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被看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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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不下饭。
喝了好几天的水和面包，明明已经恶心得根本吃不下了但为了正常去上课还是吃了一点面包……现在长谷川花梨处于看见面包就想吐的状态。
想吐。想吐。想吐。想死。
她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
极端的饥饿包裹着她的身躯，她饿得头脑发昏，却仍然看见食物就想吐。仅剩的一些冲动让她拆开了面包袋子，但似乎有一瞬间她失去了记忆，察觉意识不清之后手里的面包已经被丢到垃圾桶了。
然后，身边响起园原杏里的声音：“长谷川同学……你还好吗？”
长谷川花梨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一定很狼狈。
自那天她们第二次被盯上已经过了四天，这四天里，长谷川花梨除了有一次去了麦当劳吃了一点小食以外，基本都没有进食。
饥饿感和厌食感折磨着她的身体。
她强迫自己露出微笑：“啊，我没什么事唉。就是觉得这个不太好吃就扔啦。”
园原杏里对长谷川还是很有好感的，她直觉这个女生有点不对劲，便继续问道：“那……你有其他东西吃吗？”
“有喔。”长谷川觉得好累，现在做什么都累得要死，“我先去吃啦，拜拜。”
园原杏里看见女孩消瘦身影快步远去的模样，直觉有些地方不对劲。
她是不是……好久没吃饭了？
而且总感觉，长谷川同学好像精神状态很差。
一整个下午，长谷川花梨都因为上课浑浑噩噩被点名，并且由于前些天的作业完成质量很低被批评……园原杏里担心地看向女孩，发现她的面庞好像比开学的时候消瘦了很多。
现在也许还能被称为破碎感。但再继续瘦下去的话……会影响健康吧。
不……她现在应该已经很影响健康了！
人一直这样的话……感觉会发生什么事情……
园原杏里的担忧，最终还是发生了。
宫野桃乃是长谷川花梨的前桌。每天放学或者课间，她都会转过头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长谷川花梨难堪。
而长谷川花梨的做法，几乎都是容忍。
她会默默听完宫野的嘲讽，然后再跟没事儿人一样走。
但这几天，她的态度愈发不好。
今天，宫野桃乃在放学之后转过头跟长谷川花梨讲话的时候，发现她似乎正在对手腕做些什么。
宫野桃乃一下子抓住了她过于纤细的手腕，“噗”得一声笑了出来：“我说，花梨你难道有自.残倾向吗？好丑好中二啊。”
长谷川花梨死死地看着她的眼睛。她想要挣脱，但却实在没有力气。她累到根本没有办法有动作。
那女生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无力，得意地笑道：“谁允许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怎么，没力气了？你没吃饭吗？”
她握住长谷川花梨的手愈发紧，女孩被这些痛感饥饿感刺激得动弹不得，但一双眼眸还是凶恶地看着她。
宫野桃乃被她的眼神看得极不爽，想到她以前脸上的红肿，便要抬起手给她一耳光。
“老师好！”
宫野桃乃条件反射地立刻收回了手，而长谷川花梨却感到自己的精神世界已经崩坏了，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抓住宫野桃乃的手——
“啊啊啊啊啊！！！”
*
纪田正臣来到一年a班找龙之峰帝人的时候，看到园原杏里正站在班级门口。
“怎么了杏……”
他话还未说完，园原杏里便九十度鞠躬大声道：“老师好！！！”
纪田正臣发誓，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园原杏里声音这么大过。
他正想问怎么回事，就听到一年a班里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二人朝着班内看去，就见一个女生抱着自己流着血红的手对另一个女生怒目而视：“疯子！你这个疯子！”
长谷川花梨朦胧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某些无法挽回的事情。但，看见血，看见同学们异样的眼光，听见那些喋喋私语，她突然冷静下来了。
那股突如其来的冷静力量击败了饥饿感和昏厥感，她拿起包，不紧不慢地走了。
她经过门口的时候，还笑着对园原杏里说：“谢谢你啦。”
……好可怕。
纪田正臣在心里想，好可怕。
女人都这么可怕吗？
在长谷川花梨的眼里，自己眼下冷静得可怕。但在路人心中，这个快步走路的女人看起来有些奇怪——她走路的姿势有些摇晃，似乎已经站不稳了。她似乎想到了某些兴奋的事情，嘴角总是不自觉地上扬。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想到了极为美妙的事情，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
前段时间，池袋总是出现跳楼自杀的人呢。她们都在哪里选择了结自己呢？
长时间的饥饿似乎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她现在的思考速度。长谷川花梨在此刻想着，生活到底要什么意义？明明她两个月之后就要死了，那为什么她要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为什么她要像一个没事人一样每天上学放学写作业，为什么她要自己一个人忍着疼痛在卫生间里听着别人的抽水声在地上痉挛，为什么她要赶过去给别人打，为什么她不告诉自己的父母……
为什么什么事情都很不正常，但她还是这么做了？总是和别人批判那些混帮派的男男女女，和别人说一些日本教育池袋教育有问题的蠢话，归根结底最有问题的还是自己吧？
说别人想成为特殊的人所以选择那么做了……那自己呢？难道不也是因为想成为特殊的人所以那样做了吗？不管是接触的那些名著还是故意发言一些高大上的话，不都表现了自己渴望被人注意渴望成为特殊的存在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对别人那么苛刻呢？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在天台上，迎着冷风，长谷川花梨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切都可悲得要死。
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自始至终没有迈过“好想成为一个特殊的人”的坎儿，并且和那些她以为的中二病一样最终在精神上沦为了平庸。
就像她在课上发言的一样。
“想成为特殊的人这一点就很平庸。也许在你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就已经在某一时刻沦为平庸了。”
她是一个平庸的人，自始至终都是。
她咽下心中的所有酸涩和饥饿之感，看着一览无余的池袋和如油画一般渐浓的昏黄色天空，突然决定了一件事情。
跳下去吧，她想。
在那一刻，少女自懂事起在心中积累的恐惧与不安都有了最终的答复。她突然想到，如果世界是宿命论卷轴的展开，那她的一切自万万年起就已经注定。
注定忧伤，注定死亡——
注定沦为平庸。
在最后的终局，她打开了社交软件，含笑着给她两年前认识的网友发了一条消息：
【乐乐，我已经都很向往大学生活喔！其实我初中开始就很想去庆应，特别想特别想。所以我现在要开始好好学习退网啦！等我考上庆应的那一天，我会来找你的！】
接着，她为自己拍了一张与天台和夕阳的合照。苍白的脸，比起的V，活泼的微笑——点击发送。
私密动态骤然更新了照片，配字“好开心！”
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流泪了。
她发了疯一样地用指尖划着自己的手腕，一道道红痕涌现。透明的泪水落在新旧交替的伤痕上，女孩又一次意识到自己是情绪的傀儡，是一个平凡到极致的人。
可她不想当一个平庸的人。这对她来说太痛苦了。
她已经决心要跳下去了，但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瘫倒在地上。她没有力气做任何事情，甚至连攀爬的力气都没有。
几分钟后，她终于强撑着气力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栏杆前——
“砰”！
铁门被打开了。
*
在收到女孩的消息之时，折原临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两年网友，他能了解的东西还是很多的。
长谷川花梨是一个对学业并不上心的人。她不逼迫自己在学业上有任何进步，只要能按时完成作业混过老师的注意就好。
怎么突然说自己想考庆应？
接着——
他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看到了女孩更新的私密动态。那栏杆，那天台，那夕阳——
太熟悉了。
这不就是他诱导别人寻死的地方吗？
不过——长谷川花梨可还不能死。
他还没有彻底弄懂这个人的逻辑，等她彻底展现好自己了再死也不迟。
出于这样的理由，他还是及时赶到了现场。
不过……如果她真的出于这些理由寻死的话，有点无趣呢。
此刻，长谷川花梨有些红肿的眼眸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折原临也，似乎在思考自己在做梦的可能性。
折原临也看上去有些累，似乎是突然赶来的。
“终于赶到了——看样子我来得很及时嘛。”
男人的嗓音极轻快，似乎此刻面对的并不是一个人的自尽现场，而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长谷川花梨，17岁。初中因校园霸凌休学一年，转学到池袋读初二。独居。”折原临也对她的经历似乎很熟悉，“大约在半年前，身体开始出现失眠、低血糖、贫血、胃痛等状况。三个月前，身体开始痉挛抽搐，大约是五六天一个周期。”
折原临也笑眯眯地看着似乎惊讶到战栗的女孩：“我说得对吗——只有两个月寿命的长谷川花梨小姐。”
长谷川花梨听见自己说：“你怎么知道？”
折原临也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的声音干净而清爽，但却不是清朗的少年音——他的语气夹带着一丝自傲和高高在上。他说：“我很好奇呢——为什么明明在痉挛的时候能够忍住生活的你，突然就选择了这个结局呢？”
“是因为什么？”
“被同班同学霸凌了？前两天被那些女生打怕了？意识到这两天将会迎来下一次痉挛而害怕到现在自尽了？”
“还是——”折原临也的话语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嘲讽意味，“终于发现自己是一个平庸到极致的人，对生活本身有所抗拒了呢？”
“嘛……如果是以上原因的话，我果然还是很失望呢。本来以为也许是有趣的人类但结果还是——那么无趣吗。”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事情——”
“我呢，爱着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类喔。人类真是太有意思太有趣的生物，我实在忍不住不去观察人类呢——”
长谷川花梨突然感到小腿有一阵很微妙的痛感。她紧紧咬着牙，看着眼前那个她前些日子还很有好感的男性，莫名生出了一种恐惧之感。
她有些颤抖地开口道：“请你出去。”
“嗯？”折原临也还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迈着大步向前走，来到了因脱力而坐下的女孩面前，“人类果然有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啊……你的反应不在我的意料之内有些无趣，不过正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造就了……”
男人话未说完，就听女孩略带着哭腔道：“求你出去！！！”
夕阳之中，折原临也看着因痉挛晕过去的女孩，拿起她的手机拨打了一个人的电话。
“赛尔提——顶楼有个人晕过去了。你要来看看吗——穿着来良学院的制服，临死之前还让我打电话给你喔~”
“顺带一提。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很虚弱呢，大概四五六天没有吃饭的样子——如果你赶不过来的话我也会很难办呢。毕竟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看见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地死在这里也是有点于心不忍呢。”
而他也不小心看见了女孩给他的备注。
——“最喜欢的乐乐酱(大学毕业工作版。”折原临也这么念道。
*
在意识陷入荒芜之际，女孩迷茫之间，看见了这样一幅画面。
夕阳之中，男人看向她的目光没有嘲笑、没有怜悯——
他的脸上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少女的心在发烫，体内某种念头痒得厉害，她看着男人冰冷的暗红色的双眸，那些冰冷暗讽的语句在她耳边响起，她想——
“宛如神明一般。”
作者有话说第5章 被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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