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私语时》南来无渡

15、山鬼卷· 9

　　四周很黑，没有一丝光亮，视野中那点荧光蓝也“滋”的一下熄灭，与系统的联系也恍若不存。
　　蛇尾卷着暮杳的腰身，稍一动弹便被收紧。
　　厚重的灰尘扑面而来，蛇尾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呼吸声，心跳声都被放大，视觉被封存，思维变得迟缓，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像是被第三方支配的木偶，被看不见的丝线拉扯着，身不由己的同时抗拒在心中蔓延。

　　明言带着她穿过地道，地下的冰冷凝固了她的神经，指尖无力地蜷缩着，妄图汲取手心那一点温暖。

　　“你很冷？”
　　幽深的阶梯，轻微的回声，暮杳的思绪被缓缓捡起，垂着的头缓缓抬起，不见光明，没有希望。
　　黑暗中的那双眼睛没有一点光亮，月光照不进的地道中，她呼出了一口气。即使眼皮子沉得抬不起来，那水汽遇冷糊在脸上也依旧让她整个人忍不住一哆嗦。
　　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刺激着，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更何况蛇还是冷血动物。

　　“黑……”
　　逼仄的，凝滞的，空气不流动……

　　蛇尾拖在地上的沙沙声渐渐被模糊，意识脱轨的同时落入冰冷的怀抱。
　　淅淅索索过后裹在身上的衣裳隔绝了冰冷。

　　“看在祂的份上……怕黑么……”
　　此后意识昏昏沉沉，中途又加进来很多人的声音……混杂着，直到某一刻，庞杂的记忆在脑中炸开。

　　“……”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
　　依旧是黑暗，不过这一次，还是能看清一些东西的。
　　那团白色的身影被血染红。

　　嗯，溜出来被虔宁发现，然后一起去查案，没想到……
　　缓过来后，暮杳闪身接住了那团染血的身影。

　　那小嫁娘似是有疑惑，不过，这处领域升起后，她便没再出手，再次闪身不见了。

　　暮杳看着怀中的虔宁，半大的少年胸口上破了个洞，眼神暗淡无光，鲜血从嘴角流出。
　　白净如瓷的面庞染了血，微微皱起的眉头以及渐渐流失的体温……
　　好像下一刻就会成为一个尸体。

　　暮杳：“……”所以……心脏被捏爆了止血符是不是不管用？
　　她发现，每到这个时候，不爱说话的人话都多了起来，就好比，虔宁似乎还有话对她说，可嘴角蠕动过后，只张嘴“哇”地吐出一口血。

　　默默抬手在这孩子胸口处写上“回血”“净化”“护盾”这几个字，看着这几个字布灵布灵地闪着，最后融入这孩子身体，补好了那个洞，然后……
　　暮杳收获了一个浑身泛着光的小道长。

　　“……”她是真不知道这几个符的效果是这样的。
　　不过，可以烤火，挺暖和的……嗯，看见光了。

　　扒拉着控制面板的那些符，暮杳看到一张破界符。
　　指尖一下一下地敲在上边，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于是抬手试了一下。
　　看到没效果的那一瞬间，暮杳还是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个不是结界。

　　“……”
　　虔宁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头枕在暮杳腿上，而她此刻正抬手在半空中画着些什么。
　　他第一个念头不是自己还活着，而是……太失礼了他……这不合礼数。
　　脸上烫意攀升，他也不敢动，在心中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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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这个，宋雨涵那边更是秒变人间地狱。
　　再次开宴的知州血溅当场，参加宴会的“名人雅士”还没来得及喊人就没了声息，滚了一地西瓜。

　　这场血洗从知州府开始。
　　不管男女老少，鸡禽狗畜，没有一个活口。

　　事发之时，沈禹卿直接拎了在吃糕点的宋雨涵，然后闪身离开。
　　这烟熏火燎中，血腥气，哭喊声混作一片。

　　被夹在腋下的宋雨涵悟着嘴，随即跟着沈禹卿藏到了地窖里。
　　此处有结界，但似乎坚持不了多久。

　　“是鬼王，她这是在拿生灵修炼，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被发现。”
　　沈禹卿眉头皱起，语气严肃。

　　宋雨涵仰头看着沈禹卿。
　　心里默然：所以能不能自己撑着脑袋，别把下巴搁她头上？

　　同时，后知后觉地开始在心里为自己捏把辛酸泪：可恶！他好没用，家被偷了！
　　忽地，地窖上方的木板开始向下渗血，沈禹卿把宋雨涵拉到一边，避免了被血洗头的悲剧。

　　两人挤在这逼仄的空间，宋雨涵忽然发现身旁的人不对劲，他身上怎么这么烫？
　　“沈公子，你没事吧？你身上很烫。”

　　宋雨涵自己倒是手脚冰冷……然后手背贴上沈禹卿额头时便留在那儿给人家降温了。
　　忽地，她整个人更是被沈禹卿捞进了怀里。

　　湿热的鼻息顺着脖子淌进衣领，耳边吐息滚烫。沈禹卿抓着她胳膊的那只手青筋暴起，白皙间涌上一层薄红。
　　“听着，宋姑娘，你有办法离开的吧？一会儿小嫁娘冲进来就赶紧跑，别管我，找到姐姐……”
　　之后的，宋雨涵没再听清。

　　沈禹卿这样子像是突发高烧，说话都迷迷糊糊的，被抱了这么久，连宋雨涵身上都浸染了他的气息。
　　【小宿主，检测到您的生命即将受到威胁，是否传送离开？(注：目的地尚不明确。)】

　　这时，系统贱兮兮的声音浮现在脑海中，宋雨涵差点就浪费时间去骂它。
　　【沈禹卿怎么回事？怎么一副快死了的样子？】

　　【嗯？小宿主也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死气吗？以燃烧生命为代价修炼邪术，在爆体而亡的边缘而已。】
　　宋雨涵心里一阵慌乱，虽然姐妹说过沈禹卿这家伙可能修炼了邪术，但……他人挺好的。
　　【此次传送只能传送一人哦！】

　　渗到地窖的血越来越多，身后的人松开了自己。
　　倏地，地窖上边的木门被掀开，一丝月光漏进来，那抹红影缓缓出现在眼前。
　　“找.到.你.们.了。”
　　这声说得俏皮，但却让人寒毛直竖。

　　宋雨涵被推到身后，沈禹卿的那声“跑”和系统的电子音同时响起。

　　身前血气凝成屏障，沈禹卿也是逞强，人没站起来，倒成了个血人儿。

　　那屏障很轻易地被捏碎。
　　如玻璃般清脆。

　　【请选择你要传送的对象。】
　　【姐妹！让姐妹过来！】

　　“……”

　　于是，那抹红影甫一靠近，就被不明所以的暮杳一脚踹出去了。
　　暮杳：“？”什么东西？
　　虔宁呢？刚才还在红着脸跟她道歉的小孩儿呢？

　　“姐妹救命！她……还有沈禹卿……”
　　宋雨涵指着那被暮杳踹出去很远的小嫁娘告状，随即上前查看成了血人儿的沈禹卿。

　　暮杳抬手摸了摸这小土豆的脑袋，随即一个“封”字甩过去把那小嫁娘控制住。
　　危险人物控制住后，再看宋雨涵，只见其蹲下的身影一动不动。

　　落寞无声，没有一点声息。
　　宋雨涵不知怎么地，鼻子一酸，眼眶一热，这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哽咽着跟面前的血人儿说话。
　　“沈禹卿你醒醒啊，都这样了，不喊疼求安慰可不像你啊！姐妹还在这儿看着呢你……”

　　抹了眼角的泪，宋雨涵轻轻抬手，撩开沈禹卿垂落的头发，随即用袖子轻轻擦去沈禹卿脸上的血。
　　耳鼻口眼，指尖温度褪去，面前的人一点回应都没有。

　　暮杳缓缓蹲下，看着这泣不成声的小姑娘，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不留后手啊！”

　　宋雨涵忽地抱住了这具渐冷身躯，血腥味灌入鼻腔，与之一起的是地窖的冷空气。
　　血液打湿衣衫，在空气中凝固。

　　“……”

　　-
　　这处本就冷，且知州府被屠，阴煞之气旺盛，宋雨涵作为一个普通人自是顶不住。
　　然后，这小土豆冻晕了过去。

　　暮杳上手把人分开，却不想这小土豆把这冷掉的躯体抱得紧紧的。
　　费了好大功夫才处理好……恍然想到，小道长！
　　然后……画符也没找到人。
　　她把孩子弄丢了！

　　自小嫁娘被控制住后，虔宁就被领域吐了出来。
　　他望着远方的知州府，心底思量着，或许该传个消息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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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杳等人作为此次幸存者，被后来赶到的荒山修士妥善安排。
　　再次见到虔宁的时候，暮杳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就好。”

　　“嗯，你先好好休息，我还有事，问州那边……”
　　暮杳忽地想到，虔宁也是荒山修士，想来应该有很多事要忙，于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其先去处理正事。

　　这也许是抽空来报平安了。
　　看着虔宁风风火火的身影，再次感叹这孩子不容易的同时，屋里传来了动静。
　　宋雨涵醒了。

　　这小土豆醒了就开始哭，一边哭肚子一边叫。
　　暮杳让她先喝点粥垫垫肚子，于是这小土豆一边哭一边喝。
　　泪珠砸进白粥，眼眶红红的，看着莫名可怜。

　　“姐妹，我好害怕，他明明……嗝。”
　　“别说话，先喝粥。”
　　暮杳给这小土豆拍后背顺气。

　　咳了两下后这才安生，默默喝粥，喝完后那眼泪又开始掉。
　　担心宋雨涵失水过多，暮杳把茶壶茶杯拿了过来。

　　茶杯还在手上，这小土豆直接拿过茶壶，就着壶嘴“吨吨吨”地喝了起来。
　　暮杳似乎看见那喝下去的水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
　　真的，别哭了啊。

　　“姐妹，人还能活过来吗？他是不是去转世了？万一那什么书是假的……”

　　暮杳赶忙向她保证。
　　“问州这事过了咱们去找他，放心，找得到，你可是作者啊，他亲妈咪！相信自己！”
　　又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书里……他还活着吧？”

　　宋雨涵揉了揉红肿的眼睛，点了点头。
　　“为女主挡了三次刀，三次转世，荣获最佳痴情男配。”
　　说着这小土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竖了个大拇指。

　　“……”沈禹卿痴情不痴情她不知道，但你看起来真的不太好……快别笑了先！

　　-
　　夜深人静时，月光没过窗棂，落一地清辉。
　　暮杳肩上衣衫下滑，白皙的皮肤浸在月华中，低头看去，心口的花一瓣一瓣凋落，不复先前艳丽。
　　虽然早有预感，但……

　　……好小子，玩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