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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锦炽帝催马飞奔了一阵儿,才在一处崖顶上停下来。翟雄也赶过来,停在对面。
      二人的贴身禁卫们为了护主,纷纷跟过来,不过在数仗开外,都被示意停住。

      时辰已是中午,虽是秋天,可今天的阳光实在炽烈。
      两名王者,立在骄阳之下,四目相对。
      从他们站立的地方俯视,脚下是万丈深渊。一阵风起,扫过四周的山谷和树林,发出低沉的呜鸣。

      二人都是当今天下最顶级王者,一位深具长者风范,另一位则是年轻气盛;一位平和淡定中深藏城府,另一位愤怒暴躁下不掩饰狡诈。
      一场对决,一触即发。

      在虚无的空中,凝聚着双方士兵临死时的怨气,一般凡人感受不到,就连锦炽帝也毫无察觉,翟雄却看得清清楚楚。
      这气息,勾起他灵魂深处潜藏的暴戾,让他先是异常兴奋,后又觉得罪恶和歉疚。两者相依相长,一方有多强烈,另一方就有多凝重。

      方才锦炽帝的那一番,虽然激得翟雄羞恼,可也让他回忆起自己回宫后,被国师裹挟着有意无意造下的罪孽。
      又或许,他想起来这两天,被一个个从身边拖走,强取心尖血而殒命的美人儿们,那可怜无助的无辜神情。

      “啊……”
      翟雄被体内两种互搏的力量折磨着,终于忍受不住,仰天发出一声怒吼。
      奇怪的是,他的面部和身体,非但没有变得狰狞虬结,反而恢复了常人状态,双目清亮锐利,肌肉也没撑破铠甲。
      国师种在他体内的邪恶意志,终是被压制了回去。他想要以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的身份,作为一名新崛起的王者,来与眼前这位旧日霸主决出分晓。

      翟雄抬头,摇动长戟,催起座下战马,向锦炽帝猛冲过来。
      锦炽帝也举起长刀,策马迎战。
      双方你来我往,一战就是百余回合,却没有分出胜负。

      锦炽帝本来做好了应对翟雄疯癫的准备,然而和他交手乐许久,见其并无异常,心中有些疑惑。
      不过,打斗到现在,这位老霸主的心中也暗暗赞叹,这样一个年轻人,若不是怀疑其身上有邪术加持,观其一招一式的敏捷和爆发力,的确称得上出类拔萃,是相当优秀的武人,仿佛年轻时的自己。

      翟雄想不到,对面这位威风凛凛,始终保持睥睨神色的对手,居然还在这种你死我活的对阵中,对自己生出了惺惺相惜之心。
      若是知晓锦炽帝心中的想法,翟雄一定会明白过来,当初父皇给他取的名字中,为何会有一个“雄”字。那是希望他,能身怀一名英雄应有的胸襟和气度。

      然而,此时翟雄只有一个念头:打败眼前已然老去的王者,让锦炽帝承认自己的辉煌已落幕,是时候让位于一位无可置疑的新王者!

      飞来城所在的这片谷地积温极快,在日头炙烤下,变得更加炎热起来。
      那边攻城战快接近尾声,在千秋国将士充足的准备,还有用浸了朱砂水的利刃抗击下,巫灵国士兵大半已经摆脱了国师的法术,暴露出平民的战斗能力。比起千秋国的正规军,他们更惧怕战场上的伤痛和生死,溃散得也更快。
      国师在后方,想要竭力维持邪术,然而不仅不见效果,还因反噬受了内伤。

      两位王者之间的大战,却进行得正酣,这会儿又斗了好几百招。
      翟雄见久久不能取胜,又开始变得急躁起来。他甚至觉得,锦炽帝这位真正强者的光辉,并没因年龄而褪色。自己拼尽全力,或许也无力将其扯下神坛。
      不过,越这样想,翟雄越渴望取胜。只有取胜,才能满足他内心的骄傲。
      今天,翟雄下定决心,必需踩着对手的血肉之躯,一步登顶。他想让天下看看,谁的光芒更加耀眼!

      面对翟雄咄咄逼人的进攻,锦炽帝始终老练沉稳,没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甚至一直占据上风。
      看到翟雄出手时缓时急、拿捏不定的缺陷,锦炽帝还为他感到可惜,暗道其师门看来并非正道,在传授武功时只一味教他狠辣,有勇无谋、难成大器。

      这让锦炽帝脑中,突然浮现出自己宠爱的公主的影子。
      庆幸她所学的文韬武略,都出自正道,功力扎实稳健,假以时日,克制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成问题。千秋国的安危,也就不足为虑了。

      在攻城中受挫的国师,还是不甘心。见翟雄与对方国君斗得难解难分,觉得这是巫灵国取胜的最后机会。
      因此,尽管翟雄一再抗拒,国师还是不断施展法术,欲强行控制他,以邪力尽快杀死对手。
      然而,国师没想到,一向在自己的法术诱惑下,毫无招架之力的翟雄,关键时刻却一反常态,极力排斥抗拒。

      国师强压怒火,劝道:“陛下,机不可失,尽快接受施法,助你斩杀千秋国国君!”
      翟雄回道:“难道国师,就如此看轻我翟雄的战力?不依靠你的法术,我照样能取胜!”
      国师道:“陛下!老夫从没低估过你的战力,但交手至今,你也看到了,那老匹夫的武功和力量非比寻常。他又经验老到、狡诈多端,只以肉体凡胎之力与他对阵,你实无太大把握,只会贻误良机。”

      “哼!你终究还是说了实话,在你眼里,朕就是一个年轻武夫,不配做天下的强者!”翟雄大怒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陛下还这般任性。老夫若是低看了你,又何必苦心教你习武,还不惜抛弃山中清净进宫辅佐你?”国师道。

      言语至此,翟雄赌气,再也不搭理国师的喋喋不休,只全力出招。
      锦炽帝何等的精明,已瞧准方才翟雄一瞬间的走神儿,借机使出几个险招,长刀将翟雄身上的铠甲划出两道口子,伤及皮肉,鲜血飞溅。

      此时,凤兮和龙意二人立于城墙上,借着碉楼掩护,也在密切观察这场王者之间的交手。见父皇方才占了上风,凤兮的神色才略微放松了一些。
      龙意极为钦佩地说道:“陛下果真英武,对方那将领武功也不差,又年轻许多,却还是被压制!”
      凤兮一扬脸,说道:“龙意哥哥你忘了,师傅教我们的武道,与人搏斗不可逞匹夫之能,要有勇有谋才行。你看那黑衣人,招招紧逼,就是不知道节省力气,再打下去定吃大亏。”

      “公主说得是,陛下一定能取胜!不过,我看那岩壁下,敌方大营中有辆马车,车帘后藏着的两个东西,更加危险呢。”龙意指着远方说道。
      凤兮听说,也朝那边看了一会儿,点头道:“的确如此!那辆车里东西的气息,着实怪异。”

      这时,翟雄见自己受伤,心态又陡然生了变化。昨天被击伤后的愤恨和不甘,再次从胸中迸发。
      随着一声大喊,他手中长戟的挥动速度骤然加快,招式变幻也更复杂繁多。每一出手,必直指对手的最要害,在锦炽帝周围交织出一片肃杀虚影。
      锦炽帝敏感意识到,翟雄因为被自己打伤,已有疯狂前兆。他不敢轻敌,也打起一百分的精神,全力应战,虽说有惊无险,却不免受了些擦伤。
      “啊!”凤兮和龙意同时惊呼一声。凤兮的眼睫眨了眨,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父皇平时最疼她,第一次见他在战斗中受伤,她心里由不得一阵心疼。
      龙意没敢再说话,只拉起凤兮柔软细滑的小手,紧紧握在自己手心。

      乌老太师在城墙上,也看出了锦炽帝受伤。
      他本想亲自出城护驾,但一来对方仍有不少余兵,城下的战斗未结束,需要继续镇守;二来他知道陛下的秉性,与对方国君单挑,并不喜欢有人插手,以免被议论胜之不武。

      翟雄的一阵猛打猛杀,伤了锦炽帝,自己却也不好受。他身上又多了数道伤口,比之前更深。其中一道,还险些中了心脏。
      这让翟雄再难压抑好胜之心,还有暴躁情绪,也更不惜蛮力,招数愈发沉重激烈。
      这给了国师可乘之机,不知不觉中,邪术已侵入翟雄的心智。

      锦炽帝南征北战、戎马倥侗生涯中,沙场上经历过的强敌和艰险对战数不胜数,不过今天的对手着实更难缠。他一边全力迎战,一边也在琢磨破解之法。
      就在这时,忽见翟雄一阵仰天长啸,面部神情一下变得可怖,他的双眼几欲滴出血,身上的关节一阵噼啪乱响,肌肉也随之爆起,铠甲的甲片碎裂脱落、掉在地上。
      这番景象,正和乌老太师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锦炽帝看着翟雄的模样,见他简直像只突然从岩石后边蹿出来的猛兽,野性十足,因为被惊扰了好梦而狂暴不安,带着憎恨就要猛扑上来。
      “原来,世间真有此等邪术!”饶是锦炽帝如何见多识广,仍难免大受震撼,心神随之有些慌乱。
      就连他座下上过无数次沙场的战马,也受惊猛然跃起,差点将主人甩到地上。

      翟雄如愿看到对手的狼狈神态,发出一阵得意的刺耳笑声。这声音听上去,与他方才的说话声完全不同,好似来自另一个附着在他身上的怪物。
      他猛然从马上立起,举起沉重的长戟,以压顶之势,向锦炽帝狠砸下来。

      “啊!当心!”城墙上,凤兮和龙意同时失声喊了出来。乌老太师也吓出一身冷汗,立刻决定,出城保护陛下!
      与此同时,凤兮也一转头,出了碉楼。
      “公主!”龙意一边喊,一边紧紧跟了上去。

      锦炽帝见翟雄变身后,第一招就这样蛮横,心知不好,情急之下,慌忙横刀去挡。
      只听“咔嚓“一声响,锦炽帝的刀柄,被沉重的长戟砸断。长戟上的利刃,顺势划向他胸口,挠出道极深的伤口。
      翟雄收回长戟,锦炽帝的胸前,随之一阵鲜血喷涌,其身体晃了晃,差点跌下马。

      翟雄一招得逞,趁机接连出击,招招致命,锦炽帝身上又多了几道可怖的伤口。
      而锦炽帝,只能步步招架,身上的铠甲被鲜血浸透。最终,他胸口要害处,再次被长戟击中,从马上摔落。
      乌老太师已经骑马出了城门,正向这边赶来,见陛下坠马,吓得魂不附体。他眼睁睁地看着,翟雄单手持戟,向躺在地上的陛下胸口猛刺下去!
      “陛下!“乌老太师声音颤抖着,满是哀痛。

      “贼人住手!”说时迟、那时快,忽有一个异常冷厉的女子声音,从乌老太师身后传过去,一支箭簇同时飞出,鸣叫着疾速射向翟雄。
      箭头不偏不倚,正好射在翟雄持戟的那只手腕上,顺势穿透。

      “啊!”翟雄吃痛,一声惨叫,长戟脱手倒向一旁。那箭力道极为凶狠,已将他手腕射穿,钻心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眩晕,还未清醒过来,便见一团红影到了面前。
      紧接着,一个缀着红缨的尖利枪尖,刺入他胸口。

      翟雄胸前带着飞溅的鲜血,倒下马之前睁大难以置信的眼睛,透过漫天红艳艳的血花,借着一颗晴明终于看清,前来偷袭自己的人是名女子。
      这女子身形窈窕、面庞秀丽,即使在热血战场上,她的目光仍如笼着寒气的沉静秋水。
      她身上的红衣被风吹得漫卷,气息飒爽逼人。

      女子如此飘然出尘,翟雄觉得,她一定是从九天下凡的仙女,专为惩罚自己犯下的罪孽而来。
      陷入昏迷之前,翟雄心中还在想着:“她是谁?”

      凤兮一击得手,心中这才后怕,看着父皇躺在斜坡中,那副明黄头盔下散落下几率额发白头发。
      她心中悲痛莫名,将双手上的弓和枪一丢,便要下马去扶父皇。

      “公主当心!”此时从巫灵国大军后方那辆马车中,亦飞来一支箭矢。那箭遍体乌黑,缭绕着令人心神心悸的邪恶气息,尽管飞得极快,却不声不响如同夺命幽灵。
      凤兮听到喊声来自龙意,便一转头,也看见了那支偷袭的箭。然而箭已至眼前,她手中又无兵器可挡,眼看便要被射中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凤兮眼前猛地窜过来一个骑着马的青色身影,将她身体挡住。而那支冷箭也刺入青甲身影肋下。
      青甲身影发出一声闷哼,跌落马下。他冲过来的同时,已反手射出一支箭,直奔偷袭的马车而去。
      只刹那间,马车中人显然也中箭,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叫声。紧接着,马车中涌出一阵黑色烟气,在日光下一晒便挣扎着消散于无形。

      敌方将士国师丧命,从被操控中醒悟过来,又见翟雄战败落马,一拥上来抢走国君后便溃退而去。

      “父皇!”
      “龙意哥哥!”
      凤兮滚身下马,见地上一边是身负重伤、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父皇,一边是中了冷箭、牙关紧咬面色灰白的龙意哥哥,心中剧痛,一时不知要先去救谁。
      她将身伏在泥地上,竭力展开胳膊保住两边,一边哀声呼喊父皇和龙意,一边泪如泉涌。

      乌老将军先俯身扶起公主,又指挥亲卫们小心翼翼用担架抬起陛下和自己孙儿,送回城内。
      凤兮不再骑马,只跟在众人身后行走,只觉双足轻飘、脑中昏沉。她心里却怒恨交加,怒得是敌方如此伤害自己亲近之人,恨得是自己没有一开始便代父皇上阵,还连累了龙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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