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沉默爱你》一佳一

2、第 2 章

　　紫金云府，666号。

　　伴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林安可的身影从客厅窜到卧室，又从卧室窜到客厅……来来回回间，整个房间都布满了他的叫唤声——

　　“沈轻舟，沈轻舟，我的录取通知书放哪儿了呀？”

　　“在你的背包里。”

　　“哦～”

　　没一会，“啊呀，沈轻舟，那我的背包放哪里了？”

　　“……客厅的沙发上。”

　　又过了一会儿，“沈轻舟，沈轻舟，今天几度呀，我穿什么衣服？啊，对了，我新买的鸭舌帽放哪了？”

　　“穿牛仔T恤吧。衣服给你放床上了，你自己的床。”无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至于帽子，它在你房间的衣帽间，第三个衣柜，从下往上数，第三层，你拉开抽屉就能看到。”

　　半开放式的厨房里，沈轻舟擦干手上的水渍，脱下身上过于粉嫩的围裙，一边想着晚上去超市重新买件“朴素”的围裙，一边回应着外头那满屋子乱窜的“迷糊鬼”。

　　他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林安可已经找到了他的鸭舌帽。

　　那鸭舌帽正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而同帽子并排放着的还有一面可折叠的镜子。

　　林安可坐在沙发上，身上依旧穿着睡觉时的家居服。

　　此刻，他正曲着腰背，照着镜子，努力扒拉着头上被头发缠住的梳子。

　　“哎哟，这该死头发，好好地打什么结啊！”

　　沈轻舟看着他那胡乱扯头发的架势，无奈又是一声叹。

　　闻声，林安可侧目，当即眼眸一亮——啊，他那万能的好哥们啊！

　　“沈轻舟，沈轻舟，快来帮帮我啊，这该死的梳子它长我脑袋上了，你快帮我把它扯下来。”

　　沈轻舟的嘴角微微一抽，“这好好的头发会打结，好好的梳子会‘长’头上——林安可，这么多年了，你这头发还没被撸秃，可真是……奇迹啊。”

　　“啊呀，你就不要阴阳怪气了嘛。顶着这梳子，我帽子都戴不上了。我这大学第一天报到，总不能顶着这一把梳子去吧？”

　　林安可嘟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又拉长了声调，唤：“沈轻舟，沈哥～”

　　无事沈轻舟，有事你沈哥。

　　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沈轻舟向前走了几步，绕过沙发，走到林安可的身后，“行了，好好坐好，我看看。”他把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示意对方坐好。

　　“好的呢！”少年一秒变灿烂。

　　“哎——”他就不该让这人自己梳头发的。

　　他弯腰俯身，仔细地用手指一根一根地细捻出缠绕打结的头发。

　　“可能要多花点时间，你这头发实在是扯得太紧了。”

　　根骨分明的手指轻柔地穿梭于乌黑如墨的密发间。

　　每一根发丝，每一次触碰，都仿佛是在弹奏一首温柔婉转的乐章。

　　旋律流淌在空气中，阳光、少年、窗外的蓝天……静谧而美好。

　　若时间能停止，在此刻，也挺好的。

　　然而——

　　“沈轻舟，你到底行不行啊？要不，咱们就直接把打结的头发给剪了呗。”

　　坐等许久未见成果，林安可耐不住性子，便想着一刀剪下，一了百了。

　　反正只要不扯头皮，少几根头发罢了，按照他的发量完全不用担心秃头的事儿。

　　年轻、发密，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任性。

　　话音刚落——

　　“啊呀！”林安可痛呼一声，捂住脑袋，“你干吗给我吃栗子头，很痛的好伐！”他一仰头，却正好和身后的沈轻舟对了个正着。

　　两人面面相觑，呼吸交错，只余一寸的缝隙，他们的鼻尖便会触碰在一起。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两人皆是愣了一下。

　　这一愣神的工夫，空气仿佛都变得灼热、黏稠，时间也好似慢了下来。

　　窗外的风途经公寓，带着初秋特有的温柔，既不会过于热烈，也不会过于清冷。

　　这不冷不热，刚刚好的暖风荡起了帘布，也荡起了少年的发梢，轻薄的衣角。

　　沈轻舟惊醒，连忙直身，退了半步，拉开了这过于危险的距离。

　　“……？”

　　林安可维持着原来的姿态，一脸蒙圈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半步”是个什么鬼啊？

　　“咳咳，说什么胡话。”沈轻舟迅速别开视线，握拳掩唇，用咳嗽掩盖自己过于紧张的颤音，“好好的头发说什么扯不扯的，你把……头转过去，就差一会儿就好了。”

　　林安可眨了眨眼，他总觉得沈轻舟哪里怪怪的，但仔细一瞧，又觉得没什么不正常，只是——

　　对方的脸好像有点泛红。

　　这都九月份了，怎么还那么热呢？

　　林安可没有多想，“喂喂喂，沈轻舟，你这后退半步的，是个啥意思啊？”

　　他跪坐着扭过身，鼓起脸，气呼呼地叉腰，“拜托，我刷过牙，洗过脸的好伐。你就算洁癖，也不要嫌弃得这么明显嘛。咱俩好歹也是一起上幼儿园的异姓兄弟，你怎么能这么嫌弃自家的好兄弟呢？”

　　好……兄弟？

　　呵，好兄弟！

　　“好兄弟”这三个字仿佛魔咒一般，进不得，退不舍。

　　沈轻舟垂眸，眼底皆是自嘲和苦涩。

　　“抱歉，咳，身体本能。”

　　他知道言多必失，故而只半真半假地解释了一句，便催着林安可转过身去，并承诺为对方吹一个帅气的发型。

　　林安可自然求之不得，“沈哥啊，我大学三年，光辉的形象就靠你了！”

　　“好。保准让你……惊艳整个大学。”

　　看着背朝自己的少年，沈轻舟扬了下嘴角，眼下却是晦涩难懂的喑哑之色。

　　稍纵。

　　“……你来帮我梳梳头，我来帮你扣纽扣，你帮我来，我帮你，我们都是好朋友……”

　　沙发上，林安可悬空荡着脚丫子，悠然地哼唱起了儿歌，享受着多年后，沈轻舟再次为他“屈尊降贵”梳头的快乐。

　　“啊，真是美好的一天呢！”

　　*** ***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1】

　　林安可哼着儿歌，对着一楼的落地玻璃门很是做作地撩了一下额前的发梢。

　　“果然，还是我沈哥的手艺最好了。”稍稍做了定型的头发不仅看着顺滑，还特别有范。

　　要不是沈轻舟拦着，为了这头发，他好歹也得给自己配上一套正儿八经的西装。

　　“哎，可惜了——”可惜沈轻舟就是不让他穿。

　　林安可瞧着玻璃门上倒映出的自己，不死心地说道：“啊呀，沈轻舟，你说我这牛仔、白T的是不是太简单了点儿？”

　　他左看看右看看，“总感觉有点儿……对不起你这好不容易给我做的发型啊！”

　　在他身后，沈轻舟正站在台阶上，一肩斜背着双肩包，一手又挎着另一个双肩包。

　　他看着玻璃门前迟迟不愿走的少年，无奈又好笑地催道：“行了，这都十点了，你要再不去报到，那新生登记处的人说不好就先去吃午饭了。到时候，你还得再跑一趟。中午说好的，要回来收拾屋子，我可不会再陪你走这一趟。”

　　林安可瘪了瘪嘴，根本不信他的“我可不会再陪你走这一趟”。

　　他摆弄着额间的几缕发丝，对着玻璃门呢喃：“切，大不了再撒一次娇，喊几声沈哥咯～”

　　在S市，但凡认识沈轻舟的人都知道，沈轻舟此人，温和是真温和，但论讲原则，他是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主打一个看似温和有礼，实则强硬，不近人情。

　　但，他的原则和底线，永远为林安可一退再退，或者说，林安可就是他的原则和底线。

　　对此，林安可本人……自然也是略知一二的。

　　因为知道，所以有恃无恐。

　　虽然，这些年来，他也尝过几次“撒娇”无用的情况，但……那也只是极少的偶然嘛。

　　嗯，一定是他表现得太有恃无恐了，所以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沈轻舟这人啊，就是心眼子多，指不定就是故意找几件不痛不痒的事儿，好敲打他，让他觉得“撒娇是没有用”的，至少不是完全有用。

　　对，一定是这样的！

　　细想自己“撒娇”无用的那些事儿，比如梳头，比如不能随便爬床，又比如不能随便穿对方的衣服等等，细想起来，真的是很小很小的事。

　　“就指着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给我立规矩，哼，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哥们，谁还不知道谁呀！”林安可自信一甩头发，“啊呀，真不愧是我。”这不，马上就看穿了某人的阴谋诡计。

　　“哎，你对着大门，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就是欣赏一下自己帅气的发型。”林安可转过身，撩了下头发，自我感觉极为良好地说道：“当然，最帅气的还得是我——本人！”

　　“……”

　　看着对方那张稚起未脱的小脸——

　　你要说他好看、精致、赏心悦目……都是可以的，但是帅？

　　嗯，论可爱有可爱，论帅还是很可爱。

　　但对上少年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嗯，你说得对，确实……挺帅的。”

　　“嘻嘻，是吧，我就说我是咱们林家第一帅的大帅哥。我老妈还非得嘲笑我，说我论可爱有可爱，论帅……还是只有可爱。”林安可愤愤道：“她就是眼神不好，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说什么可爱不可爱的，哼！”

　　人总是越缺什么就越喜欢强调什么。

　　沈轻舟挑眉，但笑不语。

　　“我们，还是赶紧去报到吧。”

　　“啊，对哦，还有报到这事儿呢！”林安可终于想起了他的正事。

　　他顺着台阶，走到沈轻舟的身旁，装腔作势道：“啊呀，你这小朋友，磨磨唧唧地站在这儿干啥，还不赶紧走。我跟你说呀，这报到要是去晚了，回头我可不会陪你再走一趟的哦！”

　　所谓倒打一耙，原话奉还，说的便是此情此景。

　　沈轻舟忍俊不禁，“行，是我磨叽。那，林少，咱们赶紧走？”

　　林安可“哼”了一声，“行吧！看你这么上道的份上，本少就勉为其难，与你同行，走上这一遭。”他下巴一抬，手一伸，一手握住沈轻舟的手，一手挽过他的手臂。

　　沈轻舟惊疑，“你这是？”

　　林安可大大咧咧，“嘻嘻，一起上学呀。”

　　“牵手上学？”沈轻舟挑眉，“上……大学？”

　　林安可贴着他的手臂，“也是哦，这转眼啊，咱们俩都上大学了呢。”

　　他感念时间如梭，岁月一去不复回，“啊呀，遥想当年，咱们俩还是萝卜头的时候，也是这么手拉手一起上的幼儿园。可惜，后来读小学了，咱们男生不兴这么亲密的，如今想想，还挺遗憾。”

　　他紧了紧手指，嬉笑道：“果然，好哥们就应该手牵手一起上学的。”

　　沈轻舟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神色莫名，心下复杂，“所以，现在就流行男生手牵手……上大学吗？”

　　“啊呀，管他流不流行的。”林安可潇洒一昂首，“难得咱俩大学还在一块儿，虽然不是同个专业，同个学校的，但……为了庆祝咱们从幼儿园一路走到大学的伟大友谊，可不得再回顾一次——”

　　他“嘻嘻”一笑，唱念：“好朋友手牵手，一起上学一起走～”【2】

　　唱罢，他便不由分说地牵着人，蹦蹦跳跳地往林荫道上走去。

　　*** ***

　　“……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爱学习爱劳动，长大也要和你手牵手……”【3】

　　幽静的林荫道上，绿树繁花，隐约闻歌声朗朗，少年与少年并肩，走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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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说明：
【1】引用儿歌《上学歌》。
【2】引用儿歌《手牵手做朋友》，原歌词：小朋友手牵手，大家来做好朋友。
【3】引用儿歌《上学歌》，原歌词：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爱学习爱劳动，长大要为人民立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