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女A逆袭手册》折纸无痕

22、永恒阳光

　　投影淡淡地说：“如果路线有错的话，你现在已经死了。一路走来，你有没有数我们经过了多少个死人？”

　　魏环缙说：“我一具尸体也没看见。”

　　投影看了魏环缙一眼，她再次确定魏环缙对神降区的了解属于门外汉级别。在神降区里死亡的人不一定会留下尸体。在这里随处可见的一块破布，有可能就是某个人生前穿的衣服。

　　投影蹲下来，拾起路边的一片衣物碎片，展开它朝他们展示上面的迷彩图案，然后冲他们挑了一下眉毛。

　　投影说了一个人名：“麦克布·蒙特。”

　　姬戴维注意到姬森磐的脸色变了，显然他的内心遭遇了震动。

　　姬戴维问姬森磐：“森磐哥，你认识这个人吗？”

　　姬森磐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说，没有回答。

　　“看好了。”投影把这块布缠在一根生锈的铁钉上，然后朝某个方向的空中扔出去。它飞行到一半的轨迹被硬生生截断了，接着铁钉和破布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是什么？”

　　“一个很小的‘陷阱’。”投影说，“神降区里到处是重力定律和时空法则失效的地方。小心点，别误入了，不然我很难保证你们的安全。”

　　听见这话的三个人不由得放缓脚步。

　　投石问路的过程令投影倍感无聊。为了解闷，每经过一个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死人，投影就念出他或她的名字。

　　“申俊语。”

　　“玛莎·纽曼。”

　　“马克西米连·戈登。”

　　“水英范。”

　　“布鲁斯·锡德。”

　　“郗芸。”

　　“安托瓦妮·斯泰西。”

　　他们死亡的地点毫无规律。证明那些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各不相同，或者是松软泥土上的半个鞋印，或者是石阶上的一摊污渍。

　　只有少数人能够留下遗物，比如一张家人的照片或者一把□□手枪。

　　姬森磐仿佛反应慢半拍似的回答了姬戴维先前的那个问题，他轻声说：“他们都是第九机动队的队员。”

　　姬戴维吃了一惊。

　　姬森磐想起自己传递和下达的每一次指令，还有那些他负责招募和面试过的人。他们曾经是他的下属，鲜活的人最后变成纸面上的死亡数字。第九机动队在神降区折耗的人手太多了。

　　姬森磐不希望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死去，但是只要战争一日不停止，兵工厂的传送带就不会关闭。

　　神降区周边的国家无一例外陷入货物崇拜。希因茨联邦正是靠着从神降区发现的武器才胆敢发动战争。

　　在这场落后就要挨打的竞赛里，没有人愿意放弃从神降区里寻找奇珍异宝的机会。每一个人都想赌一赌运气，试图从那片“区域”里挖掘出“黄金”。

　　他们靠神降区谋生和发财，出于某种动机去把那些无法理解的信息和超越时代前沿的科技带回自己的国家。

　　他们借此研发了义体、超梦、赛博空间、基因改造药剂，还有威力强大不亚于核弹的高能打击武器……

　　233abo星球的土著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能够利用高等文明丢弃在神降区的垃圾。

　　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人们虽然害怕被污染致死，但是更害怕失去日子会变好的希望。

　　……

　　他们快要走出小区了。

　　姬森磐不用回头看也能估算出路程，他们只走了短短八百米而已。

　　他们站在小区门内，胆怯地朝外张望。马路对面是一间学校。

　　通过斑马线的时候花梦期嘱咐他们先迈左脚，只踩白色条纹，绝不能踏出界。

　　进入学校以后，花梦期（投影）的要求变化得更频繁，一会儿不允许他们抬头看窗户，一会儿要求他们在听见广播声音的时候静止不动。有时候明明直线走过去距离更短，她还要领着他们绕弯路。

　　就这样，他们从肃穆宏伟的教学楼前经过，沿着操场的塑胶跑道逆时针走了大半圈，终于踏上了足球场的人工草皮。

　　在这个过程中，投影报出的人名也越来越多。这条用第九机动队员的人命填出来的道路尽头是一个白色的足球门。

　　他们在球门正前方，离它约十一米远的地方驻足。

　　投影没有说出魏环缙一直在等待的那个名字，她说：“我们到了。能够实现人的愿望的宝物就在此处。你站在那里，等金球出现后，你对着它许愿。如果你能把它踢进远处的球门，你内心深处的那个最真挚的愿望就会实现。”

　　她那双湖绿色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情绪：“谁第一个来？”

　　魏环缙说：“我不是来许愿的。请你告诉我杭觅双的尸体在哪？”

　　投影笑了一下，反问道：“你真的做过那个梦吗？”

　　“你什么意思？”魏环缙颇为不爽。

　　投影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你非要来神降区的原因不过就是为了许愿金球罢了。要我说，你大可不必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骗外人可以，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魏环缙吼道：“你懂什么？有了金球，我就可以复活她！”

　　“那你想过复活她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吗？假如她再次求婚，你要接受吗？”投影眨了眨眼睛，说道，“你真的能接受和一个有不专一前科的Alpha组建家庭吗？”

　　姬家两兄弟猝不及防吃到一口瓜，杭觅双竟然曾经脚踏两条船？

　　姬森磐的神情有些许微妙，只能说杭觅双也难逃Alpha的劣根性。

　　魏环缙一把上前揪住戚檬的衣领，质问道：“那你告诉我，杭觅双为什么会在这里死去？明明她已经和你一起走到了这里，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返回了？”

　　姬森磐冷声说：“放开她。”

　　姬戴维赶紧上前抓住魏环缙的手腕：“魏医生，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投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假如事实真相是你猜想的那样，又如何呢？你没有证据。”

　　魏环缙目眦欲裂，扇了戚檬一个耳光，姬戴维眼疾手快，制服住了魏环缙。接着姬森磐用麻醉枪放倒了他。

　　投影用手指抚了一下嘴角，舔干净血，然后夸奖姬氏兄弟说：“你俩配合还挺有默契的。谢了。”

　　姬森磐有点心疼，又哭笑不得，问她：“你为什么既不还手，也不躲？”

　　她皱了皱眉，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然后说：“我没事。”

　　杭觅双死亡的时候，戚檬在场目睹全程。

　　第九机动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遭遇“地狱恶魔”，所有人都被污染，产生不同程度的幻觉。在神降区内滞留的时间越长，灵魂受到的腐蚀就越发严重。

　　当她们在学校操场附近探索的时候，杭觅双受到幻觉的蛊惑，误以为戚檬要对她不利，所以率先下手偷袭了戚檬。

　　戚檬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躺在塑料草地上，而杭觅双站在离球门十米开外的地方。

　　杭觅双的手里握着一把□□手枪，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她就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不知道在那里站立了多久。

　　戚檬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对着杭觅双的背影惊恐地喊道：“杭觅双，把枪放下！”

　　然而杭觅双却像完全听不见戚檬的话似的，兀自站在那里。

　　微弱气流送来空中缥缈的呓语，和杭觅双的自言自语重叠在一起。

　　她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士兵，我不是一个完美的爱人。没有这一身制服，我什么都不是。我活得像一头被信息素和原始冲动支配的野兽。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糟透了。我把那些东西夹带出去，倒卖给黑市商人。我是迫不得已。所有的东西都在涨价！酒在涨价，药在涨价，义体在涨价……我感觉我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我想反抗，但是反抗注定失败——我甚至看不见压迫和压榨我的敌人在哪里，又长什么样子。”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我希望……”

　　在她的脚下有一颗足球大小的金色圆球。它的表面十分光滑，散发着温暖的光亮，像一颗被核辐射的烟云包裹起来的小小的太阳。

　　太阳升起又落下，一百亿年的永恒光芒消逝在灰雾和黑暗交织而成的空域之中。

　　许愿失败了。

　　只见那人的食指果断地扣动扳机保险。

　　“砰！”

　　戚檬的身体也随之颤抖了一下。

　　灰雾顿时变得浓郁起来，天上开始下起血雨。戚檬抬起头，看见菲尔·帝摩尼森的黄金宝座从空中缓慢行过。祂张开由人体残肢拼成的两片薄薄的嘴唇，贪婪地吸食着那些纷飞如絮的金色阳光。

　　戚檬的意识也变得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污染在她的灵魂上如寄生植物一般蔓延出卷须。她的视野变得模糊了。

　　恐惧尖啸和痛苦哀嚎一下子拉回了戚檬岌岌可危的理智。她甩了甩头，又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场景。

　　菲尔·帝摩尼森落荒而逃。戚檬看见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已经注视了她很久。

　　戚檬听到一个小女孩用稚嫩的嗓音问道：“你的愿望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