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星》祈雪冬眠

3、碎星星

　　不要她钱。

　　这是什么意思？让她吃白食。

　　白榆干不出来这事。

　　尽管一直没什么钱，她却绝对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哪怕是去买菜，店家主动抹零头，她也一次不落的如数支付。

　　顾曜知没敢看她像是自话自说，“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白榆听到这话，心头萌生些暖意，“哪有做生意不赚钱的。”她停顿了下，“更何况是那种生意。”

　　那种生意？

　　顾曜知抬起头像是无可奈何的勾了勾嘴角，解释道：“我没做过那种生意，上次是个误会。”

　　误会，看来她教的很好嘛。

　　白榆体会到了几分好为人师的感觉，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上次劝这小孩从良的那些话他都听了进去，“很好，就是要这样，迷途知返就行了，上次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就当是个误会吧，反正我们也没做什么。”

　　顾曜知笑了，“迷途知返？”他感觉白榆还是在误会些什么。

　　现在的小孩对用词都这么严谨吗？白榆挑眉，决定还是不要挑起那些让他丢脸的往事，索性顺势而下，“那个，我用词不准确，你别介意，反正我知道了。”

　　顾曜知也不太清楚她到底明白了多少，试探道：“那我把钱都还给你吧。”

　　“那怎么好，毕竟也耽误了你一晚上时间。”白榆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这个要求。

　　......

　　顾曜知思考了会儿才道：“不用，我的时间没有那么值钱。”

　　唉，果然还是嫌她给的钱少了，白榆轻叹了一声，也难为他想一个这样合理的回答来安慰自己。

　　虽然她给的钱确实不多，但也占了小半月的工资，更何况那时她想了许久，觉得这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如果转账肯定会留下记录，所以才会把身上仅剩的两千现金放在了床边。

　　现在看来果然少了，他是看不上这笔钱的。

　　甚至这笔钱，可能会成为他的耻辱，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那段不堪往事。

　　可是就算不做了，他家终归是比不上以前了，这点钱再少也总会有点用处的，她都给出去了，怎么好意思收回来。

　　白榆道：“没事，你就当我喜欢做好事，喜欢，助人为乐，我经常这样，日行一善嘛。”

　　“我们这算互惠互利，你得到了钱，我日行了一善。”

　　她说这话是险些就要咬到自己的舌头，装穷人她根本不需要经验，可是装富人，还真是头一遭。

　　顾曜知抬着眼看她，而后终是点了点头像是相信了她的话，又问道“那你今天行善了吗？”

　　“好像……还没有吧。”她的笑容僵持在脸上。

　　什么意思，希望她再给两千？

　　白榆不想和他继续扯这个话题，立马用手指了指天边的云彩，“这卷积……这云像鱼鳞一样，说明未来几天都是好天气。”

　　顾曜知也很听话的抬头望了望附和，“是呀，这样的晴天总是容易看到星星一些。”

　　“今晚一起去看星星吗？”

　　白榆连忙摆了摆手，对这些并没有很大的兴趣，想着要是他真提出那个要求，自己要怎么拒绝才会比较不打脸。

　　顾曜知又加了一句，“听说今晚会有流星，就当。”

　　“助我为乐？日行一善？”

　　“好，好呀。”

　　--

　　白榆心里是不想去的，但骑虎难下。

　　但算起来，陪他一起看星星和再给他两千块钱，她还是选择前者，毕竟她真要没钱了。

　　临近傍晚的时分，路上的行人突然多了起来有些拥挤，两人只能跟着人群向前流动。

　　白榆也没打算真的跟他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去看星星，觉得随便找块空地望两眼就差不多得了，于是看准时机，拉着他终于逃离了人海。

　　这才发现，两人竟走到了墓地旁，当地人正在碑前点着蜡烛，白榆眼角抽了下，硬着头皮接着往前走。

　　再往前不知为何又围了许多人，稍里的一圈是一整支准备好的乐团，最中间是一座盛大的墓碑，周边被精心装饰了许多万寿菊，白色蜡烛和各式的精致小点摆放在上面，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

　　这里被堵的水泄不通，白榆向前不了，只能被迫站在原地和顾曜之一起看着。

　　夜幕降临，乐器被缓缓吹响，是一首极欢快的颂歌。

　　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不断的有人顺着节奏舞动，丝毫没有考虑其他的任何因素，尽管他们正站在一个陌生人的坟墓前。

　　在墨西哥，这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亡灵节的时候在夜幕下载歌载舞等待亡灵的回归团聚。

　　白榆在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大概知道一些墓主的信息，青梅竹马的妻子因病去世，丈夫每年都会请乐队过来演奏她生前最喜欢的音乐。

　　男人在人群中沉醉的旋转着，可惜那段双人舞终究是只有一人上场。

　　她心里生出一丝羡慕，渴望有人如同那样热烈的爱着自己。

　　永远的记挂着她。

　　她踮着脚尖想看一看那个幸运的女子，是多么漂亮才能多年过去仍然被记挂着，但尝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顾曜知开口道：“要我帮你吗？”

　　白榆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人，只是这人从刚才就一直沉默的站在她身边，也不催促着走。

　　等下流星溜走了怎么办。

　　“怎么帮我。”她嘀咕着，下一秒，整个人就被腾空升了起来，顾曜知单手抱起了她，却并未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白榆被吓小声惊呼了一下，好在他们在圈外并未有人在意，于是立马用手圈住了他的脖颈保持稳定。“你……”

　　“现在看得到了吗？”顾曜知仰着头看她，眼神清澈明亮。

　　好像他这样做并无其他意思，就是单纯的帮帮她而已。

　　有一股燥热从皮肤相贴处升起，一瞬间遍布了全身，白榆侧过有些不敢看他，小声说：“看的到。”

　　顾曜知垂下眼，笑意在眼中晕开。

　　因为在高处，她一眼就看见了那张照片。

　　两国风俗习惯不同，不同于国内普遍端庄正式的证件照，这边更像是日常生活的照片。

　　说实话，照片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最起码也是个明媚的女子，却是那样的平淡。

　　平淡到只要移开视线，下一秒就会被忘记。

　　白榆觉得自己思想有些狭隘，可是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事情。

　　照片。

　　她从未给过任何人照片，甚至找不出这样一个人。

　　白榆终于在这一刻意识到，她其实一直对自己即将要死亡这件事没有实感。

　　觉得它就像突然间感染的重感冒，在某一天午后就会好起来。

　　所以她一直当自己是游玩，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告诉自己：你看，这里的人就是平常心对待啊，坦然从容的面对那个问题，用一种欢庆的方式告诉大家，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

　　可是，直到刚刚她才发现，那句话一直在被她忽略的话。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1」

　　她指尖不由的发冷，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可是她还是死死的咬住下嘴唇，但刺痛的根本掩盖不了那抹绝望。

　　谁会记得她。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她大概会从死去的那一刻起，连另一种形态都会很快消失吧。

　　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认，她其实在欺骗自己，虚假的觉得自己可以从容的面对死亡，可此刻，她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她其实一直在害怕。

　　她不想死，白榆心中一阵后凉，这些年她忍气吞声的活着，就是希望长大以后可以不好好活着。

　　顾曜知抬头便是一幅这样的景象，白榆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嘴唇，那样用力，整个紧绷着。“怎么了？”

　　“没事，放我下来吧。”白榆回过神来，轻轻的笑笑。

　　顾曜知应声放下了她，她转身想走，下一刻手心却传来的一阵温热，她低头看去，眼泪几乎要顺势落下。

　　他没动，只是执拗的握着她的手。

　　顾曜知从刚刚看见的那一刻，就觉得她情绪有些不对，但他更知道，白榆是不会对他说的。

　　他早就发现了白榆自从那天离开后再见，总是似有若无的想要远离他，起初他以为是碍于两人初次见面的身份，可刚刚她下来就头也不回的准备离开，那个瞬间他终于意识到。

　　这个女孩其实从来都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她明明就站眼前直直的看着自己，但他们之间却好像隔着一段银河的距离。

　　他想自己也许是愚笨的，只会用这种幼稚的做法。

　　白榆用力扯了扯，却没有争过他，心中顿觉委屈。只能用另一只手死死扣住掌心，指尖几乎要刺破皮肤才冷静下来，抬头眼眶发热的盯着他。

　　顾曜知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却将手握的更紧了一点。

　　两人彼此都静默着，周围仿若只有空气在流动。

　　晚风让音乐声也带上了几分轻柔，盈盈烛光下，那是白榆第二次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站在月光下，就那样安静的看着她，干净的像一张白纸。这样善良美好的人，不管有没有良好的家世，都足以配的上这世界最好的东西。

　　白榆突然萌生一个很邪恶的想法，想要让他沾染上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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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寻梦环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