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如焰火》岚萝

28、第 28 章

　　来到他居住的一栋房子的价格能吓死人的小区，赵筱甜按着他的指示一路把车开到车库，然后走下车，拍了下手，一副把自己当作劳工的样子道：“走吧，我帮你搬东西。”

　　商遇珩脸上的神情一瞬间隐忍又复杂。

　　原来她知道他是要过来搬东西？
　　这种感觉，好像在默认他堂而皇之、正大光明地把他的东西一点点填满原本只属于她的边界。

　　可是，她又怎么会是这副任人差使的姿态？
　　难道她以为他是让她做雇佣工吗？而且还是无偿的那种？

　　商遇珩这么想着，不免开口，“我自己搬就好，不劳烦你。”

　　赵筱甜扯了下嘴角，神情差点有点扭曲。
　　从刚刚在车上他就怪怪的，怎么了这是？

　　就因为那个精油？
　　还是说，因为她那句“你们这个阶层”？

　　赵筱甜一时没说话，只是跟着进去。

　　眼看对方一边还抿着嘴小朋友置气一样地不跟她说话，一边似乎无穷无尽地把东西往车上搬，她不由提出质疑。

　　“额，不用这么多东西吧？一些换洗衣物就够了，其他的那边该有的都有啊，你还真预备你的眼睛要恢复很久啊？”

　　她本来还要接着说，他肩膀前阵子受了伤，这样子搬很多东西可能不太好，结果商遇珩这时脸色却忽然有些凝固。

　　“你觉得我的眼睛要恢复多久？”

　　“嗯，最多不超过一个月？”赵筱甜说了一个乐观的数字，跟着又道：“我觉得在我细致的帮助下，说不定一两个礼拜，你的睡眠啊、压力啊之类的，就会有明显的改善，到时候眼睛的问题自然也就解决了。”

　　“一两个礼拜，这就是你期望的时间。”
　　商遇珩一边收拾好一个行李箱要把它往外拿，一边声音微沉地这样说道。

　　赵筱甜虽然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被他制止帮忙，但眼下看着那个颇沉的箱子，她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要接过箱子，结果对方却不放手。

　　她叹了口气，“怎么了，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高兴。”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要是不高兴就不要去你那里好了。”

　　赵筱甜简直有些无奈。

　　“我没有要这么说。我欢迎你去那边，我刚刚那么说，也只是希望你能快点好，请你别误会我的意思。”

　　“我没有误会。你就是根本还一直清楚地拿捏着、把控着我们之间的界限。”
　　商遇珩说着，直起身子看她。

　　“我本来以为，这次会是你的真心坦露，你已经想通了。可是事实却告诉我，根本不是这样。”

　　赵筱甜一下子垂下眼帘。

　　他说的没错。

　　之所以会那样坚决地留他住下，是她情急之下本能般的反应，可是心里，她始终是存在一个结的。
　　她并没有迈过那道坎，相反地，一直做好最后要把他“送回去”的准备。

　　她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不得不开口，虽然话语显得有些苍白。

　　“我只是觉得，你的身体比较重要，所以……”

　　“那我的心意就不重要吗？”

　　“你一定要纠结这个问题吗？”

　　听着她这句话，商遇珩也有一瞬间的反思。

　　或许他该不问未来、享受当下，而不是这样不知足，去逼近她的底线。

　　可是，他发现他做不到。
　　当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并且重燃两人可能在一起的希望时，总是忍不住会思考、咀嚼对方的每一个行为，并因此产生巨大的情绪波动。

　　她打算最后还是要推开他。
　　而这恰恰是他最不能接受的那一点。

　　重燃希望，又破灭。
　　这太残忍。

　　“与其活在这种假象里，我宁愿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
　　也就是任凭他像先前那样？

　　赵筱甜看着他把东西又开始往回搬，无奈地闭了闭眼，上前握住箱子的把手制止他。

　　“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我们两个人，根本就不相配。齐洺瑶，她才是最合适你的人。”

　　商遇珩望着她的眸子刹那间浮现出一丝像是不可置信的疑惑。
　　“齐洺瑶？你明明知道，她只是我家里的安排。”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而握住她的手，话语像是安抚。
　　“如果你是在意这一点，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不管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会选择她。”

　　“我不是在意这一点，我……”

　　话语被敲门声打断，商遇珩看了赵筱甜一眼，暂时搁置话题去开门。

　　门忽地打开，江阳身为一名习惯于听候差遣、眼观六路的称职助理，立刻察觉到上司家里有其他人。

　　他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去往里面打量，从怀里拿出一封东西道：“商总，这是齐小姐生日宴会的邀请函。因为她特别吩咐我一定要尽快送到你本人手上，所以……”

　　“知道了。”
　　商遇珩拿过东西就要往里面走，这时江阳终究有些犹豫地再度开口，带来一个足以惊爆里面两人的消息。

　　“额，商总，董事长让我转告你，他会在这场生日宴上，宣布你和齐小姐订婚的消息。”

　　“订婚？谁答应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商遇珩还没争取好赵筱甜这边，家里又忽然来了这样的事情，一时间不免错愕和难以接受。

　　而一旁本来还因为江阳的忽然出现感到稍微无措，自觉暴露跟商遇珩“关系”的赵筱甜，此时听到这个消息，也震惊了一秒，以至于都放下了原本稍显回避的姿态，确信般地看向江阳。

　　江阳舔了舔嘴唇，神情显现出焦灼为难的样子。
　　“这，我也不清楚……”

　　说罢，江阳的视线终究忍不住落在旁边那个僵硬的身形上，跟对方对视了一秒，随后歉意地扯了下嘴角。

　　“我会处理的，你先回去吧。”

　　听到直属上司这样稍微冷静的答复，江阳这才松了一口气离开。

　　商遇珩关上门，几乎迫不及待地去看赵筱甜此刻的表情。

　　见她低着头，他走到她面前。
　　软质的鞋子踩在地面上，发出柔软的踢踏声。

　　他的声音也比刚刚柔和了一些。

　　“因为听到这个消息，所以你感到难过了是不是？”

　　赵筱甜抬起头来，面上的神情却不似他所想。

　　“当然不会，我也认为这是一个英明、明智、再合理不过的决定。”
　　她唇边带着些许笑意，得体体贴地说道。

　　“英明明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知道我才这么说，就像我刚刚说的，你们才是最合适的人，商董事长这么想无可厚非。门当户对这一点，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商遇珩面孔流露出一些不被理解和接受的情绪，“什么是合适？我喜欢你，你在我眼里才是……”

　　“你的喜欢是种压力！”
　　赵筱甜忍不住微微提高声音，因为她不敢面对他的感情，更害怕听到这句话后内心真的有所动摇的自己。

　　可是她终究并不是跟他一个世界的人。
　　商董事长的身体、顾虑，她完全能够理解，她这样的身世，不足以与他相配。
　　勉强在一起，除了让她自己战战兢兢，也并不会给对方带来多大助益。

　　爱情是形而上学的东西，她这种在生活里摸爬滚打过的人，往往更懂得为别人撑起伞、照拂别人，更在意自己能为别人带来几分利益。

　　她无法单凭自己的心意去任性地选择。

　　赵筱甜说完这句话，看到商遇珩微变的神情，感到抱歉，又轻轻垂下眼，抿了下唇说道：“总之，你眼睛的事解决之后，我们就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我不会去干扰你，希望你也转告齐小姐放心。”

　　商遇珩一边唇角扬了扬，笑得寒心。
　　“如果这就是你全部的愿望，那么如你所愿。”

　　这天之后，赵筱甜和商遇珩，成为了一对关系最奇怪的同居人，明明住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上下班，可是一天话都说不上一句，在一起的氛围也格外冰冷僵硬。

　　之前为了帮助商遇珩的睡眠，赵筱甜依着对待育幼院小朋友的经验，还会给他念一段书，现在这个活动也取消了。

　　唯一还剩的睡前“仪式”，只有睡前的一杯牛奶。

　　但这个仪式也有些许变化。
　　先前她都是帮他放在床头柜上，他睡前直接喝就好，现在这扇房门对她很防备抗拒，她只能敲敲门，然后等他把门打开30度，一脸僵硬地把牛奶接过去。

　　这天晚上，依旧如是。

　　赵筱甜端着圆口杯来到那扇对她关闭了心扉的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门开了，这次接过牛奶之后，对方的眉眼卸去些许之前的冷淡生疏，话语中隐隐有些在意地说：“后天就是宴会，你还有最后后悔的机会。”

　　赵筱甜看着他，在她这些天的调理和照顾下，他原本眉眼间的些许疲惫近乎消失，现在又刚吹完头发，散发出一种干干净净、很生动的气息。

　　低眉刚要说话，又听对方这时抢着开口，声音比刚刚放低了一些。
　　“之前那些，真的是你的真心话吗？”

　　赵筱甜抬眼望去，撞入一双带着探究，又像是求助的眼睛。

　　蓦然心软，可说出的话仍是无情僵硬。
　　她只能无情僵硬。

　　“是，我仍旧觉得……”

　　门在她面前“砰”地关上，让她的话消逝在夜晚的寂静与微凉中。

　　赵筱甜对着那扇门，一双手松松紧紧，到底没做什么。

　　她只是在想，她的照顾差不多到这边也该结束了，宴会之后，这样的关系也实在不宜再持续下去。
　　一切，只能到此为止。

　　抱着这样的祝福与本人竭力忽视的叹惜心理，转天赵筱甜去上班，却接待了一个令她意料不到的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