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野长风》寄风予月

3、玫瑰

　　说罢林放摸出短刀，侧身一跃，火光电石之间飞快的割破了身旁两人的喉咙，在众人反应过来前，他已经悄声来到桑帛身后，刀锋轻轻抵住他的喉咙。
　　与此同时，一颗子弹擦着宋了的耳边飞过，深深嵌入了厚重的墙壁里。
　　“让他们把枪放下，我觉得还是我的刀更快一点。”林放踢了踢宋了让人过来，两人在桑帛身后缓缓往门外退。
　　宋了缴了桑帛手里的枪和相机。
　　随后“砰——”的一声，鲜红的血液伴随着滚烫的脑浆迸了两人一身一脸，桑帛还带着一脸震惊的神情，温热的躯体轰然倒地。
　　“我还是喜欢把命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宋了抹了把脸，用枪指着桑帛还愣在原地的两个手下，身体前倾，颈侧的肌肉因为过于紧张青筋爆发，是个十足的防御姿态，他们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你们的头儿已经死了，把枪放下，让我们走。”
　　其中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说：“你把桑帛杀了，上头的人也不会放过我们，既然都是死路一条，不如把你杀了提头交差，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
　　“你错了，还有一条活路。”宋了一个点射，一枪打在少年右腿上，“回去告诉你们上头的人，冤有头债有主，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那少年疼的哇哇乱叫，另外一人脸色变了变，与少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做，手中的枪也缓缓放下。
　　林放一直在宋了的身后没有出声，从宋了一枪爆了桑帛的头那一刻，他就知道这次捡了个大麻烦。
　　“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林放沉声道，粘稠的血糊在脸上的感觉并不舒服，他此刻只想跳到河里好好洗一洗。
　　“等一下，还差一件事。”宋了警惕的盯着面前的两人，“库房里间的屋子还没看。”
　　林放知道宋了说的是那间上了锁的房间，但他现在有所顾虑，桑帛上头那位是比他更难缠的家伙，惊动了他可能就没这么容易脱身了：
　　“刚才几声枪响已经惊动了旁边的人，怕是已经有人通风报信了，你这事办的太着急了。”
　　听到林放的语气略有不快，宋了反问道：
　　“杀个毒贩子祭奠林则徐，你有什么意见？”
　　林放在宋了的眼睛里看到了兴奋，白皙的脸上溅满了的血，很奇怪，明明昨天傍晚见到他时还是一副生机勃勃的良善模样，现在像个顾头不顾尾的疯子。
　　“我没意见，除非你要的就是暴露。”林放脱下短袖给林放擦了把脸。
　　宋了没有否认，缓缓抬起拿着枪的右手指着林放：“你刚刚和桑帛说，把我卖到哪儿都无所谓？”
　　他用枪轻轻拍了拍林放的脸，皮笑肉不笑道：“你这句话着实是吓着我了，有没有点职业精神，放哥？”
　　林放面色平静，开口说的话不容置疑：“你不杀他，我也能保你命。”
　　“不错，很有自信。”宋了戴好鸭舌帽，“趁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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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大亮，沉睡中的村子渐渐苏醒，鸡鸣狗叫连成一片，两人穿过窝点区域，目之所及是大片的罂粟田，鲜艳的花朵随风摇曳，宛如一副流动的画卷。
　　植物的属性本无高低好坏之分，被人类的贪婪与欲望赋予了社会属性，便有了价值。
　　罂粟是美丽的，人类沾染了这种美丽，便成了罪恶的。

　　“如果你想调查边境贩毒这条线，把桑帛宰了不是一个好的开端。”林放沉吟，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至少不能让自己太快暴露在那群毒贩子面前。”
　　宋了把贴身的T恤脱下来，在河里浸湿拧干，擦了擦身上的血迹，把外套拉链拉倒顶端，闷不做声。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宋了甩甩手：“先去找个老乡家借宿几天，顺便打听打听消息。”，他打定主意在这里守株待兔。

　　两人来到村子里唯一的杂货铺，杂货铺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头开的，店面很小，里面货品也不全，只有零星的一些香烟和日常用品，三四种蔬菜摆在货架上已经打蔫了。
　　林放熟练地用沙瓦话和老头交流，片刻后，只见老头颤颤巍巍的从柜台拿出几袋泡面和几颗鸡蛋递给林放
　　“还想吃什么？”
　　宋了挑挑眉，随手挑了几根没有坏掉的青菜。
　　两人挑好后，林放又和老头说了些什么，老头犹豫片刻，带着两人来到后间，打开昏暗的灯，陈旧腐朽木质的楼梯的上摆满了杂七杂八的物品，带着两人上楼，宋了走在最后，每走一步都压的楼梯吱呀吱呀乱叫。
　　老头带两人来到二楼最里面的小隔间，打开房门，霉腥味扑面而来。
　　林放呛的咳了两声，先一步进到房间里。
　　房间大概只有七八平米，只有一张不大的双人床和一张桌子，另一侧墙角还杂乱的堆放了不少叫不出名字的农具。
　　宋了走进去，推开窗，清晨凉爽的风吹了进来，冲刷了小房间里大半的霉味。
　　“我去煮两碗面，你休息休息。”林放把两人的背包扔在桌子上，又跟着老头下了楼。
　　村子里大半是平房，所以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处风景，视野还不错。
　　宋了伸了个懒腰，转身掸掸床上的灰尘，合着衣服一歪睡着了。

　　林放煮好两碗面端上来，进来就见宋了侧着身，露着一截白皙劲瘦的腰，脸朝墙睡得纹丝不动，甚至不设防的打起了鼾。
　　林放见状抬脚踢了踢他的小腿：“起来吃点东西。”
　　宋了其实也没睡熟，这两个月在沙瓦整个人非常警觉，有点风吹草动就能立刻清醒，在林放上楼的时候就听见声音了。
　　意识是清醒的，但身体不想动。
　　何况这个人对他暂且也没什么威胁。
　　宋了坐在床边看着两碗面，一碗一个荷包蛋几根青菜，味道不知道，卖相看起来还不错。
　　林放递给他一双筷子：“吃吧，吃饱再接着睡。”
　　宋了摇摇头，林放以为他不想吃，于是又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挑给了他。
　　“不睡了，不是不吃了。”宋了笑笑，没有拒绝两个荷包蛋，挑起面条吸溜吸溜吃了几口，忍不住赞叹道：“很香。”
　　于是林放也笑了：“是你太饿了。”
　　“可不嘛，翻了一宿山还宰了个毒贩子，累死了。”宋了嘴里还塞着面，口齿不清。
　　“食不言。”林放食指敲了敲桌子。
　　一碗热面下肚，宋了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化开了，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本子，摊在桌子上开始写手稿。
　　林放见状，默默拿出一包烟，端着两个空碗下了楼。

　　林放递给老头一根烟，斜靠在门边和他搭话。老头叫吴德钦，早些年带着一家六口来这里避难，现在家里只剩他和小儿子了。
　　“小儿子呢？”林放问。
　　“做‘梯子’去了。”
　　“梯子”是指那些运输毒品的马仔，是整个贩毒链的最底端。
　　“能混口饭吃。”林放吐出一口烟圈。
　　“能，能养活他自己就好了，我年纪大了，到愿意他不再干这些，可是这里的人，不干这个，还能做什么？”老头年纪大了，瞳孔变得浑浊，那双眼里迷茫又麻木：“年景不好啊，到处打仗。”
　　“是啊，快十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小伙子，你不是沙瓦人吧。”老头坐在柜台后的椅子里，枯瘦的四肢在宽大的椅子衬托下更显得骨瘦如柴，他眯着眼睛打量站在前面五官硬朗的高个子青年。
　　“不是，我是中国人。”林放熄了烟，“在沙瓦也呆了快十年了。”
　　“那你的家人应该很想你吧。”
　　林放冲老头笑笑：“我曾经有很多家人，但他们现在都不在了。”
　　“没有家人，至少在这个年代就没有牵挂。”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我们这里，世世代代种植罂粟，就算离了这片土地，能做的事也都和罂粟逃不开关系。”老头打破沉默：“你们是来这里找货的吧。”
　　“对，来看货的。”
　　“外人不好进出呐。”
　　“老伯，价格好商量。”林放说道：“我们要找稀罕货。”

　　宋了噔噔噔跑下楼，正听见老头低声和说林放：“天黑前我带你们去见人。”
　　林放往老头口袋里塞了鼓鼓囊囊的一沓子。看到宋了下楼，转身对人说：“走吧，我带你去转转。”
　　“正好，消消食。”走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等一下，老伯，你这有没有剪刀？”
　　宋了会一些沙瓦话，只是说起来有些拗口。
　　老头听到眼前面相精致的男人开口说了一句不太流利的沙瓦话，有些愣神，反应过来后连忙道：“哦，有有”，从柜台里摸出一把生了锈的剪刀。
　　宋了伸手接过，顺手递给了林放：“帮我剪剪头发。”
　　“我可能剪不太好。”林放接过剪刀。
　　宋了拿着板凳坐在门前：“没事，剪短就行。”
　　“嗯，那我试试。”林放轻轻捏起宋了额头前的一缕发剪了下去，饱满光洁的刘海露了出来，宋了闭着眼睛，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第一次让雇佣兵给我剪头发。”宋了说道：“人生处处是新体验啊。”
　　林放剪到宋了后脑时，从领口看过去，发现他脖颈下方，肩胛骨之上的位置，有一块拳头大小三角形的烫疤，烫疤的四周纹了一些凌乱的黑色线条，组合在一起，像一朵黑色的玫瑰。

　　first blo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