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江畔送航船》邝杭

5、第五章：成年那天你跪在湖边许下誓言

　　【壹】
　　我鲜少喜欢狂欢，无须多问，我清楚自己的狂欢早就在该结束的时候悄然结束了，我只盼着剩下凄迷的岁月，平平淡淡的过着，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掀起波澜。
　　现在的我正寡淡的经营着自己的书店，写着文章，偶尔应对一下出版社的催更，我不失意，更不落寞，因为我明白，我已经找到了我要的生活，虽然身边没有了他的身影陪伴，但也和预期的不相上下，所以说，我是幸运的啊!无需苦恼。
　　大连的冬天来得早一些，外面是寒风，顶着太阳，萧萧的刮着。门外流淌着车水马龙的人和川流不息的对白，我扮演着这场大幕的旁白，静静冷冷的看着，青年不该像老人那样苦涩的心没有了潸潸流泪的欲望，但着实我也很少顾影自怜了，似乎是成长的自我独立和见过的纷杂事物使我看清了生活的本质，而我又不是什么伟大的人，无法继续热爱着以往挚爱的一切，所以，就成了现在这般，无动于衷也不浮躁。
　　........
　　“小邝杭，有你的信!”
　　“谢谢叔”很少能看见行走在街角的邮差了，光速的信息交流蛮横无理的抢了他们的职责，参与者也不知道是喜是忧但往往随波逐流，当然我们都是参与者，大部分时间都是。
　　我和他从上次见面到现在一直在写信,从以往的信中，我渐渐知道他已经离婚很久了，独自带着小孩，生活在南京.......现在的信也很快，没有鸿雁长飞光不度的绵长，但所传递的情分总还是鱼龙潜跃水成文的模样，我坐在沙发上——沙发是被我从南京运来的，恋旧，太可怕了。
　　慢慢的打开信封，本不应如此珍惜他的字眼，却也来回摸索了几遍，
　　信说：“邝先生，马上是你的生日，希望那天能在星海公园见到你，我会等你，一直等你。”落款:魏浔阳。
　　生日.......我都二十八岁了，好疯，日子明明还长着呢，却总是伤春怀秋，许是......又想起了那年的十八岁........恍然间，走廊传出了一句“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贰】
　　手中的钢笔写着写着突然断了墨，墨水从笔尖渗出，沾湿了我的校服，停下了笔下那道数列的裂项相消，看向他的侧颜，还是那样的俊俏，俊俏的有些觉得自己快配不上他了，他在背着张若虚先生的《春江花月夜》，我倚在他的肩膀上，倚了一会，又离开了他的臂弯。
　　老师在楼上开考务会，明天要期中考试，要不也不敢如此狂妄的枕着他，他递给我纸巾，让我吸干桌子上的笔墨，纸巾擦在桌子上，深蓝色的墨水留下一道弧线，然后渐渐消失，我换了支笔，继续裂项相消。
　　铃声正好在写下通项公式的瞬间响起，静谧的教室仍是安静着的，大家好像都看向了黑板上的倒计时，变得不舍昼夜，我刚想看继续求和，他拍着我的肩膀说一起出去，我套上他的风衣，跟着他离开了这场安谧。
　　操场上，我们坐在主席台前的大楼梯上，夕阳即将落幕，云中渗透着红光，五星红旗仍在招展......
　　“杭杭，考完试那天晚上，他们约我出去喝酒，就是上次加你的那个女生组的局，我上完素描课就直接去了，就不去接你了，你自己回家，小心点”
　　“行，那你少喝点酒，第二天还要上课。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给你买的书后天就到了，自己去菜鸟驿站拿一下。别忘了!”
　　“什么书?”
　　“就你上次说的《卡拉马佐夫兄弟》，看你放在购物车好久了都没买，就给你买了。”
　　“行吧”
　　冬日的风卷着金黄的树叶，打在仍旧碧绿的松树上，他们象征着轮回与长久，不是谁会羡慕谁呢？
　　回到教室，老师已经回来了，虽然明天是期中考试，但经历了无数场考试后，内心早已经波澜不惊了，我们都一样，会坦然着的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我们都应该知道，这没办法躲避。
　　“明天后天两天期中考试，具体的安排......邝杭你把时间写在黑板上，还有座位表......晚课上完在写，还有.....写完来办公室找我一下。”
　　“好。”他们把老师手里厚厚的考务表传了过来......我放在了书桌里面，还是继续那张数学卷。
　　窗外的光散的很快，日薄西山，一会就笼上了一片黑暗.......夜的寂静和教室中的安谧都恰逢其时，映衬着黑板上缓缓减少的倒计时。
　　晚课下课，我写好了时间和座位表，同学们都在收拾凌乱的桌面以应对明天的考试，我草草收拾完，就去找她了，我不清楚她会找我谈什么，也许是最近成绩在莫名下降，也许......
　　我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只有她自己在，这个时间留得很好，科任老师上完晚课都下班，没人打扰的时间地点，适合谈心。
　　她在看电视剧，看我进来就暂停了，把我引到里面的休息室，让我坐在她的床上，她坐在我对面。
　　语重心长的语气，她开始了这次谈话，“邝杭，最近成绩有点不稳定，你自己感觉自己的状态怎么样，和老师说说。”
　　“最近一段时间，我也感觉状态有些差，就感觉明明比之前更努力了，但还是收效甚微，虽然最近一直在调整自己的状态，但效果还是不理想。”
　　“邝杭，学习都有瓶颈期，早来比晚来好，好好适应适应高三的生活，不用太着急，也不用压力特别大，慢慢来，也去找找适合自己的方式学习，你不用局限于老师给的框架，去想想什么才适合自己。”
　　“嗯”
　　“我相信你，也看好你，我带过的所有学生，没有一个像你这样在这个年纪觉悟这么高，而且我在附小的时候就在办公室听过你的名字，现在成了我的学生，这就是缘分，所以老师还有一个问题，我就直说了，这是我听同学们无意间说的。”
　　“是感情问题吗?”
　　“看来你是清楚的，我也没问错，你和魏浔阳在恋爱吗？”她的眼神变得深邃似乎在想着过往的回忆，空气冷了一段时间。“是。”
　　“看样子时间很长了吧。”
　　“从他来我们班级以后吧”
　　“你喜欢他？”
　　“本来没有.....但确实现在很喜欢，很喜欢”
　　“邝杭，老师说你觉悟高，但你的感情生活毕竟经验不足，我也知道现在说的话你可能听不进去，但我还是得说，在这个年纪，做应该做的事情，可以谈恋爱，但不可以出格，青春就一次，错了就无法挽回了。”
　　“当时也觉得自己太草率了，但我和他相处下来，我真的觉得，很值”
　　“所以说，你现在沉浸在其中是当局者迷，我和你说的话你好好想想，老师不是不支持谈恋爱，但这个年纪要想清楚，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再去做，别让以后的自己为这段时间而遗憾。”
　　“谢谢老师，我相信他，也相信命运不会辜负我的努力，我可能真的听不进去，但出格的事情，在学校我肯定严于律己，谢谢老师。”少年的眼神中总有一份又一份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也许在老师眼中不过是小打小闹的恋爱，却花光了那些年我们所有的热情与期许，以至于现在的我们都不愿意把关怀给别人，变成了“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恶人”。
　　“有问题和我说，我帮你们解决，但在学校一定注意影响，这是学习的地方，不是谈恋爱的地方，这是警告，更是命令。行，没事了，去上自习吧。”
　　“好，老师我去自习了。”
　　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若他们和她一样知道心疼我，我断不会背离故乡，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生存，我摸尽了眼角的泪，沾湿了衣袖，和那块不大不小的蓝色一起，蓝色更淡了。
　　【叁】
　　回家的路上，我们并肩走在小径上，虽然我的肩只能碰到他的手臂。幽幽的街灯明晃晃的在头顶照亮，星野不曾造访，天空一片漆黑
　　“浔阳，老师今天找我谈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她怎么说？”
　　“没怎么说，就是让我们不做出格的事情，要注意影响.....”
　　“我还以为她让我们分手呢?”
　　“你不懂我们老师，她不会的。”
　　“就你懂？”
　　“就我懂....今晚请我吃馄饨，我饿了。”
　　“你不是要减肥吗？”
　　“及时享乐吧。”
　　“老师就和你说了这个啊”
　　“没，老师还说我最近成绩不稳定，让我这次期中考试好好考，回到自己该在的位置”
　　“你上次不是全校十四吗?我这辈子没考过500分，而且上次题这么难，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嘛！”
　　“那我也必须这次考试拿回属于我的位置。”
　　“这么要强啊小孩。”他摩挲着我的头发，把我搂在怀里，冬日的寒冷刹那间散去了大半，我们彼此依偎，停在了馄饨店前。
　　可惜店内灯火暗淡，我们只好回家。生活就是这样，慌乱的不知所措，我们都在参与着这场浩大的变化之中，随着变化而变化。
　　“那你今晚好好睡觉，不折腾你了。”
　　“一起洗澡吧，今晚不自习了，早些睡。”
　　夜深了几许，我躺在他身上。“你先睁眼。”
　　“我不敢看”
　　“这有什么不敢的”
　　“疼”
　　“滴眼药水疼什么，怪，不怕。”
　　我试着睁开眼睛，泛红的眼角被一股清凉滴入，瞬间收缩。
　　“这个眼药水真的很疼”
　　“乖啦，睡觉了”他关上了台灯，我们静静的缩在床上。
　　“浔阳!”
　　“嗯！”
　　“晚安”
　　“晚安”他把我搂的更紧了，我的唇贴在他的喉结上，轻轻的吻着，恍然将感受到了他的触动。然后我们都闭紧了双眼，轻轻呼吸，外面的星野开始闪动，广寒宫也开始热闹非凡。
　　【肆】
　　期中考试如约而至，和每次考试一样，在那张方方的桌子上写着自己的答案，内心偶尔也会焦虑，但很快也就“也无风雨也无晴”了，考试的时间过得异常可快，许是上一秒刚写完作文的结尾，下一秒就完成数学最后一道导数大题......
　　从考场走出，在卫生间遇见了李昀徽，这次学校的期中考试打乱了班级序号，我们两个年级都在一楼考试“学长，今晚可以陪我参加一个聚会吗?他们都带了朋友，我还没找到。”
　　“什么聚会还得带朋友？我应该可以，等我和他报备一下.....”
　　“我们明天要去上海比赛，今天晚上我们老大给我们践行，允许我们带朋友参加，说是人多有意思。”
　　“行，我和他说一声就行，什么时候走？”
　　“来得及，晚自习下课就行，九点开始，大概十点半就结束了，今晚应该没什么作业，刚考完试就当放松一下。”
　　“好，那在门口等我就行。”
　　回到教室，他的位置已经收拾好了，给我的也复原回去了，这才想起来，他今晚也有聚会。
　　考试结束后，老师把答案发了下来，又是一场“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场面，我对着答案，她走了过来，“怎么样?”
　　“还行，应该不能差了”
　　“那就好，给他把答案拿回去，自己回家看看，告诉他别整天都待在画室，没文化课也不行。”
　　“好”
　　晚自习的寂静又一次迎面扑来，我们身陷其中，慌忙地写着笔下的字，偶尔在静静的发呆，想着明年的高考，想着自己的未来。
　　临近放学，我看见他的身影在门口等我，便开始收拾书包，等着铃声响起。
　　我们并肩走在被黑夜沁透的操场上，他比我高很多，但比浔阳矮一些，
　　“学长不回家换个衣服吗？就穿校服去啊！”
　　“行，那你等我，我回去换个衣服，校服别弄脏了。”
　　我刚想走，他伸出手握住了我，“学长，天气这么冷，不邀请我去你家吗?”
　　“我家太乱了，行吧，一起去吧。”
　　我陷在他的影子里，和他缓缓进到我的家。
　　“你在沙发上等会我，两分钟就好。”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周围的一切，我迅速换好衣服，和他一起去参与一场本不属于我的欢愉。
　　街边的灯晃着晃着，是风在刮着他们......我和他在出租车上，看着映入眼帘的繁华和人家的灯火阑珊。
　　聚会的地方在市中心的柳燃堂。
　　我跟着他，走进了那间很大的包厢，包厢里人很多，但空的位置也还是很多，我坐在他的身边。
　　“诶，昀徽，不是让你带女朋友吗？怎么带了个男生来？”
　　“没有女朋友还不能带朋友来了？”
　　我小声问他“让带女朋友？”
　　“我们老大就这样，感觉全队员的婚姻大事都得在他的手下完成.....”
　　明天他们比赛，也就没点酒，喝的都是果汁，觥筹交错的声音响在耳边........“我去上个卫生间。”
　　“好!”
　　........
　　我刚想推门而出，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浔阳的声音，我关紧了门，锁好，听着他们的对白.....
　　“他们散了你还不走，我得赶紧回去，我家小朋友要着急了”他温柔的声线灌进我的耳朵，
　　“我想你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而且，是你甩的我，现在我家小朋友很喜欢我，我也很爱他，我很知足。”
　　“所以我们回不去了吗?”
　　“回到哪啊?”
　　女生的声音开始变得昏暗，然后夹着些许抽噎，似乎在哭。
　　“好了.....别哭了，我们还是朋友，只是我的心中没有你的位置了.....因为他已经把我的心塞满了，已经容不下别的什么新欢旧爱了。当时分手的时候，我们都说了可以好好当朋友，但绝不能再做恋人，我们都应该明白我们不合适。”
　　......
　　“你干嘛?我都说了不可能，你别这样。”
　　她似乎吻住了他，然后被他推开了，接着那个女生似乎停止了抽噎，声音也慢慢消失，他们的步伐都消失在这间房间，我从卫生间出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满心欢喜，也不知欢喜什么。
　　我回到包厢，他们已经散了，李昀徽在等我，他把我送到了楼下就离开了。
　　手机传出铃声，他给我打电话，“你去哪了？怎么不在家”
　　“哦，今天李昀徽请我吃饭，到楼下了，准备开门吧。”
　　我刚推开门，他就把我堵在门口，“背着我和小男生约会.....还不告诉我，我打电话才说，哼。”
　　我吻住了他的唇，“我爱你”
　　他顺势把我抱在沙发上，亲吻着我，微醺的浔阳似乎更加可爱，也更加有力。我在他臂膀下承欢。
　　“好了，我要洗澡了”
　　“走吧，一起。我都放好水了。”他把我抱在他身上，浸在浴缸中，他坐在我身后，给我洗着头发。
　　“我们今天去的是.....柳燃堂”
　　“啊？是市中心内家吗?”
　　“我在卫生间听见你和他的对话了......”
　　他停下了动作，把手伸进浴缸中，洗净了手上的白沫，“你听见什么了”
　　“应该是全部吧。我没敢出来，就躲在最里面。”
　　他抚摸着我的脸颊，眼神含着诚挚的关切，“下次不会了”
　　“我没生气，相反，我很开心，她吻你了，你推开了，她表白，你拒绝了......而且，你很坚信”
　　“别把我说的这么好”
　　“你听我说完，你很坚信我们是互相爱着的，这个是爱情中最真挚的，我很开心，我们有这份保障。她是你前女友，可能你们当初也爱的难舍难分，但，我确定，你现在的眼里只有我，没有她。”
　　“杭杭，我真没这么好，我实话说，当时第一眼见你，我就想起了她，你们的一切都太像了，我有点分不清，我究竟是爱你还是爱她......但她吻我的时候，我忽然清楚了，我爱的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我伸出手抹开他的愁容，“无妨，过去的都会过去，我们现在很好，真的很好。”
　　浴缸中的水多了几滴，但却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有我们彼此知道，那晚的我们的心底，是多么恢弘的一场沧桑巨变，海平面掀起了狂风乌云，我们挚爱着彼此。
　　期中考试结束了，记忆中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只记得我回到了我该在的位置，文科全年组第一，联考第三十二名......拿到成绩后，我依稀的记得，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说我相信你吧。”
　　我又想起了那晚，我对他说：“我相信你啊!”
　　【伍】
　　十八岁，特殊而又平凡，成年人的世界就像一座围城，里面的人总在彷徨的时候想起外面的生活，外面的人也在失落的瞬间憧憬过里面的样子。里面与外面，现实和虚无，这些个辩证的关系在我们的头脑中蔓延，慢慢侵蚀我们的青春年华。
　　我不觉得我在遇见他之前的生活暗淡无光，但当我遇见他，我只觉得那个属于我们的十八岁不再是“此情可待成追忆”，而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开始以物喜、以物悲，开始靠近地面的尘埃，也嗅见了人的气息，承载了可以承受的生命之重。
　　看向窗外，远远的望见篮球场上他的身影，幽暗的夜色点缀着层层的忧愁，我倚在窗棂上，静静地，问着自己：“我会一直年轻嘛？”
　　风刮过走廊，传出一阵阵的回声，没有那么聒噪，但的确悠扬，“我想如果初心不变，那么一个人至死也会是年轻的，时光啊，只会缓缓行驶在人的脸庞，划下一道又一道深深的皱纹，但人们从不因为这些皱纹变得毫无活力，反而都再认真耕耘着属于自己的生活，这是不是也是一份青春呢？”
　　风似乎参与了整场的对话，他在一旁欢呼，至于他在欢呼什么，听懂了也会装的听不懂，何况我们本就不该听懂呢?
　　他从球场回来，冬日瑟瑟的风也没挡住这位少年满身是汗的冲动，汗水浸透了他的卫衣，空气中夹杂着属于他的味道.......
　　“明天周末，你过生日，我们出去玩一天吧，正好上午我素描课，你也去学数学，我们上完课就别回来上自习了，行吗？”
　　“行，等晚课完了，我去请假。听说明天剧院汇演《恋爱的犀牛》我们一起去看吧。”
　　“好”
　　那些年，从无数淬炼中走出的我们，没有了“犹抱琵琶半遮面”地羞涩，我们都在很大胆的向前走，从刀耕火种走到了精耕细作，从烈焰纷扰走到了盛世如愿，未来的一切我们都会走过，都会以懵懂和莽撞去感悟那些接踵而至的烦恼和牵挂。
　　“你的书拿了吗？”
　　“忘了，等今晚回家再拿吧。”
　　“什么都能忘！”
　　“那怎么了，我有人帮记得，你没有啊，谁叫你男朋友脑子不好，而我男朋友事事思虑周全呢！”
　　“这么会夸人!”
　　“和你学的.....近朱者赤....”
　　“小心近墨者黑”
　　【陆】
　　我们放学很晚了，蛋糕被他预约提前送到了楼下那家馄饨店，我们去的时候馄饨店还开着门，只是一个人也没有了，一片安静。
　　她看见我们进来，她停下了手里正在为明天的食材做的准备，向我们走来，
　　“魏浔阳，你的蛋糕，他过生日，阿姨特意做了包子，你带回去”，她看见我也进来了，.....“邝杭，生日快乐啊!阿姨提前祝你考上好的大学！”
　　“谢谢阿姨”他伸手取回了蛋糕，那位阿姨把包子塞进了我手中，她的手碰到我的手的瞬间，一种熟悉的感觉涤荡在心间，“谢谢阿姨！我们先走了”
　　“好，包子趁热吃！”
　　“嗯，阿姨再见！”
　　他搂着我的肩，我的心还停留在那一下的触碰之中，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这阿姨对你真好，也没见你来几次，看来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
　　“浔阳，说实话，我觉得她让我很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哪里熟悉，这样吧，你看我猜的准不准，这个包子。是蘑菇的.....”
　　“一天学习还累不死你，天天瞎想什么?全世界都快和你有联系了。”
　　“我说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别想这么多。你在这等我。我去拿书！”
　　“好”
　　我接过他手中的蛋糕，放在地上，心中还是想着那一次触动。
　　“学长！学长！”
　　“江寒漪”
　　“你今天是过生日啊！学长生日快乐啊！”
　　“我明天.....今晚他非要买个蛋糕和我一起等零点。”
　　“谁要听你秀恩爱啊！三句话不离魏学长。”
　　“他回来了，我们走了。拜拜”
　　“拜拜拜拜！生日快乐，学长！”
　　“谢谢”
　　他挽住我的手，我们向着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不免磕磕绊绊，但我们知道，无论怎么样，前方都有一个终点在等待着我们，等待着我们回家。
　　【柒】
　　我从浴室走出来，他已经准备好了，电视里放着他为我准备的vlog，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做的，洋洋洒洒几千张照片，被他剪辑成视频，我们坐在沙发上，他搂着我，我陷在他的身体里。
　　“你这么浪漫，显得我不是更加无聊。浔阳，我怀疑我上辈子是救世主，这辈子才给我这么好的你，谢谢！”
　　他什么也没说，就只把我的脸紧贴在他的臂弯上，紧贴着，电视里的照片层出不迭，背景音乐的氛围感萦绕在这间房子里.....音乐停了
　　“邝杭，我爱你，如果可能的话，就让我一辈子去保护你，守护你，好吗？”
　　“荣幸至极”我吻住了他，十二点的铃声从手机里传出，我松开了握紧的手。他把蜡烛点亮，我静静的许着愿望，眼前的灯火暗了下去，我吹灭了蜡烛。
　　一切都似这么顺理成章，没有什么值得改变的，愿望不过就是意识罢了，真正让我们不放弃彼此的是我们自以为是的爱与冲动。
　　那晚，我们睡在了沙发上，蛋糕被吃的就剩下了奶油，只依稀在梦里听到。“你说得对，包子是香菇的，明天早上吃，我放冰箱了。”
　　那晚睡得很快，很绵长。
　　清晨的阳光被微风吹散，窗外的云绵延不绝，冬风下的空气格外清新，我站在阳台上向远方看去，“终于十八岁了！”他从后面搂住我，贴近我的耳稍，“生日快乐！小孩！”
　　“都说了我不是小孩了.....我现在是成年人。”
　　“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小孩，永远都是”
　　“好吧，大人”
　　“吃包子吧，我热好了，你真厉害，包子是什么馅的都能闻出来。”
　　“我不是闻的，我猜的”
　　“不管是猜的还是闻的，总之要谢谢阿姨，我订了一份慕斯，等我上完素描课送给她。”
　　“我六点半数学课，九点下课，我们在人民剧场门口集合”
　　“行，票我都定好了，九点四十，我应该会先到，我先去取票。”
　　“我先走了，等会见。”
　　那天肃杀的风轻柔了起来，湿湿的刮在我的脸上，忽然想起那天的问题，终于坚定起了自己的答案，是啊，一个心怀浪漫的孩子怎么会老呢?一个被人爱着的孩子怎么会向往着暮年的闲散寡欲呢？不会的啊！
　　【捌】
　　我看见了他的身影，向他身边跑去，他握着话剧票，看着我向他而来。
　　“进去吧。”
　　“嗯”我挽住了他的手臂，依偎在他的身上，向里面走去。
　　我们坐的位置很靠后，但视野很好，我们两个人没有交流，我知道他很喜欢看话剧，他也知道我不喜欢在认真的时候被人打扰。
　　我们从剧院走出，正在马路的拐角，他忽然回头，“杭杭，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偏执狂，但我知道，我好像可以为你做一切事情。”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反正我一知半解的看下来，我只想对你说，我们继续相爱，直到我们其中一个人不喜欢彼此了，就结束，该眷恋的眷恋，该不舍的不舍，但该放下的必须放下，我们都是还没有经历过磨难的温室里的植物，所经历的也有限，而前方的路我们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困难等着我们，所以，山一程水一程，我们累了的话，就停下，好吗！”
　　“好，那就让我们爱到我们其中一个人不喜欢彼此了，但我相信，这是一段漫长的时间让我们经历。”
　　“嗯。”
　　“妈妈说让我们回家吃火锅，我没答应，我看你很喜欢吃小吃，今天我们就去小吃街吃”
　　“好”我们牵着手，在街边漫步，似乎风强了些，天空席卷着灰色，雨憋在云里，蓄势待发。
　　似乎逛了很久，天彻底暗了下来，我们仍旧牵着手，仍旧漫步在一边的小街上，掌心间互相传递着温度，雨滴滴在我们中间，又或者是两边，可似乎那张温存的羞着的红色脸颊，与爱一个人而独有的奇异的味道，把这场雨中的两个人紧紧的绑在一起，好像从未有过雨水，又好像那雨水一直都在。
　　“我们去湖边吧”我点着头。
　　海景的夜晚，我们在大连见过，站在石臼湖边，异样的夜晚，同样的两个人。
　　那里有冒着雨滑板的少年，垂暮挽潇的归家老人，还有更多和我们一样的恋爱的学生。
　　久久不息的灯，鱼贯而出的车，寻寻觅觅的人，还有活在深处，吐露着尘埃的大树，似乎都在等着我，陪伴着我度过最后的童年。
　　他搂着我，趁着没刮起来的寒风，借着刚下起来的淅淅的雨，是不是应该庆幸，我们的遇见。
　　眼前忽然间璀璨，烟火缤纷起来，他站在我对面，单膝下跪，拿出了他准备的戒指，看着我，眼中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一种自信和期许：“嫁给我吧，杭杭，我会用我的余生让我们变得更像一个人，更像这个世界上的青烟，更像你最爱的那样。你说让我们爱到不喜欢彼此了，那就让这份喜欢罩上保鲜膜，关进冰箱，一辈子不腐败。嫁给我吧，杭杭”
　　我的眼泪顺着眼角划满了整张不知所措的脸，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夹杂在我们中间，惊喜抑或者是久违吧，无数的期待梦幻在脑海中交织，织成了令我泪流满面的现在。
　　好多人都不想长大，因为长大了，需要面对的事情就多了，也就不再稚嫩，做事也放不开了，所敬畏的多了，所余下的笑就少了。更多的笑成了面具上浮出的邪魅，少了最初的干净与纯洁。利益成了红线，绑在每个步入成长的恋人手中。
　　海风中，我望着他，那一刹那，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任何人，无人的宴会总是腐出烂泥。那枚小小的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在月光浴中闪着光辉。篝火、烟花，所有于这场朦胧烟雨不符的都映入眼帘，他单膝跪在沙滩，目光从未离开我深夜中的漆黑瞳孔。
　　烟花坠入尘埃，混着石沙，篝火闪着微光，四周寂静又吵闹。
　　海浪在翻涌、在咆哮、在挣脱、在疯叫。
　　我的心一样。
　　我们拥在一起，用雨中仅余的温度交织绵缠出太多火花，我紧紧贴在他的胸口，胸口的心不停跳动。我享受着他所恩赐的所有爱与温度，我好似沉寂多年的火山，喷薄着万丈光芒。
　　湖边，夹杂着清新的风吹着我的头发，我念着：“我同意”我喊着：“我同意”我呼啸着：“我同意”
　　璀璨的海边，我的指间与戒指贴合，吻着彼此，深情的，不加修饰的，忘乎周围的，我的泪流淌在我们嘴角。
　　睫毛夹杂着，唇齿间抿着，不知什么时候，都挂起了泪水，情不知何时起，一往情深，我爱着他，他可能也一样。
　　“浔阳，既然我们已经向彼此告诉了自己的心意，我们还怕什么啊，什么有值得我们怕啊?”
　　“没错，有彼此的我们一定无所畏惧。”
　　也许时光只是负责流逝，并不负责所云耳耳，但流失的东西我们叫做岁月，而驻足原地的我们叫做爱情，我于他而言，是解药，他于我而言，是救赎。无论是解药还是救赎。我们始终充盈着彼此，我前所未有，而他，显然习惯如约。
　　似乎我们就像是海上的帆船和驰骋的海燕，我们乘风破浪在江洋，又在陆地上留下一条痕迹，他们印在江上，可，我们终将远航，我们属于大海，属于波浪，属于每一次惊心动魄的旅程。
　　我爱他，和他伴随着雨滴、海风的吹拂，掌心的温度足以温暖我们的心，无名指上的戒指，印着K&W，像是一种责任，更像是交代，又或者像是爱的羁绊，
　　有了他，是相片留在胶卷上，没了他，我会发疯的流泪，遇见他之前，我更像是周朴园，十八岁后，我想去找一找繁漪的影子，去敢爱敢恨一次。
　　回到家，已经凌晨了，窗外雾蒙蒙的，好像还滚动着雷声，我压在被子里，倚在他的肩膀，轻声的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吧，就像这样。”他换了个姿势躺着，望向我，忽然间，把我压在他下面，眯着眼睛，困倦着的，“杭杭，我真的好爱你，相信我，如果世界上有分开我们的办法，一定是言不由衷。”唇齿又开始相吻合，吻着，吻着，像是在雨中，又像是卷在风中，闪电足够亮，穿过窗帘，映射在墙上，将屋里黑暗照亮，那晚足够铭记一辈子。
　　雨不停在掉落，最后竟失去了恩泽，我望着他，他望着我每一寸肌肤、眼睛，眉毛，额头，他吻着我，舌尖刮破唇的棱条，变得红润，无数的光在口中晕染。慢慢被他包住，那竟是胸膛更温暖的力量。海浪冲击沙滩。风儿刮过长河。留下稀稀疏疏的声音向远方波及，十八岁成人的夜晚，他给了我最深沉的礼物。同样，我也把我最猛烈的爱慕赠与他，那夜很少人光顾的盛宴。终将腐烂的菜肴被我们细细品尝，那是我最好的十八岁，最好的青春，最好的我们。雨停在了半空中，水气降下的露珠铺满了银白色的窗，我枕着他的腿，他的手盘旋在我的脸上，我每一寸肌肤都被他署名，连梦也是。我是他的礼物，是可以品尝的佳肴，是沙滩上的雨珠，是永恒的火山即将陨落，是晨光的黎明划破长空。他无数藏在心中的阴暗野心都在吞噬着我的所有。我被他的俊朗束缚，被他的力量诱惑，成为上乘佳品，融入口中。
　　生日是什么，诞生是什么，情爱又是什么，什么又是什么。
　　似乎我在逐渐领略这世间的纷奢，乱花渐欲，但幸好，也无风雨也无晴。就因为这唯一的偏爱，我的青春，永远都不会过期，岁月不等我，我就追岁月，追不上，我就拼命追。
　　“寒假，我们去西藏吧，我喜欢那个地方，时间不会太长，五天或者一周。”我蜷缩在他的身体里，温存的看着他
　　“行，我来安排。”
　　“我想再叫一个人”
　　“江寒漪？”
　　“对，她是摄影社的，而且，我觉得她很孤单。”
　　“好吧，杭杭说带谁就带谁，情敌也得带着....”
　　“赶紧睡觉吧，就你废话多!”
　　“明明是你先说的！”
　　夜又暗了几许，我们睡得更加深沉。
　　【玖】
　　清晨，阳光总算从迷雾中露出头来，洒在大地上，让一切烟消雾散，只有些许雨水仍旧斡旋在泥坑之间。
　　晚上放学，我就去找见江寒漪，正准备敲门，她就开门了，“走廊装监控了，我能看见，学长进来！”
　　“好”我换好鞋子，坐在沙发上，她正在学习，时针正好走到了十点，“高一别太累了，不用学这么晚，把基础学好就行。”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我也不困！”
　　“好吧，今天来是想麻烦你一件事情，我和他准备去西藏旅游，如果可能的话，我可以邀请你一起去吗?”
　　“你也喜欢西藏？”
　　“喜欢摄影的还能不喜欢西藏吗?”我接过她递过来的橙汁，抿了一口，放在茶几上，
　　“行，等行程你们通知我，不过，我们AA，不许给我花钱”
　　“这是我请你去照相的，怎么还能让你自己花钱！”
　　“我们不是朋友吗?”
　　“行，车费你自己安排，但住宿和吃饭必须我来，还有你和你家长说一下，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好”
　　“那我走了，不打扰你学习了。”
　　“学长再见！”
　　“再见!”
　　【拾】
　　“店长，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还有吗，我怎么没找到?”
　　我忽然缓过神来，看着手里褶皱的信，“嗯，在第三个柜第四排，应该还有两套。”
　　我刚抬头，是他，泪瞬间划过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