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私语时》南来无渡

69、问尘卷· 13

　　云夷一觉醒来，脑中的系统又开始作妖了。

　　【你看看，魔尊多好，诶嘿，这好感度很高的。】
　　是系统欢快的提示音。

　　果断关它小黑屋。

　　昏暗的魔宫，两边空荡荡的，走廊处有落地灯。
　　红色的火光照在脸上，暖暖的。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冷风从背后穿过，颊边发丝被带到嘴角。
　　回头的那一刻，云夷似乎看见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怎么了吗？殿下？”
　　白染疑惑问道。

　　云夷也疑惑了，她看错了？
　　看着白染这一脸茫然的样子，就好像她突然回头，这不着调的还险些踩到自己的脚。

　　“没事。 ”
　　按下心底的疑问，云夷扭头，在空旷的魔宫中，每走一步，脚步回声便会隔个几秒落回耳中。

　　“哒、哒、哒……”
　　很轻，很有规律，单独回响着。

　　红色的火光落地成影，融入地砖的黑色。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这是影子。
　　那不甚明显的影子被不断地拉长，揉搓，其耳边浮响的脚步声也随着脚步影子的起伏而起伏。

　　心脏跳动着。
　　“砰砰，砰砰，砰砰砰……”

　　云夷忽地放轻了呼吸声。

　　这个角度……
　　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白染？”
　　某一瞬间，云夷屏住了呼吸，耳边只剩擂鼓般的心跳声。

　　回声响起——

　　“白白白染染染……”
　　轻微的多重音效下，那层薄博的冷汗黏在手心，瞬间黏腻冷湿。

　　“殿下？”
　　诡异的一声空响冷不丁地出现在耳边。

　　是熟悉的声音，可一切都突然诡异了起来。

　　话说……白染有这么高吗？

　　几乎是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腿比脑子还快。
　　提着裙子跑的那一瞬间，耳边脚步的回声急促了起来。

　　大脑紧绷的同时，心下不自觉地默数了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不对劲！
　　这脚步声没有照上！

　　在长廊中跑着，边上的火光打在地上，连路都扭曲狰狞。
　　窸窸窣窣的声音愈演愈烈，脚下每跑一步都虚浮。

　　像是踩不到实地，胃中翻涌着，冲上喉头的呕吐感，脑中的眩晕感，像是被绞碎混在一块儿，连呼吸都难受。

　　脚下的步子慢了，歪歪扭扭地在黑色长廊走着，没有一点光。
　　那方被梳理好的头发乱了半边，另一边更是直接散开。

　　发丝挡住半边脸，就连落地灯散发的红光，也像窥视的眼睛……

　　云夷现在的脑子很乱，走了几步后停下了，缓缓蹲下，整张脸埋在双臂中。
　　难受，想吐。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吱呀”一声，一旁的门开了。

　　门缝中漏出一束红光，越来越大，像是要把人吞噬。
　　耳边的窸窣声不停，云夷处于角落，扩大的红光没有照在她身上。
　　她在黑暗中，洁白的裙角拖在地上，与那束红光仅一线之隔。

　　“圣女殿下？”
　　面前的人欠身，离她有两三步。

　　从臂弯中露出一只眼睛，云夷看到了三两人影，这人影缓缓重合，最后呈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白……离？”

　　“殿下是不舒服吗？”

　　这声落下时，耳边乱嗡嗡的声音如潮水褪去，胃里的恶心也恍然不存。
　　一切都好像是她的幻觉。

　　乱掉的发丝被小心梳理着，指尖没入发中，与头皮相触，轻柔地，熟练地。
　　“若殿下在这里不开心，白离带您回听竹院。”

　　一头青丝被打理好，云夷忽地抓住了白离的手。
　　温暖的，真实的，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浮现了一丝担忧。

　　白离一愣，女子的手是冰凉的，湿腻的，她看着自己，抿了抿嘴，像是想说什么。
　　“殿下是被谁欺负了吗？白染这个不靠谱的，我这就去说她。”

　　眼见白离要离开，云夷再次抓住了他的衣袖，像是这样就能获得点安全感。
　　“别走。”

　　白离缓缓转身，看着这蹲在角落的女子。
　　素来善于伪装的她，这一次竟漏了怯。
　　眸光闪着，欲言又止。

　　“白离，我……可以相信你吗？”

　　面前的少年缓缓蹲下，一只膝盖撑着地面，以仰视的角度看着她的眼睛。
　　少年一字一顿道。
　　“殿下，无论如何，白离永远是您的后盾。”

　　云夷眨了一下眼睛，眼眶热热的。

　　“殿下大可做自己喜欢的事，若是白离护不住您，还有尊上。”
　　白离这样说。

　　待其起身后，云夷忽地瞪大了眼睛。
　　记忆中，这还是白离第一次做这么失礼的事。

　　当然，这确实是白离第一次做这种事。

　　手掌轻轻放在女子头上，轻轻揉了一下，那刚打理好的青丝又乱了少许。
　　白离自己也笑了。

　　极浅的一抹笑。

　　印象中，白离是一个极为守规矩的人，当然，对白染除外。
　　“殿下，相信尊上。”

　　突然，很安心的。
　　少年任由自己牵着他的衣袖。

　　“……”

　　缓缓走进门内，宛如误入了某恐怖血腥宴会。
　　烛光照在脸上，半面光影让云夷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魔尊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云夷的这幅壳子很美，白染白离为此付出了不少心血，还三番五次去叨扰尊上。

　　缓缓松开手中半截衣袖，云夷看了眼宴会布景。
　　白染在其中一席坐着，见她过来，招了招手。

　　与上次的坐席不同，这次云夷同白离白染他们一起。
　　上下打量白染，确定面前的少女没事后，云夷心里松了一口气。

　　白染：“？”她脸上有什么吗？

　　“来来来，殿下尝尝这个。”

　　白染不知夹了个什么肉片，在面前桌上那一口锅中放置片刻，随即沾了旁边小碗中的黑红酱料。

　　桌上那口锅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这味道确实呛人……
　　不过……

　　白染说的“重口味”就是这个？
　　类似于现代的火锅。

　　鼻尖气息辛辣，桌上有酒。暗红色的，置于琉璃杯盏中，看着格外诱人。

　　这真不是红酒配火锅？

　　云夷尝了尝碗中的不明肉片，看起来不是很熟，加上那黑红的酱料……看起来挺阴间的。
　　不过吃起来可……
　　很辣！

　　白离见状，在琉璃盏中倒了些水。

　　云夷拿过琉璃盏仰头喝下。
　　也不知道白离倒的是什么水，冰冰凉凉的，压下了舌尖的辛辣，还有半麻的嘴唇。
　　这液体滑过食管，落进肚里，一直都是冰冰凉凉的。

　　“……”

　　似乎知道为什么连着白离也跟着白染一起胡闹了。
　　这是胡闹的事吗？
　　不，这是在救她狗命。

　　按照这种程度，云夷觉得这顿饭她是吃不下去了。
　　她决定看着别人吃，比如说……白染。

　　白染是吃得不亦乐乎。
　　但在接收到她家圣女的目光后：“？”她真的已经很文雅了。

　　而那黑发红眸的青年手持骨扇，明明是魔族，吃饭的姿态竟然还比白染优雅……

　　再次感受到目光的白染：“？”她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做错也不改。

　　白染该吃吃，该喝喝，反正她是开心了。

　　其他桌有前来敬酒的，那酒……白离小声嘱咐她不要喝。
　　会醉酒。

　　在吃吃喝喝上，白染是绝对不会落于下风的。
　　敬酒？她挡。
　　她三倍喝回去！

　　“圣女殿下，是不合胃口吗？”
　　上首的魔尊看着云夷，嘴边勾出一抹笑容。

　　【叮咚——魔尊好感度75，请再接再厉！】
　　脑中系统在放烟花，炸得她差点没听清人家在说什么。

　　云夷骂脑中的系统时还不忘维持面上和平。
　　“其实，有清汤的更好，我吃不了太辣的。”

　　真的，她在现代时也是可以吃辣的，但魔族的辣……跟生吃朝天椒有什么区别？
　　这个种族真狠！

　　本以为这个世界的人听不懂自己说的“清汤”是什么，但——
　　“不如圣女殿下来本尊这桌吃？本尊这桌不辣。”

　　云夷似乎又看到那该死的好感度往上窜了。
　　这世界就不能少一个恋爱脑？

　　她一直以为系统是在忽悠她，毕竟，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喜欢另一个人。
　　太多的“见色起意”被美化为“一见钟情”。

　　“多谢，不必。”

　　云夷垂眸的同时，魔尊收到了两道威胁的目光。
　　他只笑笑。

　　见跟自己过来的两个都这样，她也开摆了。
　　毕竟白染白离两个在人族也是有地位的，他们都不慌自己慌什么？
　　更何况……她在这个世界就是一个过客。

　　放松坐着，腰部收了力，弯腰驼背耷拉肩，低头掀眼皮扣手。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魔尊很清楚云夷现在是处于一种摆烂的状态。

　　“既然圣女殿下对饭菜不感兴趣，不如赏舞？”

　　随着那骨扇“唰”地一下展开，有妖男魔女款款进场，穿着暴露，红纱之下是若影若现的肌肤。
　　有魔音入耳，舞乐惑人，香雾扑鼻，迷人心神。

　　脸盲的云夷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扣手了，就像是上课时老师讲天书一样，毫不感兴趣；白染显然更对吃的感兴趣，而白离……把半桌菜收拾到白染那边后自己开始沏茶。

　　都什么垃圾？这都敢上桌？
　　沏壶茶给他家圣女暖暖身子。

　　吃得不亦乐乎的白离：“……”她听得到。
　　双生子心里想什么对方都会知道，甚至不用眼神示意。

　　魔尊看着这三个人：“……”
　　真是费尽心机给瞎子看。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白离：都什么垃圾？这都敢上桌？
听岔了了的白染惊恐瞪眼：我不仅敢上桌，我还敢扫桌，我都吃光光。
之后吃饭，桌边立牌：白染与猫不得上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