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鹤牧歌 [gb]》江欲一

49、第四十八章

　　临近期末，大学的最后几节课，心肠软的老师们都会给班上同学圈画重点，但这重点范围...
　　封鹤“砰”一下把书合上，拿食指和拇指捏起了书，她看了眼身边的陈京杭，大写的无语写在脸上，“这，整本书都给画上了这是？”
　　陈京杭没忍住乐，她指着讲台上激情愤慨滔滔不绝的结构力学的老叶，拿书挡住脸，捏了捏鼻子，模仿着台上老叶的语气，压低嗓子道：“他刚才还说，‘同学们啊，这次重点可不多呐，我暂且放你们一条生路。’”
　　“得。”封鹤噗嗤一笑，指腹直接扫过了整本书，手机屏幕亮起，她看了眼上面的时间，叹了一口气，“都六月一号了。”
　　讲台上的人依旧滔滔不绝，唾沫横飞，但讲起来，这也是重点，那也是，“分AB卷的啊，A卷是我出的，但最后抽到哪张给你们答就不一定了啊。”
　　结果就是班上同学手都累抽抽了，台上的人依旧在继续。
　　“是啊...”陈京杭把头放低，想起刚刚封鹤的话，“哎，今天是儿童节。”
　　封鹤单手托着下巴，鞋底在教室地面上蹭了蹭，淡定道：“儿童节和咱们有...”
　　但话说一半，她似乎忽然想到什么，“哎？六一。”
　　“怎么，要带你们家童养夫，去过节啊？”一提到这些，陈京杭同学立马不困了，她眼睛瞪得巨大，仔细看，里面还忽闪忽闪着八卦的光。
　　封鹤一口雀巢差点没喷出来，她猛咳嗽了几声，满脸惊悚，跟见了鬼似的，“你你你，这个坎就过不去了是吧？”这招对陈京杭不好使，她属于那种你越发狂她玩得越兴奋那一卦的，于是封鹤直接抡起拳头，开始威逼利诱，“我再乱说，我打你了。”
　　“哎。”对方悠哉悠哉地比划了个“停战”的手势，瞬间握住封鹤的手，含情脉脉道：“鹤姐，这可是您亲口承认过的哦——”
　　封鹤大脑瞬间宕机，脑中即刻闪过一阵回忆。
　　“童养夫。”
　　确实是她亲口说的。算了，童养夫就童养夫吧，无论怎么说也是她占人家的便宜，总怪不到他的头上。
　　封鹤攥成拳的手缓缓放下，她拿起手机，打开和某人的对话框，顺着一条条记录看过，最近半个月两人就没见过，联系的话，她不开口，那人也没主动。
　　回答的话，也就那样，不亲不疏，所以她也不知道俩人算是个什么关系。如果余一桉同学现在来问的话，别说是当时的肖牧野，就是现在的封鹤也没法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
　　这么难的事情，她真弄不明白。
　　“谁找他啊，不就个儿童节吗。”封鹤翻了个白眼，将手机直接丢进卫裤口袋。
　　话没落下三十秒。
　　她翻了几页书，又着实心不在焉。眼前却不知怎么闪过两人在游乐园，自己因为好胜心强把对方扛起来转了好几圈的这事儿，封鹤再次掏出手机，指尖轻点下一行字，发送。
　　成功。
　　对方正在输入中...
　　好家伙，合着他正好也在看手机。
　　封鹤深呼一口气，刚想骂对方两句，那边消息直接发过来了，“在学校呢。”
　　在学校...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心虚，手抖了抖，瞬间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然后碰了碰身边人的胳膊，试探性问道：“哎，你说，一个人对你的态度有些...奇怪，是怎么回事？”
　　“啊？”陈京杭一脸惊恐，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我我没做梦吧？”
　　“...”
　　封鹤唇角勾起一抹笑，然后抬起手，重重地拧了下对方的手臂。
　　不愧是封鹤，能动脑的事绝不动手，能动手的事...那是最好不过。陈京杭五官疼得都扭在一起，她跺了下脚，把书翻得哗啦哗啦响， “哎你这人！”
　　她愤恨地盯着封鹤，心不甘情不愿道：“哦，你好好想一想，你是不是惹他了？”
　　总算来一句有用的，某人试图把记忆全部抽出来然后瞧一瞧，但还没等回忆完，陈京杭就直接给她打断了，“或者是他最近心情不太好。”
　　哦，那肯定不是自己的锅。封鹤点了点头，没错了，绝对是那人最近心情不好。不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对，从赵鹊炎出院开始的。
　　那天，肖牧野正好坐车离开东阳，自己有事，所以没送上他的站。不过赵鹊炎倒是她亲自接的，接到之后自己还一路护送他回了男寝。这感情，虽然比不上当年刘关张三兄弟桃园三结义，但无论怎么说，封鹤都已经够意思得没边儿了。
　　她单手拖着下巴，试图回忆起那次和赵鹊炎一起走在校园里的场景。
　　不对不对，赵鹊炎当时话也少得厉害。
　　我靠，不是吧。封鹤脑中瞬间蹦出一个念头，这俩人吵架了？对，是这样。就算是再好的兄弟，吵架之后也得别扭个几天。好了，这下她已经完全明白，不需要咨询了，陈京杭这个情感大师也就凑合事儿吧。
　　封鹤盯着手机屏幕，就在上午10点下课铃声响起的瞬间，她猛地抓起书包，冲身边人说了句，“回见，回见啊，我得先走了。”
　　“...”陈京杭抬起手，顿时呆若木鸡。分析着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不然，封鹤嘴角那抹了然一切的笑，是什么情况。
　　相比于十二点的中午下课铃，十点的显然不能把学生的动力勾起来，走在路上的大多散漫，像封鹤同学这样平时吊儿郎当，但这下跟打了鸡血般的人，确实少见。
　　封鹤走出教室第一件事儿就拨通了那小孩儿的电话。
　　在第五个“嘟嘟”声后，那头接了，“喂。”
　　声音极小，那头的信号也一般，时不时还传来一阵桌椅板凳挪动的嘈杂声音，讲话声断断续续传来：“双曲线的右焦点和右顶点...M的坐标...求中点坐标后带入方程求解...”
　　“你，在上课？”封鹤边说着边看了眼手机屏幕，没错，十点，照理来讲，也应在下课十分钟那间歇。
　　“数学老师，拖堂了。”肖牧野把手机放下，不疾不徐地推开后门。
　　在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早已见怪不怪，权当没看见，但坐在肖牧野后听课的某人眼皮却抬了抬，好奇地向门外张望。
　　走廊尽头，肖牧野推开窗户，深呼吸，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终于，他抬起手，轻声问道：“...找我有事？”
　　窗子被一阵风猝不及防地吹开。
　　常年失修，空气中泛着丝丝铁锈味儿，不仅是肖牧野的鼻腔，连肺里也跟着吸进一股那味道。他抬起手，点了点暗掉的屏幕，指腹覆在“封鹤”两个字上轻轻摩擦着，神色顿住。
　　封鹤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也没什么事儿啊，就是，今天儿童节。”
　　肖牧野手一抖，熟悉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本应该机械冰冷，却因为那人语调里的倦怠而增了几分别的意味，他眼皮轻抬，不禁深吸了口气，“儿童节，快乐。”
　　这个呆子。
　　“啧。”封鹤咧开一抹笑，和那边开着玩笑，“肖牧野，我说，你是小朋友——”
　　停顿几秒，她又问：“要不要过节？”
　　肖牧野被她这么一句弄得心脏彻底乱了，他眼尾轻颤，试探性地开口，“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个？”
　　“那不然呢。”封鹤停住脚步，手顺势搭在栏杆上，寻了个没人的地方，从口袋里摸出盒烟，“正好周五，我下午回淮滨。”
　　“你...”肖牧野听见她那头隐隐约约的打火机声响，“少抽点。”
　　某人点烟的动作一顿，指尖轻颤，她努努嘴，最后还是给点了，“嘿，就一根呗。”本是正常再不过的一句话，但从封鹤口中说出之后，那其中的商量意味更浓了。
　　肖牧野点点头，似乎已经能想象到封鹤说那话时的神情，他目光略过窗外的柳树，抬起手，对着空气莫名答了句，“好啊。”
　　“这就对...”封鹤话刚说一半，对方就将她打断了。
　　他说，“好…过节，我等你。”肖牧野的声音极轻，散在风中，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所以就更不确定电话那头到底听没听见。
　　大概过了很久。
　　封鹤叼着烟，抬手抓住眼前的柳絮，笑了，“嗯。”
　　走廊里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来来往往，没人注意到走廊尽头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的少年。这人穿着最普通的校服，扣子系得一丝不苟，鞋子早已被他清洗得泛白，他眼眸低垂，睫毛长而密，明明应是在人堆里无论怎么瞧着都扎眼的长相。
　　但大概真的因为就像大家所说的，他无父无母，连身世难以启齿，性格古怪，就跟个无底黑洞似的，瞧着，瘆人。
　　“真巧啊。”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肖牧野眼皮动了动，出口的话却丝毫不留情面，“你刚才就在偷听了，不巧。”
　　这下真给周围看热闹的学生吓着了。
　　“这...这不是王燚吗？”
　　“他俩又要打架了？不是吧。”
　　“你们不知道吗，俩人好像和以前关系不一样了，你看看，哪有见面就掐了？”
　　“是王燚一直掐着肖牧野不放吧...”
　　王燚无奈地打量了一圈周围，这一下，瞬间把刚刚还在八卦的那一群人吓着了，纷纷推搡着惊慌散开。
　　肖牧野没打算搭理他，放下手机，准备与身边人擦肩而过。
　　王燚见这人又要走，一个没忍住，直接放了大招，“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某人的脚步忽然顿住。
　　看起来，那模样甚至带着些温怒。
　　王燚嘴角勾起一抹计谋得逞的笑，他耸了耸肩，侧头瞧着面前的人，目色闪过狡黠，“被我猜中了？”
　　气氛一瞬间凝滞住。
　　肖牧野斜了斜眼，“...”
　　明明是盛夏时节，不知怎么的王燚却感觉到这周遭泛着一股冷意。这些年，他爸在自己耳边曾经说过无数次，“识相的话，就跟肖牧野学学”。
　　王燚虽然对这人恨着，但又不得不时时观察他，靠着两人小时候那点儿交情和自己对他的了解。所以肖牧野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或是像现在这样酸不溜丢的恼怒中掺杂着丝丝无可奈何，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王燚大跨步直接来到这人对面，双手环抱胸前，盯着他渐渐暗沉的目色，忍不住摇了摇头，“你这个样子，真没姑娘会喜欢的。”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肖牧野拳头紧攥，差点就要往对方脑袋上抡，就在抬起的瞬间，对方却又挣扎道：“哎哎哎！你停，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你给我听着，有没有一句话，叫‘撒娇女人最好命’，对吧？”顿了顿，王燚边整理衣角边护住脸，一本正经道：“虽然咱不是女人…但你多笑笑，阳光，灿烂，然后，适时的撒娇…撒娇懂不？”
　　王燚已经做好对方随时给自己一拳的准备，结果他一抬头，只瞧见肖牧野神色暗了暗。那人低着头，眼皮微动，轻声开口道：“王燚，你知不知道，有种感觉叫负罪感。”
　　“就是你感觉自己，做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