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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局沦为阶下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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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嘀嗒......”
洞穴深处传来的水滴声清晰可闻。
温白意识回拢,她挪了挪手脚,镣铐与铁架摩擦,铿锵作响。
钻心入髓的剧痛随之而来。
温白艰难地转了转脖颈,见自己被五花大绑在带刺铁架上,手脚扎出了几个血窟窿,伤口血肉模糊一片,与襦裙轻纱粘黏
尝试用鼻腔呼吸,努力了几次,都没成功。凝固的血块挤占了原本用来输送空气的通道。
实在被憋得难受,她只得张开嘴艰难喘气,一股霉烂和阴湿的臭味未请自入,争先恐后灌进肺腑,差点熏得她刚穿书成功的那新鲜而年轻的灵魂麻溜滚去地府阎罗殿前三叩九拜。
是的,温白穿书了。
好消息是,她穿越的不是阴侧狠辣的女配,不是活不过三章的炮灰,不是茫茫人海中的路人甲,而是本文与她同名同姓的女主。
坏消息是,这本书是一本师徒虐恋修仙文,求而不得的BE美学作品。
本书与寻常师徒虐恋文走的是一个套路。
简要概括就是,一言不合,虐女主。
女配吃醋怎么办?抓女主来虐虐。
妖魔作乱怎么写?抓女主来虐虐。
剧情推不动怎么办?抓女主来虐虐
男主生情犯戒怎么办?抓女主来虐虐
对此,现代女青年温白举手,有话要说。
作者大大,这女主这么惨的吗?前三项都可以理解,美弱惨人设嘛,有市场,有人看,有卖点,利用人同理心么,女主越惨越能烘托氛围,为后文痴情绝恋做铺垫。
但为什么男主犯了情戒还要女主来背锅?
温白上辈子看到这段剧情的时候气得差点把新买的手机摔得提前英勇就义。
作者‘九路十八沟’也很无奈,她是这么回复的:
男主是一仙之下万仙之上的帝君,总不能让帝君被鞭打得几天下不来榻吧?不说人设上维持不了强大无畏的形象了,就是从实力上来说也是个悖论。
再者,怎能让强大到足够在魔界大杀四方的大神被区区天罚所伤呢?很掉价的好不好?很没面的好不好?
但没人伤,怎么卖惨呢,没人卖惨,怎么是虐恋呢?不虐恋,怎么能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呢?不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我怎么割......咳咳......我怎么涨粉呢?不涨粉,我怎么有动力写出更好的作品呢?
温白:.......
作者一遭诡辩之下,竟然还有几个粉头回帖支持
“支持作者大大!就喜欢看虐的!”
“万人血书求加更!!”
“有道理啊!【鼓掌】”
眼下,温白回想起来,心中不禁仰天咆哮:全特么是狗屁!!!
喜欢看虐的?求加更?还有道理?感情你们怎么不来?站着说话不腰疼,躺着叫嚣不累人是吧?
温白晚上看完结局后,满腹憋屈,一气之下,关机睡觉。被子一蒙头,便开始漫无边际的YY心路。
若她是本书的女主,什么儿女情长、钟情一人、高冷师尊,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做一个闻名仙界的强者独美不好吗?做一个不知忧愁的隐仙不好吗?做一个勾三搭四(?)的一方女君不好吗?
温白作为万千吐槽读者大军的其中一员,顺带在评论区留下自己愤世嫉俗的一笔。
正巧那日偏逢年岁更替,新上任的年神屁股顶着三把火,随机挑选一名幸运儿实现睡前所奇思。
温白眼睛一闭一睁,睡醒来后就发现这么稀里糊涂穿书成功了。
还是刚好穿到了原身被山妖抓走囚禁的桥段,连个挣扎爬坑的机会都不带给。
温白尝试各种姿势、各种角度:包括但不限于扭腕、扭腰、扭屁股、扭脖子,活生生把自己整成一条精神十足的泥鳅,也没能从镣铐下琢磨出半分自逃的可能性来。
不仅如此,照理说原身作为帝君仙徒,好歹也应是有些灵力在身上的,按照原身记忆里驱动灵力的法子,却只觉筋脉中干涩凝滞,铆足劲儿憋了半天,经过一顿折腾下,不仅神海中没催起来一星半点浪花,还将她全身上下数十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磨掉了痂。
温白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法术用不出来,平A也使不出,温白心里暗暗叫苦。
思及好不容易经过七□□九晚十的年末疯狂加班周,迎来个美美元旦,又熬夜看了不如狗吃屎的结局,正准备一觉睡到中午去和闺蜜约火锅。结果转眼醒来,火锅算是没影了,直接穿越到书中被迫接受一顿豪华酷刑套餐。
这心情,堪比突然被老板告知取消双休、降薪减酬!!!
要是能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就算非得要穿书,温白是绝对不会选择穿越到这本书中来的。
虽说拿着女主剧本的好处,是不用担心随时会领便当,就算碰见九死一生的危机桥段,自持有女主身份,多半剧情走到后面也是往那‘一生’走,而不是被往‘九死’拖。
但前提是,得忍住各种从天而降的妖魔鬼怪、跋扈情敌的凌虐折辱。
原身本来就是个童年凄惨的苦命主,属于给一点阳光就灿烂、给一点温暖就深陷的类型,因此剧情发展到后期,原身为男主遭受过包括但不限于被情敌构陷、筋脉尽断、真火焚身等等.....
这些放到温白身上,那简直想都不敢想。
上辈子五六岁时,调皮爬树,一个不当心从树上跌落,膝盖处掉擦掉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皮肉,殷红的血染脏掉最爱的一条蕾丝白裙,她歇斯底里嚎了足足半日。
眼下想来,那股子钻心疼痛仍旧记忆犹新,更别提什么断筋焚身之痛。
这哪里是来丰富人生体验的,这分明就是要了她的老命。
但偏偏作为虐文女主,即便她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一定会跨过万水千山来找她。
这就好比什么呢?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一觉醒来树了满世界的敌人,闯关难度值蹭蹭蹭往上直冒。
忽听见由近而远传来脚步声,伴随阵阵银铃有节奏的脆响,温白反应极快的闭上眼,脑袋耷拉下垂,充分发挥上辈子宿管半夜查寝的演技,将‘不动神色’演绎得惟妙惟肖。
“阿巧,你说这丫头是不是死了,都半日了一点动静没有。”男童问。
“都叫你下手不要这么重么,主人要是怪罪下来,可怎么办?到时候你自己快些认错,可别牵连上我。”女童答。
“什么叫别牵连上你?阿巧,她身上的伤可有你的一半。”
“你别血口喷妖,我施刑的时候她可还醒着,还口口声声叫着什么师尊......是你对她用过鞭刑之后她才不省人事的......”女童不满反驳。
温白悄悄抬起眼皮,见牢门外站着两个半人多高孩童模样的妖侍。
男妖一身金灿,项间还戴了个明晃晃的金锁。女妖一身银白,手腕处戴了个的坠有铃铛的臂钏,两只小妖均是粉头白面,圆肚赤足,垂髫孩童的模样。
“........我哪知道堂堂苍翎帝君的关门弟子竟是个纸糊的,一点扛不住打.......我看帝君也不怎那样嘛,哪有厉害的师傅会教出个窝囊徒弟的道理?天上那群‘伪君子’最是喜欢装腔作势了,他定也......”
“嘘”阿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神秘兮兮的左顾右盼一阵,这才接道:“小心主人的‘耳朵’听见,要罚你的。”
男童吐了吐舌。
阿巧埋怨:“你那哪里是一点,分明就是要把她往死里打的架势.......阿杰,那可是赤骨鞭,五十鞭下去能叫百年修为的大妖丧命。她先前已经身受重伤,还被你使足劲抽下二十鞭,鞭刺穿了一身血窟窿,这才昏迷过去,你下手也太没轻没重了。”
“谁让那狗屁苍翎.......”阿杰瞥眼女童不善的眼神,咽了咽口水:“谁让那苍翎帝君迟迟未到,从村庄到山里也就这点脚程,怕是玄龟用爬的这会也该爬到了。”
“唔......可能是我们放下村庄的妖兽太多了些?”
“呸。数量再多也是些杂碎,他若真有传闻中的能耐,不过是一挥袖子的事儿。”男童转头啐了一口。
“莫非......其实这女子并不如主人所料,被苍翎帝君那么看重?”女童迟疑道。
说到这,两妖视线齐刷刷的朝‘昏死’的温白身上射去,当事人温白不由身心一颤。
可惜,真被她说中了。
原身这个所谓的关门弟子,在她对之抱有满腔眷恋的苍翎帝君心里,确实没有那么重要。再准确点说,所有一切人事物,在她师尊眼里、心里,都比不上‘苍生’二字。
三界闻名的苍翎帝君,一挥名剑“慎行”将千万魔军斩杀马下,未费仙界一兵一卒,仅以一己之力将蠢蠢欲动的魔军生生逼退回幽冥,从此一战成名,为人神所慕,为妖魔所惮,成为九霄天庭上最有战力和威慑的存在。
苍翎此人,一身永远洁不染尘、似雪如霜,琼琼白衣下裹得是一副桀骜风骨,而那副风骨架子里,跳动着颗蓬勃赤忱的‘苍生’心。
于‘苍生’而言,温白从头至尾永远是他的第二选择。
即便她因他饱受欺辱、源他备遭排挤、为他仙骨具陨,都比不得他一腔‘兼济天下’的心念。纵然她最后身死,换来的也仅只是十年之哀,和一个偶然思念‘故人’的帝君。
温白看完结局后不禁悲伤地想,或许苍翎从未真正爱过温白。
有谁能眼睁睁看自己心爱之人身陷囹圄?
有谁能放任所爱之人重伤而不顾,毫不犹豫抽身离去?
即便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在
但真正的爱意,是不讲理由的。
依是毫无道理。
若爱她,就应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人。
在那为原身默哀的温白冷不伶仃被一桶阴冷泉水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浑身不禁打了个激灵。
方还在牢门外说话的两只小妖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牢门,来到温白面前。
“阿巧,你说的法子果然有用。”阿杰将铁桶放下,对自己同伴赞扬一道,转头对温白换上一副凶恶的嘴脸,龇牙道:“这阴泉冰冷刺骨,可比不得寻常冷泉,正好让你清醒清醒。”
“咳咳.....”温白本想装昏,这下子算是装不下去了,寒气顺着满身血口直直往骨髓里钻,仿佛在骨缝间冻上了一层冰渣,她剧烈咳嗽起来。
咳过一阵,好容易平复,她被寒得瑟瑟发抖,单薄的身子经过刺骨阴泉一浇,顿失知觉,反盖住了伤处间断传来的剧痛。
她身子因恶寒不住颤抖,脸上却毫无惧色,一双瞳孔黑的发亮,直勾勾的瞪着面前的小妖。
但这股凛凛架势背后,倒不是有被逼急下即将爆种之类的金手指加持。
而是换做任何一只社畜,连轴加班七日,还没能享受一天假期,都必然会带有的一股子幽怨!
张扬跋扈的男童被这双眼睛盯得心下生出几分胆怯,不禁后退半步。
但他转念一想,人被捆仙索捆着,地牢里防守严密,没可能出差池,遂复狂妄,换回方才那欠打的嘴脸:“你这女人,莫不是苦头没吃够么?”说罢,一手握起一旁尚凝有血迹的鞭子做势要打。
阿巧立马将他已扬起至半空的手按住,低声斥道“你疯了?要是人真死了,还有你我的好果子吃么?且不说主人怪不怪罪,到时候苍翎若真来,能放过我们么?莫非你嫌活腻了不成?”
阿杰一巴掌甩开‘阿巧’的手,嘴硬道:“哼,我看他倒是真未必宝贝这徒弟。否则,他如何能让她遭受如此久的酷刑折磨?亏我们还早早将地方告诉他了。巴巴站在风口等那么久,结果呢......吹得我脸皮都干了!我这脸皮可是新鲜刚寻的!”
虽口口声声抱怨,但阿杰手中的长鞭最终没落下,而是被他恹恹扔回到桌上,鞭刺与木头撞击出清脆的声响。
“要不我们再出去看看?”阿巧提议。
“那不然能怎么样.......杀又杀不得。呔,真晦气。”男童愤愤睨了眼温白。
两人准备落锁出去,男童似乎又想起什么,半是警告半是威胁,回身恶狠狠道:“我劝你别想动什么歪心思,乖乖等着你心心念念的师尊来救你出去。这个地牢防守严密得连只耗子都进出不来。”
“若你不老实,到时候可别怪我.....”男童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话音未落,牢中传来一阵窸窣声,三个人六道视线齐刷刷向角落移去。
只见干枯的草垛旁有团黑糊粘稠的动物内脏,一只肥头大耳的灰耗子正旁若无人地捧着块碎肉大快朵颐,后爪时不时刨两下地砖。
男童:.......
阿巧:.......
温白:.......
阿杰唯余的一丝装模作样的威严竟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野鼠败光,抬手正准对屁股硕大的肥耗子发作,腕处却被阿巧按下:“别耽误事。”
“你.....你给老子等着!等收拾完苍翎,有你好看的!”男童只得把气撒在温白上,指着她眉心,气急败坏骂了几句。
温白额头不断沁出的冷汗和寒水混杂一起,沿着鬓角缓缓滑落,滴在斑驳的石砖上,很快暗沉下去,消失不见,那寒水不知溶了多少污秽,黏哒哒得令她十分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铁锁重重的落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眼下这情景,光靠自己逃出生天的可能性根本为零。
做出这个显而易见的判断后,温白轻阖双眼,开始打起盹来。
既然没法,索性躺平。
躺平好,躺平省气力。
阿巧刚把钥匙收好,与同伴一道准备再去信中告知的地点看看,转身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法力迎面逼近,登时向阿杰使了个眼色。
两只妖即刻成戒备姿态,阿巧白胖的身躯生出灰黑色的毛发,俯低半身对前方龇牙低吠。
阿杰也显出妖身,一对细长的耳朵冒出头顶,身上显现形似花豹的黑斑,尾巴骨长出一条半米长尾。
竟是两只花纹相异的山猫。
来了。
狭隘的通道内浮起薄雾,两侧的壁砖渐渐攀上了层冻人寒霜。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先前两位收藏的宝,万分抱歉!合掌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