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到铁板了》持珠

3、惹不起

　　胡杰不肯透露任何有关胡俊的信息，不代表陆仰星就会按兵不动。

　　大学里转专业听得多，转学的少有，胡俊在校友群稍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

　　这天周三，趁着下午没课，陆仰星偷摸进胡俊他们班教室，旁听了最后一节课。

　　胡俊坐在下方距离他四五排的地方，靠窗，左耳戴了助听器。

　　陆仰星盯着他的助听器看了许久，只戴一只听得见吗？

　　黑板上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物理符号看了让人犯困，陆仰星想着想着，思绪越飘越远——

　　既然大学可以转学，那要是在清华待腻了，是不是可以转去北大体验一下？

　　正想着，原本拿着课本悠哉悠哉讲课的老师忽然在他面前停下来，问：“同学，你上课不带课本？”

　　陆仰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专业课本《机械设计基础》，挤出一脸笑容：“老师，我是来旁听的，不是你们班学生。”

　　年逾半百的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哦？是嘛？那你是对物理学很感兴趣了？”

　　陆仰星扫了眼胡俊的方向，胡俊根本没注意到他，更别说转过头来了。

　　也好，省得他尴尬。

　　“是的，我对物理学很感兴趣！”他眯了眯眼，一口咬定。

　　这位见多识广、阅人无数的老师已然看透一切：“我看不见得，是冲着哪个女学生来的吧？”

　　班上一阵窃笑。

　　陆仰星讪笑：这老头，知道还问？男大学生不就那点心思？

　　“追我们班女同学可不容易，我们班都是理科生，理科生的恋爱思维一般人搞不定！”

　　老头语重心长摇头，故作高深往回走。

　　陆仰星嘴角扯了扯，理科生怎么了？他虽然是工科生，但也学力学，也学数学，理科生思维……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

　　下课铃响，胡俊把从桌洞里取出一个红色塑料束口袋，把书往里一扔、抽绳一拉，提着出了教室，身边也没什么朋友。

　　刚转学，没朋友也不奇怪。

　　陆仰星跟上去，目送胡俊进了校园超市，站在门口点了支烟。

　　隔着玻璃，陆仰星看到胡俊在货架前拿了一个面包，又拿了瓶牛奶，走到长长的队伍后面，准备买单。

　　陆仰星吸了吸鼻子，现在是下午吃饭时间，这个点吃面包，估摸着是不打算吃晚饭了，胡俊这体格一看就没照三餐吃，站在一群时尚靓丽的男男女女之间，活像个蔫头耷脑的乡下小土狗。

　　超市人很多，收银台只开了两个，好不容易快到胡俊，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跑到他面前，笑嘻嘻说：“不好意思啊兄弟，我赶时间，让我插个队。”

　　说完就直挺挺插进队伍，挤得胡俊往后退，连带着后面整个队伍也骚乱起来。

　　胡俊还没说什么，身后排队的人就嚷嚷开了：“有没有素质？不会排队啊？”

　　插队男回头叫嚣：“人家让我插的队，关你们屁事？”

　　后方排队的人群又把话锋对准胡俊：“喂！你干嘛让他插队？你们认识啊？”

　　其他人跟着嚷嚷：“认识也不行啊！让别人插队你就自己出去呗！有什么好说的？谁排队不是排？谁的时间不是时间？”

　　压力瞬间给到胡俊，胡俊既没让前面的男生滚出去，也没跟后面的人辩解，低头说了声“对不起”，默默退出队伍，把面包和牛奶放回货架上。

　　陆仰星把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上，在胡俊踏出门的瞬间把人拉走，带到转角处，眼看四下无人，陆仰星才松开他。

　　“你真行，软柿子都没你好捏。”

　　胡俊低着头抿了抿嘴，抬头幽幽看着他，说：“你跟我一下午了。”

　　陆仰星没想到他早就发现了，脑子顿了一下，随口说：“胡杰担心你在新学校不适应，派我来看看。”

　　“可是胡杰说你是个死gay，让我见到你躲远点。”

　　“……”陆仰星差点爆粗口，强行忍住，说：“他逗你玩呢！”

　　胡杰这乌龟王八蛋！

　　也不知道胡俊信没信，一双沉静的眼睛看了他许久，说：“没事我就先走了。”

　　“别走啊，我请吃饭！”陆仰星一把拉住他，不由分说就把人往校外拖。

　　学校附近有家很受小情侣青睐的西餐厅，陆仰星是常客了，餐厅服务员都眼熟他，见他这次带来个男生，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服务员把他们领到常坐的位置，窗外就是一条大江，这条大江从鹭城横穿而过，冬季昼短夜长，等会儿华灯初上，江岸的路灯倒映在江面，两岸的车流璀璨，夜景旖旎。

　　吃饭嘛，氛围格外重要，陆仰星没追过男生，但直觉告诉他，无论男女，浪漫永不过时。

　　胡俊没来过这样的地方，眼神在发丝后乱看，陆仰星朝点单的服务员招了招手，服务员会意俯下身，听到他的话后莞尔一笑，折回柜台，拿来一只粉红色大发卡。

　　陆仰星接过发卡，趁胡俊蒙圈之际，把他额前的头发往后捋，用发卡固定在头上。

　　胡俊的额头光洁饱满，头发夹上去后整个人阳光许多，如果平时肯把头发掀上去，再打理一下穿着，起码也是个系草。

　　“这样帅多了！”

　　陆仰星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双手托腮欣赏起眼前这张脸。

　　胡俊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握住水杯，低头喝水，避开他的目光，问：“这种地方好像不适合我们吧？”

　　陆仰星心想他也不算太迟钝，恶趣味地反问：“为什么不适合？”

　　胡俊知道他是故意的，垂眸盯着水杯里的柠檬水，两只手在水杯外壁摩挲着，没有回答。

　　“餐厅就是用来吃饭的，谁都能来。”服务员微笑着插了一嘴，又朝陆仰星挤了挤眼。

　　陆仰星会心一笑，点了份意面，把菜单推给胡俊：“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胡俊飞快在菜单上扫了一眼，说：“我跟你一样。”

　　这种状况陆仰星有经验，不是不好意思点餐就是不知道吃什么。

　　他担心胡俊吃不饱，又额外点了两份烤物和一杯热可可，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服务员走后，胡俊突然问：“听胡杰说，你喜欢我？”

　　陆仰星笑容僵在脸上，CPU被/干烧了。

　　他这边还没正式开始动作，胡杰就已经在那边拆他台了，这是兄弟吗？

　　胡俊现在还不是很了解他，要是盲目承认了，多半会把人吓跑，但遮遮掩掩也不是他的作风。

　　不过，他也没指望一出手就能成功，笑笑反问：“如果是呢？”

　　“我讨厌男同性恋。”胡俊不假思索飞来一句。

　　“……咳！”

　　陆仰星轻咳一声，以掩尴尬，想了想，说：“你误会了，我之前交过女朋友。”

　　之后交的是不是男朋友，那谁说得准？

　　“我知道，小杰也跟我说过，他说你总是见色起意，又容易喜新厌旧，对谁都三分钟热度，只付钱不负责任。”

　　陆仰星嘴角直抽抽，无数句脏话在胸口里翻腾，好在这时点的意面也上了桌，稍稍压了一下他的火气。

　　一席饭因为胡杰的背刺吃得相当僵硬，陆仰星跟胡俊吃完了饭，再要送胡俊回学校时，胡俊是死活不同意。

　　“我虽然听不见，但还不至于被人拐走。”胡俊忽然说。

　　陆仰星懵了一下：“不是，你怎么这么想？”

　　又想起那晚在KTV说的话，恍然大悟，他确实说过胡俊是小聋人，人生地不熟容易被人拐走。

　　刚要解释，胡俊已经拦了辆出租车，坐到车上。

　　“我自己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家吧，谢谢你请我吃饭。”

　　胡俊关上车门，车子启动，离开陆仰星的视线。

　　陆仰星伸出的手僵在空中，缓缓攥成拳头。

　　胡杰……

　　他实在没料到，自己的好兄弟会成为他感情道路上最大的一颗绊脚石。

　　陆仰星没打算就这么放弃，因为他确实不想坐实胡杰说的三分钟热度，所以，他决定再接再厉。

　　这天下晚自习后，陆仰星来到胡俊他们班自习的教室。

　　班上人走得差不多了，胡俊也没在教室里，似乎上次同意一起吃饭就是为了跟他表明立场，之后就一直躲着他，微信消息都没回。

　　陆仰星失望走出学校后门，掏出手机想摇人喝酒，看到胡杰的名字，气急弹了个电话过去。

　　胡杰正敷着面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陆仰星的来电，迟疑两秒，轻轻挂断。

　　他知道陆仰星想干嘛，不就是感情进展不顺利，打电话过来骂他解气。

　　一连几个电话没打通，陆仰星切换到微信，点开语音正准备一顿输出，路过一条巷子，听到熟悉的声音。

　　巷子里灯光昏暗，一簇墙头高的冬青树后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上半身被树叶遮挡，下半身的红色运动裤和红色束口袋依然能看出，那就是胡俊。

　　站胡俊对面那两人一胖一瘦，都穿着皮衣，个子不高，瘦的那个尖嘴猴腮，胖的四肢粗壮，脖子粗短，说话瓮声瓮气，一看就是社会混子。

　　胡俊这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陆仰星大拇指往上一滑，取消语音，走进巷子。

　　“问你话呢！哑巴啊？”

　　为首的胖子杵了一下胡俊的肩膀，胡俊身体晃了一下，稳稳站住。

　　“你是叫胡俊吧？贺晓军是你弟，现在跑了，他欠的钱你替他还，没意见吧？”胖子再次开口，语气凶的很。

　　“对不起，钱我一定还，但我现在没钱，就看你们能不能等了。”胡俊低头道歉，态度良好。

　　“等？我等得起，你还得起吗？”

　　“对不起，我现在确实还不起，但我一定会还……”

　　胡俊被逼得频频后退，嘴里不停道歉加解释，唯唯诺诺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贺晓军是谁，但别人的钱，为什么是胡俊来还？

　　陆仰星不爽捏了捏指关节，天赐良机，尽管不一定有把握打得赢，但英雄救美这种事，只要过程对了，结果并不重要！

　　就在他卯足劲要往上冲时，前方争执起来，胡俊被胖子一把攮到墙上，胡俊默不作声将手里的束口袋往身后一甩，趁着胖子上来拽他的功夫，一拳打在胖子小腹上。

　　胖子冷不防挨了一拳，痛得躬下了腰，胡俊趁其没缓过劲来，一把捏住对方的把柄，疼得对方嗷嗷直叫。

　　瘦子愣了愣，抡起拳头就要上，胡俊手上力道加重，盯着瘦子说：“想让他断子绝孙就尽管来。”

　　胖子疼得满头大汗，痛点都捏在别人手里了，哪还敢嘴硬：“别别别，有话好说，我们能等！能等！”

　　胡俊凑在胖子耳边，礼貌又诚恳地说：“对不起了哥们儿，这次下手重了点，下次不会了。”

　　嘴上虽然歉意十足，手上可是丝毫没放松，捏着胖子的要害就朝陆仰星这边来。

　　陆仰星当下一阵幻痛，不自觉后撤，赶在跟胡俊碰面前溜出巷子。

　　这哪是什么小土狗，分明是个乡下小野狗，平时闷不吭声，真惹急了会咬人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