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如屿》槃蒲

1、民谣

　　嘟——
　　电话响个不停，没完没了的。
　　周棹眯着眼不耐烦的按通了接听键，慵懒的开口：
　　“喂，有事快说。”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半响，愤怒道：“你小子！还敢催你爸，安排的相亲你去不去？”
　　他愣了一下，伸手抓了抓毛躁的头发，一把从床上坐起来。

　　昨天谢旻遥那小子拉着他喝了半宿的酒，庆祝朋友的生日。回到家他脑子就混沉沉的，睡到现在才醒。
　　周父继续说道：“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别让人家温小姐等久了，知道吗？”
　　“地址已经发给你了，赶快打扮帅气点，给你父亲争光。”
　　“哦。”他灰泱泱的挂了电话，去洗手间洗漱。
　　他打扮了一身休闲套装，戴着耳机和口罩出了门。
　　停在轿车旁边的司机鞠躬招呼：“少爷。”
　　“不至于吧，我自己打车就行。”他嗓音带着磁性，漫不经心的语气显得格外好听。
　　“少爷，这次相亲你应该重视一下。”司机解释道。
　　“我不重视吗？”周棹平静的开口。
　　“嗯。”
　　周棹：“……”

　　到达目的地后，是一家中式餐厅，周棹倒是没在这里吃过饭。走进这家店，装修也很独特。
　　复古的楠木桌凳，结构复杂的房梁，以及坐满的人群都标示着这家店的独特和生意兴隆。
　　他朝人群中找去，在靠窗的角落里发现了温姮。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吊带长纱裙，搭着一件牛仔外套，顶着一头半披肩发。
　　周棹满不在乎的看了眼，往那方向走去。
　　温姮见到人来了很是高兴，欣喜万分：“周哥来了，坐吧。”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各自都有喜欢的人，平时也是普通朋友。但是这次相亲也是双方父母好不容易撮合的，于是他们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嗯，久等。”周棹倒是不客气。
　　温姮微微一笑：“不久，点菜吧。”
　　她叫来服务员，点了几道特色菜。难怪爸妈会看上这位小姐，行为举止的确端庄。
　　不过呢……人家是……
　　他好奇的问道：“对了，你和虞老师怎么样了，追到了吗？”
　　温姮苦笑一声：“唉，别提了，我感觉阿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短暂的沉默后，对方便对自己说道：“周哥，这家餐厅很有名的一点是可以点歌的，要不我们点一首。”
　　周棹笑道：“你想听就点吧。”

　　他这才注意到不远处搭着一个小舞台，舞台上的是一位坐在板凳上，抱着吉他的少年。看上去年纪轻轻就具有明星气质，长相英俊潇洒。
　　温姮随手招来一名服务员，正想着要点什么歌。周棹却突然开口：
　　“《春风十里》吧，那是我高中最喜欢听的民谣。”
　　“好那就点这首。”
　　不到五分钟，两人的菜上齐了，舞台那边也传来了音乐声。

　　餐厅安静下来，听着这首舒缓的音乐。歌声委婉动听，词里唱道：
　　“我在二环路的里边，想着你。”
　　“你在远方的山上，春风十里。”
　　“今天的风吹向你，下了雨。”
　　“我说所有的酒，都不如你。”

　　温姮沉浸在低缓的歌声里，没有注意此刻的周棹是怎样的神情。
　　他默默发愣，脑海浮现出那个人的脸。穿着一中的校服，利落的短发因为营养不良微微泛黄，瘦弱的肩膀和纤细的胳膊总让人想欺负他。
　　清秀的脸庞不知迷倒了多少小姑娘，当然不止是小姑娘……

　　他抱着那把吉他，在那个人面前深情歌唱。完后还死皮赖脸的求人家夸他。
　　那人总是温柔的一笑，轻轻的说道：“好听。”
　　后来，他没有再找到那个人。
　　等待反应过来，音乐接近尾声。唱歌的少年唱完最后一个字时，场上的人都意犹未尽。
　　“真好听。”温姮忍不住感慨。
　　“还行，没我唱的好听。”他思绪被拉回，随口调侃道。
　　“那你唱唱，我听听。”温姮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可是周棹一脸认真，严肃道：“我只唱给他听。”
　　温姮疑惑：“他是谁？”
　　他开口：“云……”
　　“哎，云屿！去哪呢？”一位年轻小哥喊道。
　　“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先吃。”那个背影只留下一句交代，便匆匆朝洗手间走去。
　　几乎是一瞬间，周棹便偏头四处张望。他不敢相信，刚刚那个声音就是云屿没错。
　　他丢下一句去趟厕所，便快步离开座位。

　　找到洗手间后，他推门而入，里面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他走向镜子前往脸上扑了把冷水，让自己清醒清醒。
　　难道是幻听，还是思念入魔了呢……
　　他洗完脸刚要出去，就迎面撞上一个人。
　　那人比自己矮半个头，他定睛一看，当场愣在原地。
　　一瞬间空气仿佛都静止了，缘分这种东西就是很奇妙。可让往昔的旧情人重逢来说，却是一场考验。
　　云屿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这个人，不知道说什么。这么多年，他还是没能忘掉那人的样子，那人的声音。
　　本来他想重新开始，可老天却给他当头一棒。

　　“周棹……”他别扭的开口，此刻的他只想逃，他朝外走去，想离开这家店。
　　等他要走出店门了，周棹才反应过来。
　　他一把跑上前，将那人抱在自己怀中。当着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说话就这样抱着。
　　云屿察觉到店里的人都在往这里看，浑身不自在。挣扎着想从周棹怀里出来，奈何力气不比那人强大。

　　“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要我找你七年？”

　　“云屿，你告诉我。”

　　他突然不挣扎了，为什么不告而别？七年前的那场大雨，周棹为他打架被退学，周棹父母的警告，他母亲的因病离世好像都是理由。
　　可他怎么说，他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
　　温姮急忙跑到两人面前，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了？”
　　周棹没理会他，死死抱住怀里的云屿。云屿只是说了句：“对不起，别来无恙？”
　　“你告诉我，好吗？”周棹不接他的话。

　　云屿用力挣开怀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家店。
　　周棹跑去追，那人已经打了辆出租车跑了。他还想继续跟，却被温姮拉住了。
　　她问道：“那究竟是谁？”
　　周棹知道她好奇心重，也不卖关子。缓缓叹出一口气，说道：“那是我初恋，是我男朋友。”
　　温姮倒是没在意：“你跟他分手了？”
　　周棹不肯承认：“我们只是分开，没有分手……”
　　即便当时的确是那人狠心提的分手，然后抛下他一人，去了别的城市。
　　………
　　出租车上，云屿喘着气，打了个电话：“阿言，对不起啊……我有些事先走了，你们吃吧。”
　　对方大大方方的开口：“没事没事，你离开这家店也好，刚刚简直刺激。话说那人是你谁啊？还当众抱你，你好哥们我可都没这待遇……”
　　“普通朋友。”他不想多说，挂了电话。
　　所以还是重逢了，他最想见却不敢见的人。
　　他闭上眼，脑袋里都是周棹的样子。

　　如同高二那年的夏天，上课犯困时周棹送给他的那块清凉的薄荷糖一样，叫人神清气爽还怎么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