　　和乐游瑾擦肩而过时，德米安轻轻靠近说了句：“这就是塞缪尔家族慈善表面下的丑陋，即便如此，你还要为我们效力吗？”乐游瑾的手冰冷僵硬，他看向德米安，明明眼神扫过德米安脸庞时轻如鸿毛，但德米安感觉自己的心口被他的眼神轻微刺痛了。
　　他看不懂乐游瑾的眼神，轻蹙的眉和露出悲伤的黑色瞳孔，他的老师在为什么而难过？

　　随着身后传来第一声枪响，德米安听到了来自乐游瑾的答案。
　　“我并不是为了向他人效力而答应成为你的老师的，我也不会成为和马修他们一样的人，德米安，我永远都不会是你的部下。”
　　乐游瑾轻笑，嘴角勾起，如墨般的眼睛沉静如水，在洛杉矶的夜晚里熠熠发光。
　　“如果你要成为塞缪尔的皇帝，那么我应当是塞缪尔国度的教皇或是别的什么，我有自己的意志，说不定我会成为德米安皇帝的赞助人。”
　　“而太过英勇刚强的人对旁人来说总是看起来很可怕的，”乐游瑾走过去取走了雅各布手中的枪，“所以德米安你只要像一开始一样就好，性格温柔善良也没关系。”
　　他开了今晚的第二枪，正中大背头的眉心。
　　“这些事就由老师来替你完成。”
　　德米安明白了，他的老师在为自己难过。

　　德米安你完了，你要彻底爱上你的老师了
*抄了一段《海边的卡夫卡》，因为感觉很适合德米安和像他这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