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隐》川行君

62、永绝

　　万里山河春色渐浓，初尘站起身。
　　“此处是凡间哪里。”初尘看了眼脚边的云层，仿佛还在天海，“怎么这么高。”
　　“九龙天山，”南禹说，“就是当年狰打碎的山体。”
　　初尘一愣，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巨响，他转过身，山巅之上激起碎石。
　　冰墙高筑挡住石块，初尘险些被气浪掀飞，他在烟尘中堪堪辨别着人：“花玄？”
　　花玄浑身浴血，他手持一棍，狰兽被狠压在下。青祁随后就到，登时幻化出紫色符文捆绑他身。
　　“别犹豫了，”青祁说，“他心境已碎，再不封印，日后谁也拦不住他！”
　　花玄闭口不语，九天棍力道加剧，火焰缠上狰兽：“先封你在此。”
　　天空中私有一道佛像幻现，手执长棍将狰兽猛击入九龙天山之内，山头震颤不止，云层被气浪挥散。
　　“我既便吞了半个江离也没法完全消化，刚刚趁着他神智尚存得了先机，现在快压不住他了！”花玄力道难支，陷入山体的九天棍正被一寸寸回顶出来，“你快走，否则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闭嘴！”青祁眼角泪花涌现，“我有办法。”
　　花玄向来迟钝，闻言露出喜色：“那就快点！”
　　不远方的初尘疾速向上，刚拔出君隐剑却被一块巨石砸中。剑气撕裂巨石，眼皮一跳：“来不及……”
　　青祁身形已虚幻，自九尾开始变作紫色火焰，她面容镇定，只是泪花已奔涌夺眶。花玄反应过来，喝道：“狐狸！你做什么！”
　　“永绝后患。”青祁已消散如烟，紫色火焰从缝隙灌入，九天棍终于不再动荡。花玄强忍住泪，气海沸腾暴涨，身上污血已干，四面碎石回溯，将山头彻底埋住。
　　花玄伸手抓了个空，觉得青祁临终这话无端地熟悉，细想之下神回几年前。
　　“花玄！”初尘终于赶到，却发觉事情已迟了，君隐剑垂落下来。
　　花玄握住那半截九天棍，嘴角抽动不止，看向初尘的眼里浑浊无光：“师父。”
　　狐狸将自己做成了封印，从此狰不再能逃离。
　　“什么情况。”南禹紧随在后，气氛不大对劲。
　　花玄瘫坐下来，看着西边微弱的光。他抚摸着地面，余温尚存，只是轻唤了句：“狐狸……”
　　南禹心下迟疑一阵，双掌覆地，山头石块紧迫，狰的封印强上几分。
　　“我守在此。”夕阳沉落云间，花玄抓了把碎石，“此生都守在此。”
　　初尘坐到旁边，身下大山再无震动：“江离呢。”
　　“死了。”花玄脑袋迷糊，疲倦地解释，“他有一枚佛珠被人掉包，我将那枚打碎了，才知正是那一枚扼住了他的实力。他恢复原本实力，狰兽坠落在镇妖塔上，又变回了原来那副样子，吃了江离的脑袋。”
　　“你将剩下一半给吃了。”初尘淡淡地说，“没事情吗。”
　　“没有。”花玄抬起残破的袖子，里面一百零七枚念珠悉数掉落，“我与他实力同源，趁着狰兽神智尚存，将他打下凡间。”
　　初尘捡起一枚念珠，上头光华已淡，再无昔日荣辉。“你竟能打破天地壁障。”初尘觉得不可思议，“还是有人助你。”
　　“无人助我。”花玄低垂着眸，突然抬头道，“师父，我要你教我最后一招。”
　　“什么。”
　　“心如止水，坐守枯蝉。”花玄盘腿坐下，十分勉强地露出笑容，“日后都要与怪石作伴。”
　　九龙天山之巅出现了一道身影，他隐藏于云端之上，千百年如旧，无人能窥其容。

　　霜城南门大开，景堂山援军已至，十八道金甲齐聚。
　　八十二神司被阻隔在镇妖塔以北，左君竹活动着手腕：“不愧是神司，八十个人打不过十八个人。”
　　“无上神君有意援兵平乱，景堂山便是如此说辞。”八十二人中一个道，“速速让行，江离余党还在城中。”
　　“若有余党早就被杀了。”泓峥走近双方之间的壁障，眼里火光跳动，“老七，你不信我吗。”
　　老七眉头紧锁，没说话。他曾是泓峥的部下，受过提携之恩，后来泓峥离开天都去了北边，还为他践过行。
　　“界无今日就是想得渔翁之利，我泓峥偏第一个不许。”泓峥朗声说，“迈前一步，格杀勿论！”
　　“有何不可？”后面一人间老七迟迟不动手，低声问，“我们人数众多……”
　　“不成。”老七道，“景堂山援军来了，若真动起手来，我们定会被拖住。如今与山君不在……”
　　“我今日废此口舌便算仁至义尽了。”泓峥叹了口气，“界无居心叵测，此等小人不值得你们追随。”
　　“宿沐”披着金甲，一动不动地发出长留的声音：“吾乃昔日巡墨君长留，临天君乃当今明主。”
　　长留手掌神机阁，在天都时就很得人心，有他发话，八十二神司中不少人已心生动摇。
　　“生来是天都兵，死也要战死沙场，而非相互猜忌！”
　　左君竹暗道不好，不知在何人煽动之下，神司突然暴起欺身而来，银白甲成包围之势。一道妖枝飞窜，血色笼罩之下的地面重现生机，树海翻腾破土。泓峥推开一人，喝道：“桐华！”
　　“本君重楼君，受命援助临天君剿灭太平殿。”桐华目光上瞟，“临天君，何必躲藏。”
　　南禹和初尘同时下来，众人停下动作，不知他们为何站在一起。
　　眼下景堂山大胜，这边几乎少有损伤，桐华眼见势头不对，立刻改变了命令。
　　“他恐怕早已看见你我。”初尘淡淡地说，“本以为他要以通敌之罪杀你。”
　　“此地不好动手。”南禹说，“回了神宫就不好说了。”
　　“我早说了，界无的心思很好猜，就你这样的愣头青不愿相信。”初尘白袍翩翩，扬声道，“本君同与山君联手剿灭太平殿众，霜城无虞，不必阁下费心了。”此话是在表明立场，若是界无要以通敌罪杀南禹，那就俨然成了谋害功臣。
　　南禹向八十二神司中丢去一面漆金石牌，刻着“与山”二字：“众神司听令，归都。”他看向桐华，眼中杀意逐渐掩藏，“重楼君，回吧。”
　　初尘鼻间凑出一声轻哼，落在地面说：“十八金甲卫，传捷报。泓峥……”他眉头一皱，转向宿沐，“长留，派人打扫战场。其余人随我回去，霜城百姓需安置。”
　　“没放跑任何一个，所有细作都杀了。”泓峥拖着倦怠的双腿走来，低声道，“南边……”
　　“回去再说。”初尘低头看了眼他的腿，确认桐华与南禹已撤兵，“腿怎么样。”
　　“只被炸伤，没伤及根本。”
　　金甲卫各司其职，分开忙去了。左君竹走过来：“花玄呢？”
　　初尘唇线紧抿，看了会儿昏暗的天空道：“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