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光的愿望》白卡拉

5、狂奔

　　一（いち）。

　　她逃走了也好。

　　二（に）。

　　香织很讨厌我是事实啊。

　　三（さん）。

　　但是，他要狂奔了。

　　为什么要狂奔？

　　不知道。反应过来的时候，四肢已经追随着快要破裂的心在可悲地行动了。

　　再快一些吧……再快一些啊！！

　　为什么还是这么慢！为什么还是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在哪儿……你究竟在哪儿……香织——！

　　迈开双腿在奔跑的男人又哭又笑地在夜幕里淌下泪来，周围的人一定觉得他很可笑吧。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只是……无法看见她的影子的话，总感觉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习惯了一个人承受大部分的痛苦，就是对一个人难得的好感，都唯恐会对她造成打扰的负担。

　　更何况香织讨厌他是事实啊。

　　被好感对象厌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吧，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即使再无法忍受，其实苏格兰还是有些幸福的。

　　因为，或许香织有一天就会为他软下坚硬的心肠呢？只要她愿意朝他笑一笑，或许自己就再不会近乎卑怯地沉浸那场梦了。

　　不过，说是卑怯，其实梦里的他比谁都要来得恶劣过分。

　　沉沦在梦境里的那张脸既是愧疚而痛苦的诸伏景光，更是没有一刻后悔过的苏格兰。镜子里照出了他挣扎而贪婪的恶念，即使用丝带绑上他颤抖而渴望的双手，他想自己也无药可救了。

　　因为眼睛还看得见，他无法违背自己丑陋而天然的男性本能。

　　即使她从不对自己微笑，他还是会看向她脸部的每一丝表情。香织……她是与众不同的，她也是无辜却对他无比残忍的，无论是梦里梦外，她对他只有一副冰冷的面孔。

　　一想到这点，不知不觉间停下脚步的他就又要流泪了。可那只平时总用来握紧木仓托的右手却情不自禁地掏出了梦境中相似的丝带。携带着胸前未散去的温热与浅浅香气，有意将它与蓝花楹放在一起的苏格兰低下了头。

　　只是不去看它的话，他又奇怪地将它小心地高举过了头顶。

　　纤长的睫毛与突如其来的风一并颤抖起来，垂眸微笑的苏格兰却轻轻松开了指间的丝带。

　　他主动放飞了束缚着本能的某种象征，也在它飘远降临在她眼前时欣喜若狂地咧开了嘴。

　　找到了。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

　　但是，毫无疑问，站在那边等待着谁或者什么小吃的女性就是香织。

　　他买来的丝带也终于覆上了她那双冷淡又无情的眼眸，这一瞬间的美景，似乎与梦里的无耻行径有些重合了。

　　无法挣脱无法看清很难受吧……香织。

　　不过没关系，我会为你摘下眼前的薄纱丝带……我很快就要来了。

　　在内心焦急着，在内心羞愧着，但无论是哪一个他，都无法停下贪婪而绝望的本能了。

　　在灰色的生活里攫取到这唯一的光束时，他就再也无法放手和一个人孤单地走下去了。

　　只是（ただ）。

　　有一只深色的手在他之前摘下了它。

　　急促迈动的脚步于是停了下来，瞳孔也在一瞬间恐惧得放大。

　　他最不希望出现的人，又一次来了。

　　眼睛能看到，耳朵也能听到，在阴暗的角落里，他把降谷零的脸全看清了。

　　“抱歉久等了，这是你的……丝带？

　　嘴型在变化，再次动作的步伐，苏格兰沉默着朝她们的位置开始走近。

　　“不知道，哪边飘来的垃圾吧。你就不能随手扔了吗？”

　　很长的对话，她对他说了很多，苏格兰冷淡着踩上了降落在地的丝带。

　　巧合的风向，湖蓝色的它被可怜地同等对待了，而香织从没有一刻回头看不在意的事物。

　　他的脚步又痛苦地停下了。看着那只深色的手小心地将一盒章鱼烧递给她，从来都对他严厉无比的香织却温柔而满足地笑了起来。

　　“安室……透，你是叫这个名字吗？虽然两次都极其不长眼地撞倒了我，但是——挑选的道歉点心我都很喜欢哦。你的喜好，意外地符合我的口味呢！”

　　是脸红了吗？不，不该疑问。那种沉默地将双手插入口袋中的尴尬举动，毫无疑问……是降谷零从小到大都改不了的害羞习惯。

　　……他，不会也对香织有好感了吧？

　　似乎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们两人喜欢的东西就有重合。选择一起成为卧底公安也是。

　　如果是换作降谷零待在她身边，现在正在微笑着的香织，几乎都不用苦恼吧。

　　「但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痛苦呢？」

　　「难道，香织也会更喜欢zero吗？」

　　这一切的羁绊缘由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在逃离的中途遇见他？

　　在心里固执地问个不停，他却再也无法踏出一步了。就在原地等待着两人的分别吧，苏格兰相信香织是不会对任何一个男人一见钟情的。

　　因为，早在祭典的那次初见他就知道了。这个人，这名叫做源香织的少女，比起她摄人心魄的绮丽外貌，其实更为吸引他的是这个人灵魂深处散发的残忍天真。

　　真的残忍到了极点，也天真到了——想令他流泪的地步。

　　「为什么这些金鱼总不想被香织打捞起来呢？如果抽掉它们呼吸用的活水，这些涨大的眼珠会只看着我吗？」

　　「为什么你看着我的眼神会这么悲伤呢？如果香织把手中的章鱼烧分给你，绿川君会高兴一些吗 ？获得的赠品好像是我不想要的酒呢，真想直接扔掉啊。」

　　「其实感觉叫小光会更有趣呢，总是称呼绿川君实在有点生疏和无聊。呐，我有个问题刚才就想问了，小光是有意捡起我扔掉的纸网的吧……你看起来很寂寞呢，灰蓝色的眼望着我是想起什么人了吗？」

　　她对绿川光也说过很多的话呢。不，那份特殊明显远远超过了对降谷零的待遇。香织她，虽然总会展露冷淡不耐的模样。但是——对待祭典上的绿川光，她也是有过难得而短暂的微笑的。

　　只是，苏格兰把一切都搞砸了。

　　如果他的感受与爱最后也被人偷走，在这个一无所有的世界，或许他就只能早早死去了。

　　偷窃，虚伪，造假，血腥，丑陋而扭曲的灰色世界，自他拿起来复木仓的那刻起，便见识到了比黑夜还要幽深恐怖的充满谎言的人们。

　　麻木地一次次扣动扳机，麻木地等待着和上线联系，等待和zero他们重聚或许就在哪一天成为了苟延残喘的动力。

　　抬头看天，是和眼睛无比相似的灰蓝色。他走在喧闹的人群中，任务结束后的误入祭典，苏格兰不知道该从哪一处的出口挣脱。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所有的人都在窸窸窣窣。太明显了，太粗糙了，对于一个狙击手来说，一切的偷窃和伪装都太容易发现了。

　　闭上眼的话，还是能感觉到各种各样人的气息，无孔不入的窸窸窣窣在耳边蔓延。然而，就在可悲的意识要重新躲进童年黑漆漆的柜橱时，任性着扔下纸网的香织就出现了！

　　头顶是记忆里毫无差别的绚烂烟火，没有妈妈，没有爸爸，只剩下一个人的他当场就要感激地流下了泪水。

　　这个人是不同的，这个人也是让他有些怀念的。璀璨而独一无二的灵魂，她冷若冰霜的脸直率而轻蔑地和周围的人完全区别开了。

　　被别人用过的东西就扔掉。

　　被别人碰过的钱包也扔掉。

　　偷窃的手摸到了衣角，那就毁掉好了！

　　无法捕捞金鱼的纸网，那也扔掉好了！

　　香织她啊，那双明亮的眼睛从未有一刻用来偷偷窥视它人。可因为这份奇怪的与众不同，有很多人在看向她了。若有若无的打量，重新生起期翼与灰色怀念的苏格兰再也无法容忍这种视线了。

　　于是（そこで）。

　　他就成为了唯一的直接搭讪者。

　　光明正大地去注视她，光明正大地为她挡下一切不怀好意的目光，他或许得到了香织唯一的友情。

　　只是，苏格兰把一切都搞砸了。

　　如果她这次真的选择了降谷零，在这个一无所有的世界上，他或许也只能勉强地祝福她了。

　　无比焦灼而痛苦的等待，他早已经低下头不敢看她们了。

　　但就在眼里的水雾快要化作缓缓滴下的泪水时，一双熟悉的鞋子意外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苏格兰不敢置信地抬起了头，迎着苍白而寒冷的月色，仅仅一眼，他便望见了香织雪一般的脸颊。

　　她的手里是别的男人为她买来的章鱼烧，但是香织却奇怪地没有开动。

　　似乎注意到了他复杂而小心的视线，虽然没有看着他，但这个突然笑起来的女人却再一次地将最爱的章鱼烧递给了他。

　　“……”

　　……是真的送给了他吗？

　　感激不尽的心情还未渐渐生起，耳边便传来了一声凶狠异常的野猫嘶吼。

　　接着，就是眼底倒映着的香织轻抚它的怜爱身影了。

　　“不用急呀，这些都是你的，不会给这个男人的。如果还要继续跟着我，至少学会可爱一点的叫声啊，记住了吗？”

　　什么啊，原来她只是利用降谷零在做这件事啊。

　　什么啊，原来他在她心里也不算多高的地位啊。

　　有些惭愧的窃喜从内心升起了，苏格兰竟然主动地用木签插起了一个章鱼烧递给了香织。

　　“……”

　　“……”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苏格兰竟然听到了轻不可闻的一句回应。

　　虽然是扭头对着那只有些眼熟的野猫，但那句话毫无疑问是向他解释吧？

　　……是解释吗？

　　一定是这样。

　　她说：“我讨厌撒了芥末的章鱼烧。”

　　「芥末啊……看来zero完全不懂香织的口味呢。」

　　不……似乎有哪里不对。芥末的话，那这只猫？

　　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而就在苏格兰彻底明白“它”是什么的时候，香织已经看着皱起脸在龇牙咧嘴的猫愉快笑了起来。

　　“有这么难闻吗？这个表情很可爱呢。但是，除了芥末味的章鱼烧，我什么也没有了。明白这点的话，还要跟着我吗？”

　　她应该是没有恶意的。可这种从灵魂深处散发的残忍天真，香织似乎一刻也没有忘却。

　　这下好了，猫咪和男人都愣在了原地。香织无法理解地歪了歪头，不耐等待的她生气地转过了身。

　　“无聊。”

　　那张恢复了冷淡的脸不再看向背后的方向了，她很快就要踏出离开的第一步，这时候的苏格兰才后知后觉地攥住了她突然颤抖的手。

　　“现在的你……很危险。源香织，知道这点的话，你还要往哪里去？包括你的名字，刚才那个男人，你有告诉他你真实的……”

　　想要说的话被意料之外的短讯提示音打断。在深吸了口气后，苏格兰在她的余光死角轻扫了眼这封紧急通知，原本沉着的眼眸却在一瞬忍不住剧烈地颤动起来。

　　——是琴酒的调查命令。

　　「源家偷窃了组织的重要宝石。苏格兰，既然你已经狙杀了源朝实，那找回他的女儿也不在话下吧。宝石或许就在那个逃跑的女人身上，因为那几个废物成员的死亡，我不相信她也会丧命火海。」

　　「这项任务极其特殊而又重要，我不会只交付你一人。情报组的波本与行动组的莱伊会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协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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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非常感谢小天使“爱丽丝梦游仙境”于4.13凌晨投出的地雷，非常感谢多次的支持。昨晚写的有点少，今天补全了至少3k字，大家可以重看了，是有重要剧情的一章。
2.我最近身体比较差，要去医院好几次。4.19周五起恢复日更最迟隔日更模式。我这个人比较怪的其实，这本会各方面放开一些，但可能就到后面会也有点怪，开头的还是压着很多，到后面希望不会污染到大家，苏格兰的梦没有结束，俺会控制在健康合理的程度升级，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喜欢的话可以收藏评论支持一波，后面会很精彩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