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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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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的路上潮涌着躁动的热浪,公交车上两枚硬币就可以享受的冷气让人无法拒绝。
李王依在车站接到王澄后准备坐公交回家,而不是打车。
为了防止王澄嫌弃——尽管他不会——李王依提前买了雪糕。
“哎,哥,你这次怎么回来这么晚?喏,冰棍。”
两人朝公交站走着,王澄头上卡了顶黑帽,一手接过李王依递过来撕开包装袋的雪糕,咬了了口简答:“没找到实习。”
李王依选择避开这让人难过的就业话题,在记忆中扫了一圈,吃了口化软了的雪糕随口道:“哦。我跟你说个好玩的事,之前,有一个亲戚不是办宴嘛...”
王澄静静听着李王依跟他拉家常,他不会记得哪家的亲戚里有什么人,一贯懒散的性格没什么情绪波动。李王依眉眼弯弯,说着说着自己先乐起来了:“然后...哈...你都不知道我差点就笑场了,那个小屁孩被其他的小孩揍哭了...”
王澄不觉得好笑,任由她直拍着自己的微热的胳膊在那傻乐。
李王依擦了泪,尝试平复气息,还念念不忘道:“真的...真的...好笑,哈哈...你要是在那绝对会笑出声的...”
“嗯。”
两人在公交车的最后落座,低低地交谈声唯恐扰了其他零散的乘客,笑声却又偏偏被撇下,自顾自浸润在凉凉的空气里,让人想起学生时代的那种无忧的喜乐。窗外的烈阳、摇晃的车身、还有不变的播报声,这一切都好像在告诉人,在最近和不远的将来,都能变得像过去一样。
王澄前阵子的焦虑烦躁攀延至顶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悄悄被李王依的笑声带走了,接替而来的是微微扬起的嘴角。
对于生活常被过度缄默填满的人来说出乎意料的快乐会比其他的快乐大很多。
他们很快就换了个话题,有关某个雪糕的新味道。
“千万别买,”王澄即答,“那个味道真不好吃。”
“哟,有多难吃?”
“只有人工香精的味道。”王澄想了想说,“真的不好吃。”
“好吧。”
能让王澄做出如此评价的冰淇淋,李王依决定敬而远之。无他,王澄不会撒谎,完全没有李王依扯谎就跟呼吸一样自然的本事。
“你家批冰棒了吧?”
“批了。”
“那就好!”
小姨和李王依说好,下午等接她了王澄去她家,他们自己在家里面玩一会,晚上三个人一起出去吃。
烈日当头,下公交后两人赶快回到王澄家,在王澄开门的间隙,李王依都想好待会选什么口味的冰淇淋再吃一个。
“我能进去吗?”
李王依分出神,奇怪道:“能啊,你都到自己家...”
王澄下意识作答:“能。”
钥匙带动门锁的咔咔声随着王澄凝滞的动作停止。
是男声。
王澄下反应回头,李王依回头顺着王澄的视线寻去,惊声尖叫:“啊!”
一人不知何时跟在他们身后到了家门口,他开口:“...喂!你们好!”
两人猛地向后退去,直直撞上门。
嘭!门合上。
“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们了,我叫赵贺乾。”
赵贺乾朝不动的两人摆摆手,“哈喽??”
李王依先王澄一步反应,三人对峙间反手摸上钥匙,扭开锁,一个转身狠劲拉开门,王澄紧随其后。
啪嗒!门被合上。只剩赵贺乾和墨绿的行李箱面面相觑。
“他谁啊!什么时候跟在我们后面的?”李王依惊魂未定。
王澄也被这悄无声息的人唬住了:“不知道!我都没发现!”
两人缓过神,李王依用手肘拱他,压声说:“你朝猫眼看看,他还在外面吗?要不要报警?”
面子和胆量于此刻交锋,犹豫中,赵贺乾开口解救了身处难境王澄。
“那个,我还在,你们不用报警。”
“快!报警!”李王依连拍着王澄的胳膊就要找手机。
赵贺乾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没有用的,他们都看不见我!”
声音没有隔门透入,反倒是像有人就站在两人身旁在说话。
“你们刚才同意我进来了,或许,我们能聊聊?”
两人对视,只恨这门的隔音效果太差。
李王依作口型:怎!么!办!
王澄回应:不!知!道!
“我们能聊聊吗?我没有太多时间。”
李王依:报!警?
王澄:好!报警!
李王依拿出手机,嘀嘀嘀三个数字输入,赵贺乾默立,耸耸肩向前一步跨去。
霎时两人眼前一黑,再睁眼看,周遭陷入无边的黑暗,两人周身浮着半透明的毛绒球正发着橙暖光,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两人呆滞,赵贺乾现形身侧显形,随即附身突然出声:“嘿!”
“啊!”李王依再次被吓到。
“反应蛮快的嘛。”赵贺乾夸赞。
王澄倒反是被李王依吓得心中一震。就连他身上粘着的绒光球也比李王依身上的镇定多。
见人怒气就要从眉头上来,赵贺乾掩去了喜色,正经道歉:“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两人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警惕地盯着他。
“好了好了,”赵贺乾他打了个响指,沙发、茶几还有落地灯应声而现,“现在我们坐下谈谈呗,你们一定也有很多想知道的吧。”
李王依还想趁他不注意按下拨号键。
“没用,这里没有信号。”
轻快的语气预示着不详。
王澄问:“这是哪?”
“一个封闭的梦魇世界。”
王澄愣了下,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坐,先坐!咱们好好聊聊,你们就知道了是怎样的情况了。” 他笑着把茶杯推过去,两人在期待中坐下。
赵贺乾:“这里是我的梦魇,也叫第二梦境,是由梦衍生出来的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魇,在睡觉做梦的时候可能会误入这里,不过醒来一般都记不清,所以没什么问题,嗯。”
“而梦魇之上还有一个空间,那是第三梦境。这个空间里面储存了我们在不同世界中的人生,那些人生以梦的形式存在。”
“但是,现在我的第三梦境出了点问题!那些梦,或者说里面每一个人生的轨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相互干涉变得紊乱。每一个人生对应的梦都携带着严禁被现世知晓的记忆,在混乱之下那些记忆逐渐向梦魇,也就是现在我们锁在的地方渗透。偶然间一次,我做梦来到这里,梦魇察觉后就不放我回去了。”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李王依不假辞色。
听语气,王澄猜她应该是生气了?
赵贺乾解释:“梦魇的存在是有唯一性和自主性的,没谁能进入不属于自己的梦魇。但你们俩好像是例外,我只是在梦魇里看见你们就跟了上来,下一秒你们就进了我的梦魇。”
他是不是在说谎?直觉让王澄并不相信这个人,还是说他和他妹吃的那个雪糕能致幻?
李王依:“那怎么回去?”
“呃,目前看来,回不去。梦魇是一个封闭的世界,我其实......被关了很长时间了...”
愠怒的眼替代了言语上的回答,李王依无论是愤怒还是失望,不安定的情绪到达极点之后都只剩恐怖的沉默。
她为什么生气?王澄搞不明白。是因为刚才被吓到了?
“但是!有方法,有方法的!别担心...!”
李王依不说话。因为赵贺乾的行为让她想起中学时期,那些性格张扬的男生开完并不是玩笑的玩笑之后还一脸无事的笑脸,很恶心。
只好王澄打破僵局:“什么方法?”
“把被干涉的部分轨迹纠正就可以!我尝试过,但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仅凭我一己之力太困难,你们要是能来帮忙,或许我们很快就能离开我的梦魇!”
李王依消化后冷声问:“我们来帮你就能回去?”
赵贺乾嘴硬:“能!这个方法是梦魇告诉我的,只是我还没成功过。”
两人不说话,赵贺乾无奈道:“不强求,你们要是不帮忙,那就在这里休息。反正梦魇是封闭的,与外界没有任联系,时间也是相对停止的,只是无休无止的呆在这里会很无聊。”
这么好?有那么一瞬,王澄还真想试试。这可是天降的无限假期啊。
叛逆只有短短一秒,不切实际的想法王澄自己在心里乐呵乐呵就行。他偷偷观察李王依的神情,不出声就是有问题,看着...没在生气,那就不是大问题。
沉默的同时,头顶传来撞击倒塌的轰隆声。
寂静幽暗而但偶尔噪杂的环境赵贺乾习以为常,他顺手揪下身上的一朵绒光球朝空中抛着玩。
李王依低头看了一眼沙发上都聚在她周围的绒光球,似乎是在回应她的视线上下跳动着。
王澄跟着李王依的示意侧头凑过去,听见李王依说:“怎么办?”
“随你。”
王澄只会使用这词的第一层意思,这点李王依知道,因为他生气并不会甩人脸色。但这答案确实令人非常无奈,且不好回答,她思索:“要不要再试探一下他?”
王澄赞赏道“很可以。”
“怎么样?”赵贺乾用指尖转着绒光球,心底早已知道两人的答案。
李王依:“再说。”
赵贺乾也不急,等待成为习惯后杀了他不少性子。
抛至空中的绒光球一下被他弹飞,就像是泄气似的,随即两人周围的毛绒球好像着急了,上窜下跳,有些跃跃欲像是要离开两人。
王澄好奇抓了一个反被球顶开,不让碰的意思。
接着沙发上的、地上的、腿边的绒光球滚在一起,像水滴汇成水珠。
王澄和李王依好奇地看着浮在空中的绒光球,不大,跟巴掌大的小气球差不多。
赵贺乾倚靠抱臂,也看着。
那光球在空中浮动两下,接着猛地加速,朝着王澄袭去,直直撞在王澄的小腹!
“唔!”
王澄闷哼一声蜷缩起来,李王依还没来得及反应,嘭一下又被它撞上脸,整个人朝后仰去,鼻梁酸得她直流泪。
赵贺乾过来把那团光球揪起来放在地上一脚踩灭,光球消逝与黑暗融为一体。他解释道:“你们拒绝了我,梦魇就当你们是外来者,就会想要一直驱逐你们。”
好家伙,王澄想,赵贺乾是在这等着逼人就范吧!
李王依在一旁掩面捂鼻,心中大骂!亏她刚才还觉着那鬼东西还蛮可爱。
王澄直不起身,侧头说:“我们答应...”
坚定的意志在现实前溃不成军。
“好啊。”赵贺乾乐着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