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私语时》南来无渡

19、山鬼卷· 13

　　在场的四人面面相觑，相互看看，又把目光移开。

　　“白夫人，山鬼大人应该还留有后手吧？”
　　小嫁娘拍了拍脸，让自己冷静一下。
　　又把事情搞砸了。

　　白夫人，也就是那白衣少女，只瞥了小嫁娘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不知道啊，我才过来。”

　　此处寒凉，幽红火焰飘荡着，映照着众人的眉眼，除了阴间氛围拉足了之外……一点紧张的气氛也没有。
　　小嫁娘抬了衣袖掩面，嫁衣暗红沉重，那双空洞的眼睛无神，直直“盯”着暮杳看时，暮杳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不怀好意。

　　“杳杳呢？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这声“杳杳”冷不丁地钻入耳中，暮杳便觉此处温度又下降了几个度。
　　宋雨涵直接抖如糠筛。

　　“我有意见。”
　　终于，宋雨涵还是举起了手，掷地有声道。

　　目光聚集在她身上，顿时感觉更冷了，把手揣进衣袖，宋雨涵像只发抖的鹌鹑，整一小只挨着暮杳发抖。
　　“说话归说话，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聊，这里真的很冷啊。”

　　“……”

　　白夫人掩唇轻笑，忽地拉了宋雨涵的手。
　　清水芙蓉，清涟天然。

　　宋雨涵眨了眨眼睛，总觉得白夫人变高了很多，看起来成熟稳重。

　　“是我们疏忽了，客人到此，不若小坐片刻。”
　　眨眼间，景致乍换，外头的天是晴的，没了那股凉气，宋雨涵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姐妹，白夫人好像变高了。”
　　宋雨涵自以为很小声地开口，却不想被小嫁娘听进了耳中。

　　小嫁娘“啧”了一声，随即迈着大步走向庭院的四方小桌，一脚踢开矮椅坐了上去，那二郎腿敲得老高了。
　　脚上绣鞋的明珠在阳光下泛着光，她抱胸冷哼道：“什么长高了，就那老妖婆会装是吧？”

　　眼神一如既往地空洞，可脸上的不满确实不言而喻。
　　宋雨涵和暮杳也落座，两人不约而同看了眼彼此，最后选择闭上嘴不说话。

　　白夫人寻了茶叶为众人沏茶，余光瞥向坐无规矩的小嫁娘，也只笑笑，
　　抬了眸，眸光如一翦秋水，泛着粼粼波光。
　　轻声道：“你我年龄相差无几，也不必如此较真。”

　　不明所以的两人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随即捧着茶杯小声道谢。
　　暮杳心想：这两个看起来像是泽的烂桃花啊。

　　“自信点，把‘看起来像’去掉。”
　　白夫人朝暮杳笑了笑。

　　甫一听这声，口中的茶险些喷了出来，暮杳缓缓咽下，心有疑惑：她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宋雨涵捧了茶杯小口抿着，抬着眼看这两人，姐妹刚才没说话吧？

　　这一疑惑下一刻就被解开了。
　　只见小嫁娘脸色一变，随即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这一小土豆跳了起来，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向白夫人，语气讥诮：“做什么？！你怎么能读人家的心呢？！”

　　白夫人偏了偏头，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嘴角噙着的笑淡了下去，唇角下弯的弧度恰到好处。
　　她那双如秋水般的眸子半垂着，看向地面，向后退了两步，随即缩在了暮杳身后。
　　“杳姑娘，她好凶……刚才我……是我失礼了，你不会怪我的吧？”

　　宋雨涵默默挪了挪屁股，这茶香有点顶不住。
　　白莲花化身，这波白夫人……高啊。

　　暮杳……不敢动不敢动，所以，她也是你俩play的一环？
　　今天这茶有点浓。

　　看着这两位你来我往，宋雨涵差点又磕上，暴躁萝莉小嫁娘和温柔绿茶白夫人……绿茶和白莲花不是一个品种吧？白夫人是怎么做到两者兼具的。

　　饮茶罢，本以为该说些正事了，谁知道这两个依旧是一脸茫然。

　　“这么跟你说吧，这事我们办不来啊。”
　　小嫁娘变了个有椅背的椅子，随即二郎腿就翘到了桌上，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则百无聊赖地绕着耳边一缕长发。

　　“我们用溯源珠查了一下，山鬼大人搞错了，也许祂原本是找留音珠或是留忆珠之类的道具，没想到拿了个溯源珠……这溯源珠本就是溯源用的，你们也看到了，小嫁娘的记忆。”
　　白夫人柔声解释，紧跟其后的是小嫁娘的声音。

　　“意思是，山鬼大人还真成功用溯源珠承载了某些东西，但之后……溯源珠炸了。”

　　两人：“……”好诡异，你们口中的山鬼大人好像做了件大事。

　　白夫人心领神会，轻声开口：“溯源珠一次只能接受一种气息，从而溯源寻忆……但第一次开启显示的是小嫁娘的记忆……有可能里面的东西已经损坏了。”

　　“为什么会有小嫁娘的气息？”
　　暮杳问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小嫁娘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一脸慵懒地又瘫了回去，活像是没有骨头般，她懒懒道：“昂？我抢的，你要吗？那边仓库都是。”
　　她轻轻抬了抬手，那边仓库的门被甩飞出去很远，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滚了出来。
　　物种齐全，各式各样……很大概率是灵器法宝之类的，还有些不知名的，闪着各色光的矿石。
　　“……”

　　暮杳：她不信这小土豆没去抢劫。
　　宋雨涵：第一次觉得，她笔下的世界好陌生，小土豆？这分明是小地雷啊！

　　“其实……我觉得山鬼大人也许没给你留什么话……嗯……怎么说？山鬼大人其实……”小嫁娘突然坐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脑袋，继续道：“脑子不太好使。”

　　虽然……但是……真的有点道理啊。
　　暮杳默默把反驳的话咽回肚里。

　　宋雨涵不敢……不苟同。
　　溯源珠是怎么用的她也知道点，这东西按理来说不会炸吧？而且原理……所以笨蛋美人是怎么做到把东西弄坏还能继续安然无恙地用几次才炸的？

　　“是啊，山鬼大人不长记性，总是乱捡奇怪的东西回来。”
　　白夫人抬手将鬓边的头发撩到耳后。

　　“比如？”
　　宋雨涵突然想吃瓜了。

　　“有段时间南海的鲛人来荒山跟那群修士谈事情，有鲛人受伤被捡回来了，随即便一直缠着山鬼大人……说什么过段时间来提亲。”
　　白夫人像是很烦恼的样子。

　　小嫁娘很煞风景地补完后半段故事：“然后我找了只叉，火也生好了，鱼也逮住了，都架上去烤了，山鬼大人竟然把我的鱼放走了。”
　　可以看出，小嫁娘是真的有些遗憾，还吸溜了一下口水。

　　“……”

　　宋雨涵的关注点永远都那么奇特，语气惊恐：“你不是不杀女孩子吗？”

　　小嫁娘那双空洞的眼睛暗了一下，语气平平淡淡，还有点嫌弃：“是，可那是公的。”

　　暮杳：“……”
　　宋雨涵：磕一个？

　　偶然被白夫人那双眸子扫过，宋雨涵瞬间放弃了现场磕的想法。
　　但白夫人没有理会她，只慢悠悠地对小嫁娘说了句：“什么都吃只会害了你。”

　　宋雨涵：好的，不磕了，差点被害死。

　　“也就那些外来的对山鬼大人见色起意，看我们这些……都是真心实意追随山鬼大人的。”

　　暮杳有句实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们看起来更像是潜藏埋伏，伺机而动的那些。
　　突然，白夫人朝她笑笑，暮杳把话都咽回了肚里。

　　也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拉着她们聊起了往常的事，像是在缅怀，又像是做个总结。
　　最后，宋雨涵实锤了山鬼笨蛋美人的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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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黄昏了。”
　　白夫人轻叹道。

　　随即小嫁娘也站了起来。

　　暮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

　　“嗯……多谢两位了，听我们这两个老家伙说这些……山鬼大人不在，荒山这处的阵法便有了残缺……那煞怨气息总要总要有人去处理。”

　　忽地，这一红一白并排，朝暮杳拱手相拜。
　　“怕祂无人知晓，自此消失世间；又怕祂百家皆知，被世人扰了清梦。荒山不荒，谢您，参差十万年间，许我等希望。”
　　白夫人语气郑重。

　　“此间，再无人将我一一捡起；来年，恐就此零碎散作尘埃。荒山不荒，谢您，予祂十万载生机，予我……一段缘分。”
　　小嫁娘轻轻阖眸，两行血泪沿脸颊滑落。那嫁衣广袖被抬起，作拱手相拜状，语气中又岂止是珍重。

　　暮杳被定在原地，连手指都动不了，而宋雨涵更是直接晕了过去，趴在桌上，眉头微皱。

　　那风萧瑟，过处如针扎。
　　暮杳浑身发抖。

　　“以鬼镇煞。”
　　小嫁娘抬手擦去脸上的血泪。

　　“取灵净煞。”
　　白夫人直起身来。

　　此刻，这总看不对眼的两个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待君来年归来，依旧春暖花开。”

　　黄昏薄暮间，她们的身影逐渐变淡，白夫人朝她笑了笑，像是在道别：“主人是个藏不住话的，杳姑娘想知道的，山川草木知，鸟兽虫鱼知，天知，地知，山灵亦知。还有……很抱歉，骗了你。”

　　“杳杳，别哭啊，山鬼大人知道了又该念叨我了。”
　　小嫁娘高举着手挥了挥，很夸张，像是怕她看不见。

　　泪水模糊了视线，话语出口亦哽咽：“为……什么？”

　　“我啊，不是第一次被山鬼大人捡回来了……一次又一次，我以为自己会忘记……可最后，依旧以惨兮兮的模样回到这里，依旧会再次喜欢上祂。”
　　小嫁娘思索着，随即把手背在身后，语气俏皮。

　　“是啊，千百年来，一次又一次……”
　　白夫人也轻喃。

　　最后一点余晖被黑夜吞噬，这一红一白也消失在了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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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山鬼卷正文已经接近尾声，其中的故事繁杂，跳跃性大，再加上作者本人笔力不足等一系列问题……好吧，就是什么也没讲清，水了很多字(不辩解了，浪费各位时间了)。
②对在等下一卷客人们说声抱歉，要等一等了，在准备一个惊喜。
③总之，非常感谢愿意读到这里的客人。下一章为本卷正文最后一章，希望客人看文愉快。
[躲在窗口后捂脸，抱歉，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