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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一念 三 ...
沉香寺是云中香火最盛的寺庙,每日来叩拜的信徒中,有求姻缘的、求生子的、求事业的,庙宇占地面积广阔,背靠荒山。
顾七、莫长安和扶苏三人踏进寺里,装作来上香。肖让留在寺庙外不远处的客栈里,等着他们救出人以便接应。秦修绕到后山潜入,执意一人去牵制赵弥生。
“我们分头行动?”顾七问。
“好。”莫长安赞同,“若是中途收到秦修的信号,就先去与他汇合。各自小心。”
“行。”
三人就此分别往不同方向去了。
秦修跟着乾坤尺的指引,在后山里东绕西绕,拐到一片接近寺庙杂房的丛林里时,他隐约听到有谈话声。
“……等时辰一到,将那些人摆在此阵上,逐一放血,汇集于中央……”
不知是不是隔得远的缘故,那人的嗓音听着雌雄莫辨。
“以内力为辅,血尽则阵成。需注意,一旦开启,绝不可中断超过两刻钟。”
秦修放轻脚步,敛了气息,压低身子慢慢靠近。透过重重枝叶,他看到一个青灰色的身影。
没有头发。
无疑是赵弥生。
可另一旁被赵弥生挡了一半的黑色身影又是谁?
从他们的对话中来看,秦修猜想就是那黑衣人将血祭法告诉赵弥生的。
能够掌握如此阴毒至极的邪术,此人绝非善类。
“谁?”
黑衣人的五感相当敏锐,他对着秦修掩藏的那处毫不犹疑地释放一记攻击。
秦修刚想往旁边躲闪,灌丛飞散,黑衣人已然瞬移至他面前,伸手猛掐上他的脖子。
黑衣人将他狠狠撞在树干上,语气阴鸷道:“秦家的人怎么永远阴魂不散?”
秦修的呼吸都局促起来:“你……咳,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我的身份?”
黑衣人仅露出的一双眼睛竟似女子妩媚起来,“你不必纠结我是谁,很快了……”
他低低地笑着,声音如厉鬼在世:
“你们秦家皆会于地狱相聚。”
说罢,他的手指愈渐加大力气——
“等等!”
刹那间,黑衣人的手被一股外力弹开。
大脑一阵晕眩,秦修用剑撑着地,胸口大幅度起伏着。他看见赵弥生收回手说:“他不能杀。”
黑衣人不怒反笑:“他要阻止你救你爱的人,你不杀他,是乖乖等着他来杀你么?”
赵弥生垂眼,淡淡地说:“他阻止不了我,亦不会杀我。”
“好啊。”黑衣人歪了歪头,用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道:“我倒要看看,你们之间的救赎戏码能上演到几时。”
他斜乜一眼秦修,冷哼一声后拂衣而去。
赵弥生走上前,扶起秦修。
“你何苦穷追不舍?”赵弥生轻叹道,“你知道,我不会放弃的。”
他的眉心正中有一道黑纹,那是堕魔的印记。
“赵弥生!”秦修一把甩开他,怒不可遏道,“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有没有想过绿姝会接受你拿十九条人命换她一命吗?她活过来又怎样?她会愿意看到你如今堕落残忍的一面吗?”
“我不在乎,我只要她活过来。”
“可绿姝在乎!”
秦修回想起几个月前,绿姝病入膏肓,她偷偷叫他留下,说:“秦大哥,我死后……拜托你开解一下弥生,他看似什么道理都懂,实际却是个相当顽固的人。”
那个记忆里笑靥如花的姑娘,身躯单薄到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
“他可是要成佛的呀……不能让他困在执念里。”
回忆的画面一转,是绿姝死后的第三天。
赵弥生将自己锁在房中的第三天。
秦修破门而入之时,见到的是他坐在书案边,对一盆枯了的文殊兰自言自语。
“这是……绿姝?”
“是啊。”赵弥生抚着叶片,拿起百花露认真浇灌着。
“这下,绿姝总该回来了吧。”他露出了一丝微笑,仍然是平和温润的,却又隐隐有些说不出来的变化。
他似乎没发觉,盆内的泥土泡得浮胀,根茎泛黄腐烂,叶身瘫软倾倒。
救不回来的。
秦修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目光先是错愕,再转变为怆然:“她回不来的。”
赵弥生看向他,眼里似有怒意。
但他依旧毫不留情扔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你还不明白吗?”
赵弥生闭上眼,接受最后的审判般决绝。
“绿姝死了啊。”
心里的城墙轰然倒塌,像某种信念瞬间破碎,痛苦如洪水猛兽袭来,不断撕扯灵魂,悲伤似利刃尖锐,一遍遍诛杀他仅剩的理智。
绿姝死了。
绿姝死了?
绿姝死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分明早已坠入她的情网,却自欺欺人,画地为牢。
如果,如果他早些承认那份情意呢?
如果他勇敢地不顾一切地承认,管他什么清规戒律、不沾俗尘,绿姝是不是就不会怀着遗憾而终?
他再也看不到她了,再也不会一回头就是她清澈的笑靥。
赵弥生抱着头泪流满面,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声:“求你……杀了我,秦修……求求你杀了我……”
秦修红了眼眶,颤抖道:“赵弥生……”
“我让你杀了我啊!!求你杀了我,杀了我!!!”
赵弥生突然发狂,重重地挥拳冲向他。
秦修堪堪接下,他紧紧扣住赵弥生,将二人距离拉的极近,咬牙切齿说:“绿姝死了,你也要死吗?!她用她的命才换来了你,你不可以死!”
“谁都可以说死,唯独赵弥生你不可以!!”
……
“跟我回去吧,赵弥生。”
昨日今时的情景恍然交错,秦修攥紧了剑,道:“杀孽一旦造下,便彻底没有回头路了。”
赵弥生轻轻笑着。
“方丈曾说,修佛是为勘破因果、渡尽无量。”
“可这芸芸世间,人之八苦,谁能参透前世因今生果?谁又能真的渡尽?”
他是魔,声音却仍带着佛的悲悯。
“我与众生,从旷劫来,常在生死,未得解脱。”*
他一字一句道。
“我不需要回头。”
秦修喉结滚动,“好……既如此。”他缓缓抬起剑,直指赵弥生。
二人相对而立,他们之间横亘着一道无形的裂缝,合不拢、越不过。
“今日,我势必将你伏法。”
话音刚落,尘沙飞起,他俯身向对方刺去。
谁知赵弥生竟不闪也不躲,等剑入腹部,秦修猛然意识到——他根本不是真正的赵弥生!
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由赵弥生幻化的傀儡。
“谁、都、无、法、阻止我。”
傀儡的腹部冒出黑雾,他的表情陡然生变,语气阴森诡异。
秦修拔出剑,傀儡瞬间消散。
“赵弥生!!!”
他早知他们会来沉香寺。
他在故意拖延时间。
好一出障眼法,他们都被骗了!
秦修慌忙拿出信号弹,发射至天空炸开。然后掏出乾坤尺,再次追踪赵弥生的位置。
尺端往荒山更深的地方延伸,他一边跟着跑去,一边沿路刻下记号。
另一旁,顾七等人看见秦修发出的信号,立马循着方向奔去。
*“我与众生,……未得解脱” ——《劝发菩提心文》省庵大师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一念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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